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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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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何人也想不到,真相大白后,至清算所有人的功过之时,朝堂中窃窃私语最多的,竟然是一句古话。

谓之曰,“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言语里外,含三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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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圣人被丘真人当众极尽指责之事,被圣人本尊完全禁止在朝堂上议论。

群臣皆猜测,圣人念及无论于大唐始建之初,抑或当朝得复之时,真人对李唐皇室的帮助,都不可不谓巨大。

因而就算水祭那日,真人在东都城民前,说尽宫廷之中那些不可外泄之密辛、丑事。

异骨症这样一场飞天横祸,个中不为人所知的深层原由,也都被真人说得通透。

万民之中,颇有些民智大开的势头,在场人人稍行考量便明白,与其说异骨症是场无名天灾,不如说是积怨已久的多方势力,终于展开对峙,从而引发的一场人祸。

真人只是把这场人祸,以众人闻之皆惊的方式,展现了出来,于民,他的做法不可不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而最终,未将自己置身于整件事之外的真人,更是准备以曜夜珠屠戮李、韦、武三族及一干重臣,未果又自行羽化,于民,此般作为,未尝不会被认为是在做一件值得称赞的善事。

因此,莫说眼下此刻,对真人所行之事不闻不问便罢。

想是在城中万民之内,要给真人另修道观庙堂的言语,亦难说有多少。

说圣人念及真人,算好贤喜才,倒不如说,因真人举动,而设想到万民将行尊敬、崇拜之事,算爱屋及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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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一层。

其二,圣人之所爱,还有何人?在世人眼中,非韦后莫属。

然而,久久掩藏在整件异骨案背后的韦氏一众,伙同武氏,作乱东都这般行为举止,将遭重罚,无所非议,但罚谁、如何罚,却将成一件秘而不宣的旨意。

重罚韦后自然无错,可念及她是何许人,又当罚不当罚?

圣人最初默许她一同临朝,后又让她亲政,至东窗事发前,她更是代坐在了龙榻之上。

若重罚她,圣人自己岂非也要写下一封罪己诏,闹到羞愧退位不成?

即便圣人自己想将国事放下,举国上下万千臣子又如何不会以礼法,横加阻拦?

韦后为圣人“至爱”,不可重罚,与她相关的要紧之人,如武三思,也不可重罚。

此一层,为爱屋及乌第二层。

其三,万民爱屋,所及之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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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吟天殿前水域一番动静,雍王及源氏姊弟二人的表现,得到了东都万千之众的青睐。

因此他们之后再行之事,再出口之言声,大多都会被理所应当地接受。

敬晖的所作所为,知之之人甚少,再由源阳、源协帮忙开脱,则更加事半功倍。

有了万民在城中的支持,雍王在朝堂上的底气也强过往日许多,站在文臣一侧的最前端,静静与圣人对视。

当日就被撤下龙榻的韦后,面色铁青且多少有些惶恐,坐在紫色薄纱帐内。

雍王瞥了一眼薄纱后头,面朝圣人时的笑而不语,转为神色凝重。

经由源氏姊弟、陆礼昭兄妹拼凑出的琐碎,通过韦巨源之口确认后,韦后才真称得上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而正因她为皇后,才不能让她真的成为罪魁祸首。

到要清算所有人功过的这天,最适合替代韦后的武三思,也“突染恶疾”,无法上朝,只托人送来一封自罪书信。

内侍念完,显唐一方不以为然,但也无法多言二三,毕竟串联起整件事的平阳王还有右卫大将军父子二人,现如今都羁押在大理寺中待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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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周一方更加静寂无声,韦巨源跪在龙榻下的台阶前,身体几乎与地面相平。

“启禀圣人,韦相岂止仅凭一人,就致如今大乱,”李多祚不喜朝堂上一团死气,而圣人又一言不发,便站了出来,“恕臣斗胆,韦相之韦氏一族,素来唯对当朝二圣之命,言听计从,而此次城中异案,吾等下臣对吟天殿、精冥石皆无甚所知,圣人……”

“圣人曾言!”眼见李多祚口不择言,雍王连忙向前一步,挡在李多祚面前,“圣人曾言,将水祭木祀一事全权交由静德王、韦相,想必至如今地步,二人定是对上位有所欺瞒,之于皇后知之几何,小王不敢妄加推断……”

此话方自口而出,雍王就感从纱帐后,韦后双目正在怒视自己。

“守礼所言,倒俱与朕所经之事,无甚出入。”

一直沉默的圣人,这时开了金口,自然脑中又是另一番光景——已明之外真相的众臣,此时唯独对宫内发生的事,知之不甚多。

这时若将实情以告,殿内群臣自然心有无论有怨有怒,都不敢溢于言表,如此一来,反倒异骨案在他们心中将久留不去。

因此,韦巨源正在殿内长跪不起,武三思称病上了自罪书,这时倒不如将皇后留置于这场真相大白之中,传至宫外城中,兴许还能消减些民众怒怨。

至于丘秉纯——丘真人那番突如其来的告白,圣人虽始料未及,却亦无可奈何,不当众再提起的缘由,相较于保全欲“预谋夺位”的皇后,更是将圣人自己置身于整件东都异骨案之外。

只要真人所言,俱无实证,知此事者,当杀则杀,当流放则流放,久而久之即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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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皇后自然是论功过之中,最为悬心提胆,却又百口莫辩的人之一,明面上当堂跪下的是韦巨源,实则为众矢之的的,除却皇后,又是何人?

那日决定由她代政,原本正是为知她在朝中之拥趸,究竟几何。

而异骨案真相一经揭穿,她之颓势尽显,此刻远不如雍王之力。

“圣人乃九五之尊,天选之人,于吾等下臣,更是纵观全局,功过之事,叩请圣人今日决断。”

雍王下跪一拜,继续言道,“初定于水祭后一日,圣驾将往长安,眼下于东都又多停留数日,若仍驻足于东都,恐原定将于长安所行之事,又将延后。”

“眼下正值新旧都交替之际,而圣驾及一众东都要员,皆未启程,若再行耽搁,不止东都城内人心难定,更将牵连至长安百官及万民……”

这时,吏部、户部、礼部几名官员壮胆上前,顺着雍王的言语,说出关于政事的顾虑。

圣人纵观整座明堂之中,往日可共相商之人,寥寥无几,能同拿定主意的韦后,一言不发。

独有立于群臣之中,欲言又止的裴谈抬头,正巧和圣人对视,无论轻微点头的动作还是坚定而恳切的眼神,似乎都在对此时场面上,各人几近达成一致的结论,表示认同。

“既如此,朕便当堂宣旨便罢,”圣人瞥了一眼纱帐,朝要迎上来记录的内侍摆了摆手,“无须记下,只当是今日在场之吾等,知而不宣的一道密旨,后续公文,另行着三省去办则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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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德王武三思、刑部尚书韦巨源及下属一众,筹办东都水祭、监造吟天殿不力,理应按律问至罪,然牵涉其中之人,数量之多,让朕不得已暂缓处置。”

“当下还都在即,需人手,更需要员在前筹措,故韦巨源,汝既求死,朕倒有一件让你生不如死的事,在还都车驾中,做一名挑夫,一路返回长安。”

“静德王抱恙,就勿让他无端耗费体力,来人去传,此行返长安,他就勿要准备了,何时宣他往长安去,何时再去。”

“啊,还有参与此事的家臣、佣兵,就不要留了。”

圣人越说越云淡风轻,至最末一句,“既论功过,言赏罚,此次亦于异骨案中,致东都蒙难之平阳王,及知而不报的另四位藩王,念及复朝莫大之功,趁仍有余力,褫去爵位,至各州行监察之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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