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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和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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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此事?”圣人回转身问自己的内侍,安乐所言是否为真。

“回禀圣人,千真万确,若非小奴上前拦阻,幼公主怕是还要遭皇后一番手脚。”

“父皇若不信,可差御医,验我身与脸上的伤。”

安乐将韦后所伤之处,迎着晨光,刻意展示在圣人眼前。

苦肉计奏效的条件有二,其一,伤痕必须真实;其二,将伤口示出向之人,须为极度相熟,易对此方生恻隐之心之人。

宠爱——几乎可说是娇惯自己这名幼女的圣人,全然符合这两个条件。

而韦后正是吃准圣人难免会对亲生女儿感到心疼这一项,才当着圣人所派内侍的面,对安乐公主施下重手,为的就是留下清晰能辨出的伤痕。

还有一处巧妙在于,韦后正是因安乐在长安城中的胡作非为,而决意惩罚,如此既不会引圣人对韦后自身再生嫌隙,又恰到好处地便于之后的安乐,在人前展示这番必然奏效的苦肉计。

“在长安城中犯下如此恶毒之事,你母后动手,朕未感有何不妥,本仍要再罚,然见你眼下之状,如此便罢了。”

安乐借着苦肉计在先,按韦后交代的说法,将与颜娘勾结一处,以和琢香谋害宫中、城内众多上位、显贵,粉饰为自己虽知情,却不知事态会发展至眼下的地步。

而此一项,恰是圣人要行质疑之处——所谓颜娘者,不过长安街面寻常一香贩,何德何能如此大势力,招致之众,波及之广,甚渗入至宫中。

这其中若无同安乐公主这般位高之人,加以协助,岂有发展至眼下之状之理?

圣人定会加以质疑,甚至置之不理,径直走去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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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言,人算不如天算。

但在宫廷之中,尤其与圣人相关之事,天算,远不如朝夕相处数十载的韦后算得确凿。

为了避免圣人听过安乐的狡辩后,不忿离开,对安乐无计可施,唯有逆来顺受的太子,就成了重要的棋子。

韦后着安乐前往东宫时,只嘱咐了三件事,后一件为前一件的递进。

之一,要太子第二日天微亮,就随安乐往圣人寝宫去;之二,若不肯,则就停于东宫,乃至直接住下;之三,若觉安乐停留宫中,甚感为难,则答应随去寝宫一事,与重新“澄清”内医局被焚之内情。

以韦后对东宫太子的了解,他必不愿于第一时间答应安乐的要求,如此才能其后顺理成章地至第二步,第三步。

于是,就有了眼下太子与安乐一同立于圣人面前的场景。

“安乐为何而来,朕知其原由;你……”圣人以手指向太子,“这个时辰,未经报备,怎敢直接至朕面前?”

太子张了张嘴,由安乐交代,预备作回应的话,一句都没来得及说出。

“儿子……儿子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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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对吞吞吐吐的太子没太多耐心,又瞥了一眼未尽以实情告知的安乐,转而对内饰说道,“启程,今日已然耽搁过长辰光,无需于此处白费光景。”

说罢便向寝宫外行去,太子、安乐不敢忤逆此时正在气头上的圣人,讪讪地跟在身后。

亦步亦趋之间,已然能看到些宣政殿朝堂的房檐,此时再不稍行阻拦,想必再与圣人相见,便是一两个时辰后了。

“父、父皇!”

“父皇!”为兄的太子和幼妹安乐一先一后唤出父皇的场景并不多见,偏此刻的圣人遇上了。

他停下脚步,抬手让其他人也止住。

转身背向朝堂一侧,看向太子,“你言。”

太子正要开口,圣人又添上一句,“但凡有一句朕不愿听,或是听了不觉值得费这些辰光的,之后再未经提报,便直闯朕寝宫,当心着些!”

太子愣了愣,“此回冒然闯入寝宫,叨扰父皇,自当罪应得罚,只是今日来,儿子有此一事不吐不快。”

见圣人仍在听,他语气松快了些,“那日内医局被烧一事,仍有隐情未告于父皇知,昨日裹儿有事至东宫寻我,二人将所见所知之事放于一处合而谋之,现一处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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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以周围人难以察觉的目光,短暂和安乐对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那日入内医局,实欲寻御医,问药,以解夜食后积食,胸腹发闷。”

不等圣人做任何反应,他继续快速说道,“入内医局中,空无一人,便四下找寻过一番,直至内屋有值夜御医回应。”

“偏此时,于存放药书、医书之西屋,闪过一个高大人影,吾倍感奇异,便向内察看。”

“谁知……”太子喉头发紧,连连咳嗽。

“如何?”圣人此时向前略行一步,似急切欲知后续。

“西屋有一处整棵香樟所造案台,听闻是为医监平日所用居多之物,于内医局相干甚重之书簿、医案、要案,宫中诸人常用之药方,及正在研配、或新制成的新汤药、丸药方子,皆存于案台内屉中……”

“这又与当下之事有何相干?”圣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喏,回禀父皇,儿臣得见时,高大人影已不见踪影,唯有案台颇显杂乱,似何人翻动过,而沿混乱痕迹寻去,却已来不及。”

“何事来不及?”

圣人紧声一问,未曾察觉太子身旁的安乐正掩嘴短暂偷笑。

“儿臣只见,距案台旁不足两三丈处,不知何时已燃起熊熊火光,颇有似要往案台一侧蔓延之势。”

“见情势不妙,儿臣欲往内医局外,唤打更司员通报救火,可为时已晚,待返回时,火势冲天,唯见几名值夜御医浑身狼狈,守于内医局外。”

“如此说来,当日火情,自与你不相干了?”

圣人的言语中,同样包含许多质疑,虽不同于对安乐那般尽不取信,但对太子,同样持一份不甚信任的态度。

“如何与儿臣不相干?若那日,儿臣早些发现火情,或与值夜御医一同扑灭火情,亦不至之后整间房屋皆落于尘土。”

“其二,方发现一抹高大身影时,因内心恐惧,迟迟不敢换卫兵与内侍至,错失搜寻良机。”

“如此两项,任父皇如何责罚、治罪,都不为过……”

说着,便躬身向圣人下拜。

圣人倍觉无奈,长吁一口气,挥了挥手,让太子直起身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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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只当你内心有愧,不敢直言实情,眼下看来,是安乐召来一众人等,或由你蒙不白之冤,则闭口不言,怪道听闻御医言,你当日气急攻心,肝气不畅。”

听到圣人这番言语,太子知是当他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之时,只等安乐开口。

“朕仍有一事未明,须你答上来。”

太子才松下的精神,忽地绷紧,“父、父皇,尽管提讯,兹由儿臣所知之事,定如实相告。”

“你为东宫太子,平日未见你与御医有何来往,如何知晓内医局医监这许多详情?”

“还都长安后,儿、儿臣多有水土之症,时常向内医局问药,与医监这般交情,还是有的。”

“汝乃当朝太子,与内医局行得如此之近,旁人难免生出许多无谓之言。”

“之外,宫中何曾有过太子亲身寻御医之理,小病小痛,亦可由他们至东宫看诊。”

圣人不悦,但言语中依旧透出些许关切,“如今可好些了?”

“好些了,恩谢父皇叨念,儿臣自当将父皇之言,谨记在心……”太子说着便向后退,假意与安乐相碰,四目对视,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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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内医局火事与你亦无相干?”圣人转而看向安乐。

“何曾与我相干……我亦时而担忧皇兄之康体,便每逢偶入宫中时,与他闲谈几句,那日只当是他纵火,才言语不逊些,望父皇明察。”

“此话,朕自当是不信,不过方才太子之言,却更似有几分真切在其中,你退去作甚,朕还有话问你。”

再次被指向的太子,忐忑不已,所谓言多必失,方才一番提前演练过的对谈,甚至已经加入了临机应变,再说下去,怕难免露馅。

“圣人……当是时辰了……”仟千仦哾

一旁早已因早朝时间将至,焦急万分的内侍压低声音,喃喃提醒道。

“几时几刻了?”

“回禀圣人,已近卯时。”

“你先往宣政殿去,告知群臣,早朝推延两刻。”

内侍愣了愣,又看向太子与安乐,叉手躬身,“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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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正欲抢先一步,替未回味过来的太子答话,跃跃欲试之状,被圣人尽收眼底。

“你下嫁于武氏之时,可曾与你说过,这世间哪般人最是难缠——市井中人,草莽出身,遭过大劫,若还经商,那便是难缠人中最不当结交、与之有瓜葛之人,如今你看,可有一项是未应验的?”

“所谓颜娘也好,其他不相干之人也好,若无你加入其中,能生多大事端?尤其于宫中,岂会由何‘和琢香’掀起此番波澜?”

“早些时候听闻鸿胪寺生了命案,是几名回鹘人所为,此时仍未寻得真凶,方才太子一言,内医局似亦混入身形高大之人,现在岂非连宫中都不太平了?”

“岂非是颜娘其人,与其随从一众外藩人,密谋生事?”

眼看大功告成,安乐强忍心中得意,面容故作羞愧,屈身下拜,“父皇所言极是,女儿自知不是,然已酿下此般大祸,还望父皇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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