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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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啊,应该是在太古时期,有个特别美丽的小仙女,叫昙花,她是天帝的女儿。”
“师父,你开导就开导,你讲什么故事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听故事哄睡着。”小道童张云集不满打断,在他想来师父这是不是哪根筋不对,无来由的怎么还讲起了故事,“师父,你这故事到底好玩不?咋的给主角起个名字都这么应付?”
毕竟还是些小孩心性,对于故事的判断仍旧是好玩不好玩。
自号三封的瘦弱道士没搭理仰头看向自己的徒弟,屁股往后挪了挪,靠在了石壁上。
“昙花仙子是一位花神,管着天上人间万万种花,她叫谁几月开谁就几月开,她叫谁几时开谁就几时开,权利那是相当厉害了。这可让青帝嫉妒不已,青帝可是司春之神,百花春季开放最多,这就让青帝觉得自己职责与昙花也没什么区别,就怎么看昙花就怎么的不顺眼。
后来,昙花爱上了一个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凡人,这就和你睡不着一样,没事就胡思乱想,总觉着自己这里不好看那里不对付,于是她就时时刻刻的开着花,就想着让那个年轻凡人看到自己最美丽的样子。
后来此事让青帝知晓,青帝那老小子不地道啊,打小报告告诉给了天帝,就说昙花仙子不守花期。这还了得,日落时月起处、雨来日云厚度这都是天道规律,谁都不能更改。天帝于是大发雷霆,将昙花关在了西王母掌管的昆仑瑶池,下旨让她每年只能开一次,一次只许开一瞬,这不就棒打鸳鸯了,这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小情郎了啊。”
“师父,你讲故事的水平不行啊,我都快听睡着了。”
瘦弱道士仍旧没搭理徒弟。
“那个年轻凡人其实也忘不了昙花,毕竟是个男人看到美人,尤其还是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那都是没有抵抗力的。当即打听到了昙花的下落,一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在瑶池见到了昙花,可是昙花觉得自己不开花太丑,没法给小情郎看到自己最美丽的样子,所以昙花没有见这个千里迢迢找到自己的年轻凡人,还让他赶紧离开。年轻凡人也不放弃,说要等着她回心转意答应见自己。
你知道这个凡人说了句什么不?他说啊,瑶池花开无数,姹紫嫣红万种,他只喜欢她这一株。
花开无数,吾独折一株。
没想到他没有等来昙花的回心转意,却被西王母发现,就禀告给了天帝。天帝震怒,直接封禁了年轻人的一切记忆,把他送去了灵鹫山佛祖座下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
多年过去了,韦陀和尚果真忘了花神,潜心参禅修佛,渐有所成,赐封菩萨。可这情啊爱啊的,是两厢情愿的事,这已成菩萨的年轻凡人虽已忘却,昙花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过她的年轻凡人。
直到某年西王母于瑶池设宴宴请普天神佛,韦陀菩萨也在邀请之列。机缘巧合,苦等了数十载的昙花见到韦陀那一瞬间,刹那开花,把韦陀封禁的记忆一股脑唤醒。
韦陀一句佛言因果却又言舍得,佛渡有缘却不渡有情。怒而脱下袈裟一语还俗,大闹瑶池胜境,竟凭一己之力毁了瑶池里那道千百年攒下的功德。”
“师父,韦陀菩萨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听的渐渐有些入神的小道童还是忍不住打断了自己师父讲的并不出彩的故事。
“你不懂。”这个疼爱自己徒弟到不惜舍身挨人打的瘦弱道士探手塞塞徒弟因为不老实有些漏风的被子,“舍得就是放下,放下便是了结,哪还有因有果?佛渡有缘,有情人的姻缘何尝不是缘?他连自己都渡不了,他连自己种下的因都结不出该有的果,还谈什么成佛?”
“菩萨果然是菩萨,说的话都这么有学问。比那两个大和尚强多了,张口老子闭口老子的。”小道童不忘挖苦了一下那两个被自己为了接触心里人当做借口的大和尚。
“天帝这次彻底被惹恼了,这天地间的功德都是一朝一夕辛苦积累,被他毁去如此之多那还了得?虽然昙花是罪魁祸首,可昙花毕竟也是天帝的女儿,天帝也舍不得拿昙花怎样,便将一切罪过归在韦陀菩萨身上,夺其佛号佛位,将其贬入地狱永坠轮回,让他受尽千百世折磨尝尽人间所有痛苦以此来忘记昙花。
这修成正果的凡人到底是有慧根的,在一世轮回中,因缘际会里,竟然修起了道。
他是有道心的,竟鬼使神差的与真武大帝第八十二道化身太玄契合为一,参禅问佛让他成了菩萨,修心问道竟是成了太玄。你说可笑不可笑?”
想来小道童听得用了心,他没有回答。
“升仙以后,天帝念其功德,也察其忘记了那段有因无果的孽缘,便让其归位回了我们武当震慑人间妖魔继续修行。
可这千里姻缘一线牵呐,我觉得啊,这就是月老在作祟,闲极无聊非要捣鼓出点事来。远在瑶池的昙花知道了这事,竟用尽自身功德幻化出一道分身到了武当山脚,苦苦等候。
她知道每年仲春时分,太玄总要下山来采朝露煎新茶。所以昙花就在那个时候,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她希望太玄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
可是千百年过去了,太玄一年年的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的绽放,太玄始终没有记起她。”
陷入自己所讲故事里的三封道人低头看向入神的徒弟,并不知晓这个定神望着崖外苍穹的徒儿寻思的什么。
“有一天,山外来了一名枯瘦男子从昙花身边走过,看到昙花忧郁孤苦之情,便停下脚步问昙花“你为什么哀伤?”
昙花讶异,因为凡人是看不到神仙真身的。
昙花犹豫片刻只是答道“你帮不了我。”
枯瘦男子也不说话默默离开。
二十年后那个枯瘦男子又从昙花身边走过,重复问了二十年前的那句话“你为什么哀伤?”
昙花再次犹豫片刻仍旧是答道“你帮不了我”。
枯瘦男子笑了笑离开。
又是二十年后,一个枯瘦老人再次出现在昙花那里,枯瘦老人看起来更是奄奄一息。当年的男子已经变成老人,但是他依旧问了和四十年前一样的话“你为什么哀伤?”
昙花这次没有像当年一样,而是回答道“谢谢你这个凡人,你这一生问过我三次,可你毕竟是凡人,而且如今已是行将就木奄奄一息,还怎么帮我?”
老人只是笑笑,说道“我怎么不能帮你?”昙花怎么会去相信一个凡人的话,便又是不再搭理这个老人。”
“师父,这个老人是谁?”目不转睛盯着浩渺灰灰无尽虚空的小道童终是开口打断,声音像是来自九幽悠悠响起,似梦呓般呢喃。
“他是雎玖,一个为了情爱敢于接受天诛地罚的天神。他说啊,他是来了断这千百世里没有结果的情缘。他还送给昙花一句话,“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说完这句话,雎玖老人就闭目坐下。弹指间,日暮黄昏沧海桑田,老人一把抓住花神一同去往山上,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太玄。老人回光返照之际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功德破解太玄身上封禁,终让太玄想起前世因缘。天帝感于雎玖献身,知道后准太玄与昙花自降神格去凡间了断未了情缘。这昙花痴等千百载终究换来这一世相守,可叹可敬。”
石洞中陷入沉寂,终究是小道童率先打破沉默,问道“师父,雎玖呢?”
“雎玖因违反天规,所以生生世世漂泊,终其一生又一生接受天罚永无轮回。”
“哦。师父,后来呢?”
“后来也就没后来了,投胎转世,仍旧一株昙花一尊太玄。”
“不求生生世世相知相守,只求一生一世一次白头。”
三封道人觉得这话从自己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徒弟嘴里说出来似乎在情理之中。
就像他抱着这个出生就被称作妖魔的婴孩回到山里,他那个曾一路骂上天柱峰的师父不让他设坛收徒,他觉得这就在情理之中。
毕竟让一个刚出生就没了爹娘的孩子就拜师,还没三封的他觉得太不近人情。
也像这些年里这个半大孩子整日里整座山里七十三个山头的转悠,总是谦逊有佳的跟小自己好几个辈分的徒子徒孙说话招呼,有时还会与人分享一些自己所参悟出的与年龄毫不相符的机缘,他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恃宠而骄才是大忌。
也像他当年在山里与那头传说是吕祖座下的花豹缠斗十数日不分胜负,让他都怀疑师父那句说他是所谓的“吕祖转世”的真实性,倒是这个孩子一露面就让那头一跃丈八面目狰狞性子暴躁的花豹瞬间温顺异常,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不过如此,他觉得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孩子可挺符合自己师父口中真武大帝转世的条件。
更像他当年因师父兵解轮回后固步自封于石崖,当时将将垂髫的孩子偷偷陪着他数月有余,凭一句“你师父不在了我师父还在”的含糊言语当头棒喝让他彻悟,他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身为人师,就有责任把这孩子照顾好。
最像的还是眼下他的含糊其辞,似是指东道西的讲着故事,似是拿徒弟当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讲故事哄着睡觉,其实内里玄妙所在说破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可这个让人说了三次疯的道人就总喜欢故作高深一般的看破不说破,拐弯抹角的去让徒弟猜闷。
毕竟讲明白不如自己悟明白,如此才是自己的明白。
这更是情理之中。
“睡着了吗?”
“睡着了。”
世间娇株有三千,
怎取一瓢弱水间。
百花乱欲迷人眼,
昙花一现为太玄。
被晚辈打趣疯了三回的道士张三封,觉得自己那个生来妖魔的徒弟彻悟了。
小小年纪,意料之外。
崖上八十副真武像,有盈盈紫气上九天。
如此年纪,情理之中。
【我想要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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