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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有口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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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唐之时,敬晖没有召来“隐兵”,且几乎是未费太多气力,就与其他四人将大唐光复;因此在兵营见到陆礼昭时,表现得比陆礼昭本人还要欣喜——陆礼昭的欢悦来源于自己敬重的叔父即将把自己带离,而敬晖的喜悦源自光复的大唐。

而双方各自的喜悦并未持续太长时间,离开兵营后,不出三月,敬晖就带着“隐兵”的第一个任务,寻到正在与胞妹嬉闹的陆礼昭,将或将祸乱东都及大唐的第二人之姓名告诉了他。

陆礼昭表面波澜不惊,心中腾流汹涌,他如何也想不到,复唐之后要先行“对付”的头一人,竟是已与圣人“二圣临朝”的当朝皇后——大唐后宫正主韦氏。

而说服他也仅用了一句话,“此时不加以干涉、制止,恐此一名大唐皇后韦氏香儿,将成前朝武后之二,至那时,兵乱灾害、生灵涂炭之惨状,想是要遍布大唐。”

陆礼昭听见生灵涂炭,自然就联想到当初自己家中发生之事,颇能感同身受,再听至惨状他日或将遍布大唐,更是心内一紧。

“可韦氏贵为皇后,又怎是我这般一名隐兵,得以轻易接近?”一瞬之间,陆礼昭误以为敬晖将他从兵营中接出,是要如当初所言那般让他入宫为禁兵,不免还有些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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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可由‘隐兵’与她直面相对,于皇城中,有我与其他一众朝堂臣工,将以此事向圣人进谏,可进谏仅限于那明堂之中,而所谏之言皆需事由。我等平日多在皇城活动,每日离开皇城后,倘若亲身去寻何事由,被其他有心之人留意时,难免解说不清。”敬晖说这句话时,显得异常诚恳。

“伯父之意,即是由我去做这些事。若仅如此,与我直说无妨。”经过数月在兵营中的生活,此时的陆礼昭显然比之前的自己更为果决,无论躯体、行动、言语都发生了莫大的改变。

既对方对此丝毫不回避,敬晖也直将早已盘算好的事一并说出。

他所想的是,若要应对欲取大唐圣人而代之的韦后,无法再像当时那般,携监国太子以慑末年武后一众。

如今的韦后年富力强,又是当朝皇后,依平日在朝堂所见,圣人对她无丝毫不满,甚至颇有势必要将二圣临朝一直持续下去之意。

而朝上附庸韦后就该与圣人共治大唐者众,因此仅靠针对韦后一人,并不足以达成敬晖在内的“显唐”等人想要达到的效果,且一直就一件或某几件事反复施压,难免物极必反,僵持局面若是引得圣人震怒,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因此,在韦后之外寻得足以动摇圣人想法的事由,就显得尤为重要。

而与此同时,与显唐敌对的复周群臣抱有同样的想法,若能在朝堂之外,寻得显唐一派众人的过错与瑕疵作为把柄,则于朝堂之上,就无人再敢轻易对韦后临朝一事持有此刻的态度。

出于对复周之人这般想法的考量,敬晖等人方想出由隐兵出动,在东都城中各处探知、搜集与韦后相近之武氏一族、韦氏一族以及复周要员等人在城中所犯之事,或侵扰百姓、或涉罪,但凡其中有一两件严重的,与韦后相关,则上朝之时,对她的质疑则名正言顺得多。

此外还有一要因,隐兵之所以称隐,是为藏兵于民——如陆礼昭这般,有为兵之体魄、技能,甚至还懂策略,明兵法,藏于市中为民,单枪匹马可为武艺了得之暗桩,有事端生时,领兵提刀为将,实乃不便亲自出手,而得以操纵,用以妥善治理一方的要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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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闻之甚易,行之却难,在敬晖长达十数年收置灾民、难民的过程中,筹备“隐兵”就一直在他的脑中盘算。

刘利兆并非“隐兵”首人,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却是敬晖最满意的一人,无论从身世经历、信念意志,他都是绝佳选择,可以作为藏于敬晖这套刀鞘中,隐兵这把刀上的利刃。

现如今,在兵营历练许久的陆礼昭就像是刃被磨砺已成,只等寒光一闪,割开皮肉,稳稳刺入目标。

敬晖环顾左右而言他,直到陆礼昭再一次询问具体要行何事才开口说,“既要探知城中各人府上、家中发生事项,则初一步必是先要隐入尘世。”

“我已在尘世中,如何再隐?”陆礼昭又一次觉察到那种玄而又玄之感。

“已在尘世?既言你已在尘世,我便问问你,今年田中,麦之收成何如,赋税几分,来年几时再行播种?”敬晖一番莫名其妙的提问让陆礼昭不明所以。

他却没能等到自己发出疑问,敬晖则继续问,“洛水各处码头,停留料金几何,渔船几多,货船几多,渔获、卖价又如何?”

看到对方越加困惑的神情,他才停下,转回正题,“你所谓身处尘世,仅为东都一名寻常住民之见,看向平日一般事项,而为‘隐兵’,当须以某一专向看待东都,否则别日落于他人之手,自‘隐’入‘显’之时,你既为平民,如何可回应正行何职,从何事?”

从敬晖所言的字句中,陆礼昭明白自己将为一名暗桩,所谓入尘世,无非是需一个足以隐藏在东都中的普通身份。

但他没有立刻将这些话说出,而是问,“以伯父之见,我当从何事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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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百业俱兴,从者众多,你选一样自己中意的即可,户籍之事由我去办,只是选定某业,日后无隐兵之事要行时,则将终日操持彼业,故多加考量为妙。”

“渔者,我欲从渔业。”陆礼昭脱口而出,似不经思索,“我生于多山川湖泊之剑南道,却从未与水有何交集,如今从渔,当是在此有洛水贯穿之东都,弥补憾事,亦偿曾经欲往大唐极东极南之地,以观沧海之愿。”

这番言语,在他脑中重复许久,含义颇深,其一是正为自己在敬晖早已有所安排之中,仍能有所选择而感到庆幸;其二,无论所言出生之地,还是当初欲往东南观海之愿,皆是借题发挥,以宣泄自己视敬晖为亲人,而被对方视为某件长远事项之一环,甚至为一棋子之感。

显然,敬晖本人对此全然未觉,仅轻描淡写一句“为渔甚好”。

此后的事,太多都归于常态,陆礼昭作为一家年轻渔户,失去——抑或说是放弃,放弃敬晖一直以来对他与胞妹的钱财、食用支援,开始自力更生,定时于洛水之上捕鱼、泛舟的生活。

起初颇难适应,但仗着年纪尚轻,一腔欲于东都立足之决意,开始上手起来,就这么作为一户渔家,同洛水之上其他渔户一样,过上了清平的生活。

随着时日延长,他逐渐乐于其中,此“隐兵”始隐的第一步,算是颇有成效,直到洛水两岸开始架起不知所谓的大型木制框架,隐兵启兵的一步正式拉开序幕。

为渔者已有些时候的陆礼昭,深刻体会到生计二字之余,开始察觉并知晓渔户才知的一些事,如洛水中渔获的出产时机、数量,乃至何事当捕,无鱼之时渔户又当从事些何其他营生。

而所知这些,至官家张贴出水上将有水利工事的告示,两岸之间的河面上忽然多出一处黑布笼罩的盒装建物后,便成了过眼云烟。

水上渔户随建物的建成,逐渐变少,其中不乏与陆礼昭相同的隐兵,或被派往别处行他事,或不知缘由地从住处消失。陆礼昭作为一带隐兵之首,需待敬晖指令,才得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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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获锐减的同时,不只是生活受到影响,陆礼昭见到的怪象也开始变多,首当其冲的便是坊间所传的天罚异骨。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因此事,联络敬晖时,有些日子未见的敬伯父携一众人,趁即将宵禁,出现在陆礼昭的旧屋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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