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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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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兔三窟。

若颜娘仅有安乐公主宅邸一处藏身之所,则不知何时便早已落入当为人所捉捕的境地。

更甚有可能,是被安乐拱手送上,用以减轻,乃至减除她自己的罪孽。

此次亦如是,颜娘不用回到密室在地上的入口,便知安乐在宅邸内,定闻见风吹草动,即先一步从后门溜出了。

颜娘彼时也并不觉,应立刻寻得安乐之所在,而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缘何源阳与源协、还有雍王府府兵,得以直接从正门闯入,堂而皇之地借“守卫”之名,行查验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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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而言之,就是要弄清楚,鸿胪寺、回鹘人,究竟是何事。

她自兴禄坊出,往鸿胪寺方向的大门与道路都已为重兵把守,尽数戒严。

只要先行一步,退而求其次,多往西侧走两坊至延寿坊——那里有一隅小楼,算是生父生母给自己留下的一处祖产,而这间小楼,才真的算是和琢香的发源地。

毫不夸张地说,若非这间小楼,此时的颜娘亦早已是枯骨一具。

延寿二字,不知于其他人如何,若只以颜娘所见,自己身上,尽是此二字之展现。

彼时未有血缘关系的祖辈一族家道崩落,族人自顾不暇,颜娘离开那处所在,在街头游荡浪行之时,去往兴盛纷繁的西市,方能或寻、或取、或讨、或偷些吃食,用以果腹。

为人发现,四处奔逃,离西市不足一炷香步程的延寿坊,是绝佳去处。

延寿坊贵家、富人众多,中等大小,大户大院居多,偏是一隅闲置的小楼小院,常为人忽视,因此成了无家可归之人的遮风避雨之所。

年纪尚轻些的颜娘,是这些小楼小院的常客,且她自在这些场所中,找到些乐趣——比如将每一间闲置都住全,或是在每间破屋中留下些痕迹。

世间许多事,讲求的是趋之,而对一无所有之人,讲求的反而是去之,将不需要的尽数去处,所谓活,睡一觉能睁眼喘气,吃一口未中毒而死,便是活。仟千仦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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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是这般并日而食、时刻都有可能饿冷致死的日子,感触到颜娘生父生母的地下之灵。

在某一日实在冷饿交加,天又将豪雨降下之时,走投无路的颜娘拖着步子躲进一处破屋——说是破屋,无论遮瓦、墙柱,还是内墙、地面,都强出其它许多。

一夜避雨避寒后,自是无尽的饥饿,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驱使颜娘,在这间屋子里找遍每一处角落,只求能寻得一米一粟,却在一处极为紧闭,寻得一个灰尘几近要将其覆盖,同化为与地面近色的木盒。

而木盒之中,偏偏就是生父生母留下的房契地契,一根黄玉簪子,以及一本香方,她那时不知房契、地契上的名字,与自己有何相干。

只很快记熟其上内容,将黄玉簪子找质库兑了些钱财,解温饱之患后,又在衣店鞋铺,把自己稍事拾掇一番,寻来两三可为自己“作证”之人,将房契兑于黑市。

由此,留下香方的颜娘,专心钻研其上的线香制法,起初是于闹市,以布敷地,售卖线香,攒了些钱后改以推车叫卖,流动于诸坊之中,获客众多。

在攒够足以租下一间商铺,用来作为香铺时,结识的人之中提起以前也有一名民间制香师,同样姓颜,这才激起了颜娘曾有生母相伴时,说起过的往事。

一切回忆激活的一刻,便是一本正经寻根之时,颜家满门被灭之事,几乎附近住民尽人皆知,不久便打听到以前颜记香铺的位置。

回到当初曾多次亲身到访,如今已物是人非之所,颜娘百感交集之余,得知了颜记香铺主人的名字。

房契、地契之莫名恩典,她如何敢忘,在颜记香铺主人姓名与房契地契所留之姓名,于回忆中全然重合的时候,颜娘立在颜记香铺旧址所在,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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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天之灵的庇佑,以及母亲生时予自己的诸多温存,促使颜娘决然将全部钱财散尽,赎回了父母留给自己的小屋及黄玉簪子。

而这间小屋,也成了还未加入异骨者骨粉的和琢香诞生之所在。

和琢香在长安城中的风靡,似又是双亲留给自己的另一次福祉,每每待在这间屋子里,便觉有他二人陪伴在身侧,有了无论所遇何事,都将迎刃而解的勇气。

此时此刻也是如此,她迫不及待地躲回这间屋子。

延寿坊的这片区域,早已因和琢香的风靡,逐渐形成了一小片颇为繁华的街市。

以至于,当颜娘灰头土脸、面容枯槁地返回一趟,迎来其他商铺主人的阵阵嘘寒问暖。

她无暇顾及这些,只埋头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

才进门,便被早已在其中的四人狠狠惊了一惊。

“这是作甚?!”颜娘险些大声嚷嚷出来,但略微观察一番室内后,很快收了声。

在灶台一处,架起了一个回鹘人专用来烤制生肉的火堆,而火堆一旁,摆着数把弯刀——正是回鹘人用以防身,亦用来害命的常用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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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娘,实在无处可去,只好躲藏于你这间屋子,多有冒犯!”

说话此人正是参与绑架刘利兆、刘利恩的三人中其中一人,他说罢,另一个人也开了口,“不过言及此处,实属万端躲藏之所,街坊四邻皆以颜娘你为再造此一片废土之人,明知我四人来路不明,官兵问时,皆言不知。”

“官兵已来过?”颜娘险些气血攻心,闭眼栽倒在地,霎时明白原自己走来时,四周商铺商贩投来那样关切目光之缘由。

“来过,连这间屋子都来过,所幸我四人擅屏息躲藏,否则早已现于人前。”四人之一不无得意地说道。

“你连唐话都说不明白,若是被官兵盘问,这还了得?”颜娘语调变为厉声,引得四人侧目而视。

“娘子这是何意?似我四人之事便是咎由自取一般?”其中一人徒手掰开一节羊骨,质问道。

“我所言,岂有这般含义?”颜娘向屋里退了几步,“现如今纠缠此事又有何用,你四人缘何沉不住气,非要杀人才可罢休?”

“哼,娘子此话怪奇,你自身不也是同在杀人,与我等有何差别。”

“此话不假,甚较我等,杀之数量还要多许多。”

四人满不在意地开始大笑,颜娘同假作无所谓,实则进入房中,寻一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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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不引他们在意,她在屋内高声问,“究竟何事,非要血洗鸿胪寺不可?”

“血洗?一共杀了两狗官,后来才知都不足七品,早知至少要杀一寺丞、寺卿才是。”

“究竟为何非要将其所杀?”

见颜娘不肯越过这一质问,其中一人不得不回答,“不予我四人办结长居文书,言吾等曾于长安城中胡作非为,作奸犯科。”

颜娘寻得香,四处翻找木燧以点燃线香,为不使屋外四人多疑,又再次问道,“你等可曾有过此般记录?所言作奸犯科又为何事?”

“娘子怎还健忘起来,岂非早些时候,自城南安化门运送那死人骨头入城,被几名城门兵拦下查验,险些暴露,后若非下狠手,当日便要因运送那般物件,为人所捕。”

“彼时,若非安乐公主差人为我等减罪,怕是牢门蚀腐,监牢垮塌,我等也未见可放出来。”

“若非她,岂能留记录?”颜娘不以为然,想起当时安乐一意孤行,非要以小罪置换大罪,言给这一干回鹘人些“教训”,实则不过逞自己之威风罢了。

若想给四人脱罪,找几个正经替死鬼便可,如何还需四人亲自经一番牢狱之灾。

四人没再回应,只坐于榻上,若有若无地盯着随意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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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才有一句,“依娘子之见,此时吾等当如何?”

“未如何,若正如街面传言,这时并无人知晓你四人真容,越是不知,便越要走往街面,行些小偷小盗之事,再有各自坊内阿訇出面,将你等依教义惩处,以期久而久之,与其他回鹘人表现未见差别,则顺理成章,无人再行怀疑你四人行过杀案。”

“此法,莫非是娘子欲避我等于不及,才想出来的?”四人之中,终有一人慧聪些,反应过来颜娘的建议。

“吾岂止与你等共生共死几回?制如今之和琢香,哪一日我与你们不同?退一步,尔等还较我轻松些,我早已抱定事成与不成,终将以死明志之心,你四人却是为了久住长安,到底何人避之何人不及?”

“娘子息怒,只是方才所言,确似有些责备于我四人,细想之下,正是娘子所言,除此之外,未有娘子,我等又何来钱财打点四处。”

“然则此一回,确多有无奈,且狗官二人,自当刺死,古往今来,我也未听过中原大地还有‘收钱不办事’之说,因此两人不予长居文书之时,我等确冲动了。”

这人说完,开始频繁地嗅闻空气,“娘子……岂……岂非燃……燃着……一支香,怎这般……香气,闻之眼……睑相撞,直想瞌睡……”

“听我一言,此番让你四人睡去,并非为鸿胪寺之事,也非和琢香,只是我欲离开,又怕你四人阻拦,才出此下策,若你等未尽有更多用处,只想要一本长居文书,我便求方法为你等去弄,只是近几日,再勿未经告知,四处行动才好。”

颜娘盖好木燧,收拾了几样东西,推开门,回头看了一眼已然被线香致晕的四人,径直离开了这间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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