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坦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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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发展至今,参与此事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无法再将当初所想坚持至眼下。
每个人的想法都因关于城中异骨、浮尸的各样真相逐一被揭露,而产生各种微妙的变化。
但最终每个人的意志都向一件事产生妥协,此事便是以广大而言,涉及大唐国运;以狭小而言,牵扯至东都各人之还都大典。
以预先定下的事项而言,东都水祭过后,第二日吉时一至,便是紫微宫圣驾启程往长安之时。而自那个时辰开始,就将有十数万户东都住民也随圣驾开始迁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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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就将是异骨症无论如何也会由东都城外所知之时。
自然有人提及,不过是异案、奇症,由他人所知又如何。
韦后达成二圣同朝的初步夙愿后,就与敬晖彼时寻源乾煜为吏部侍郎那般,逐步开始于朝中物色大员,而这些人将来或可与欲成“则天大圣皇帝之二”的自己,共治天下。
同为韦氏宗族的工部尚书韦巨源自然而然就成了首要标的。
韦巨源同大多站在朝堂上的百官一样,不以喜厌做重大抉择,不以善恶断所行之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在韦巨源的眼里,自己在朝中的时间,远多于才坐上龙椅的圣人,与在一旁听政的韦后。
发动兵变的五位老臣,比他在朝中的时间更为长久,因此真要论看透朝中之事,谁又能比他们明白皇城城墙围住的这片区域中之事。
因此在最初时刻,韦巨源与“显唐”欲行之事几乎一致,可终究自己的韦姓与策划兵变之五人的回避态度,导致本就为韦后、武三思邀约的自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复周”的一员。
之后的事就未有何可供选择的余地,几乎都是似如今这般,由韦后、武三思安排,自己遵照吩咐去做罢了。
在对待兵变五名老臣一事上,韦后听取武三思建议,以区别态度对待五人,将五名老臣分为明确反对自己同朝听政的张柬之、敬晖、桓彦范三人,与认定她即便在朝听政,或亦难如武后般再起波澜的崔玄暐、袁恕己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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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二人中,崔玄暐年岁仅次于张柬之,兵变之后更是在许多事上力不从心,与一时安于复唐成就的袁恕己两人,想必只要韦后短时间内不做太多出格之事,定不会强加干涉。
原以为与此两人相似的桓彦范,却着实让韦后始料未及,他在朝堂与崔玄暐、袁恕己都对自己同朝听政一事一言未发,可转身就写下奏书一封上呈圣人,奏书上写:
“圣人每每临朝,皇后韦氏总坐于帷帐之后,参预军国政事。下臣于史书中见,历朝帝王凡与妇人共同执政的,最后都导致国破身亡——至大唐险些覆灭之武周朝即是明证,所幸圣人天威,得以复唐,得免此劫,却未曾想韦后亦同于明堂参政。且自古都有言,阴凌驾于阳之上,有违背天道;妇人欺凌丈夫,则违背人道。故先人于《尚书》《周易》等贤圣巨着中,都明言绝不可由妇人干预外政。臣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勿要让皇后干预国政。”
若不是婉儿彼时将奏书梗概说与自己,还真就错看了桓彦范在朝中所表现出的样貌。
但婉儿紧接着说出的寥寥四字,却让韦后顿觉自己成为“则天大圣皇帝之二”一事,甚可为。
婉儿见韦后听过奏书梗概后,猛地沉下脸,忙把圣人对桓彦范奏书所批示之内容极尽简短地告诉她,“圣人不听。”
只此四字,却极大地“鼓舞”了韦后,也确认在圣人处,桓彦范并不足以对自己欲行之事构成任何影响。
张柬之年至耄耋,不止对朝堂中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对自己已至风烛残年的人生也是知晓得通透,韦后认定就算这老者对朝事有,也难敌日月轮转,生死定数。在韦后眼中,他在朝中威望再高,予圣人帮助再大,也对自己成为武后之二一事,威胁不甚大。
故而年岁正当时,气性、行事风格与其他四人皆不同的敬晖,就成了自己将来或成一国之君的最大阻碍。
与下朝之后暗中书写奏书的桓彦范相似,敬晖也有奏书,只不过是口头的,而且是当着明堂所有群臣,一段奏给圣人知,另一段奏给一旁的韦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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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看似敬重二圣,实则言语中极尽对二圣临朝之不满,试想,二圣总是当以圣人为先,韦后听政,而敬晖顺应此道,将事项先奏于圣人,却把与事项有关的结果尽数告于韦后。
如此一来,不只是朝臣,就连圣人都听出了些话外之音——当朝天子只能知一件事项的一角,还要待韦后的部分说完,才知事项全貌。
将一国之君视为旁观者,把听政的皇后视为行决策之要人,再想到敬晖政见的一贯归属,便明白这位新任侍中进言的真实意图——这侍中身份说来有趣,本希望另一位侍中源乾煜连同本职一块儿,代理吏部侍郎之职,谁想这位源公一纸辞呈,将朝堂之事甩得一干二净,只能尽数交由有意拉他加入“显唐”一方,却导致最终失败的敬晖代行。
成为侍中之后,自多方接触到的信息更为复杂,且更加贴近真相,因此不两日,就在各地上呈的奏书中,琢磨出来一些韦后欲行之事,再加之亲眼所见韦后朝堂听政的场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因此从敬晖向上进言的顺序和字句之中,圣人、群臣冷静下来,稍微品品,就明白进言之中对韦后的揶揄之意。
此般做法最为嘲谑之处在于,韦后若回应了,则有自己直接对圣人越俎代庖之嫌;若不回应,则她安坐与纱帘之内的意义何在?
敬晖在朝堂如此一两次,还尚能忍,可屡屡针对,韦后便有些怀恨在心。
之后党羽增加、通晓朝政的韦后,早已利用圣人之威,以及五位老臣对自己扶持上位的这位国君的绝对服从,还有来自已然组建好的复周一派的朝臣施压,五位老臣“荣升”为郡王,同时被迫离开费心缠斗了大半生的朝堂。
即便是五王远离朝堂,群龙无首的显唐一派之魄力每况愈下,韦后也依然对敬晖早时处处针对自己的表现耿耿于怀。
每逢初一、十五,五王自东都城中赶入紫微宫面圣,只要敬晖在场,而她也未与武三思厮混,就必在圣人身旁,亲自对其他四人嘘寒问暖,唯独至敬晖处,转而交待内侍替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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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般待遇,正如早时与朝堂中自己所受彼般待遇。
因此,这时得知敬晖年近七旬,正面遭歹人一刀,她内心阴暗处或多或少都有些莫名的喜悦。
对于同有类似经历的武三思,同样莫名的喜悦更为显性得多,彼时于东上阁与韦后混在一处,平阳王遇刺重伤的消息传来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转向韦后询问,是否为她终于难忍敬晖离开后,圣人为安抚平阳王,特将平阳王府长子敬诚提拔为右卫大将军一事,才蓄意寻人前往归义坊行凶。
韦后不以为然,“我当为则天大圣皇帝之二,非万不得已,又怎会行此等败坏声誉之事?”
“既不是你,难不成是我?”武三思开着玩笑,但同时也在思索这一出杀案,心中默以为是复周一派的大臣有急于想邀功之人,不经请示,擅自动手。
两人因都以为对方为了自己雇凶杀人,这般“心意相通”使韦后、武三思笑作一处,若不是这时准予入宫的韦巨源正巧突至,之后这东上阁内,定是难免又一番床笫之欢。
而韦巨源将发生在南岸的。自己险些被刺一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明后,两人起初不以为然,但又想到同被刺却身负重伤的敬晖,免不得又乐了出来。
心中暗喜归心中暗喜,但如今韦巨源提及的仍有一部分正事——便是那无端被移动的装有灵晶石木箱。
韦后、武三思谁也不晓吟天殿内伪精冥石为灵晶石,一直以为致城中异骨之症的缘由就是吐蕃进贡而来,正正经经的精冥石。
韦后又不禁想到,之前于朝中决意反对营造吟天殿的五王,如今敬晖负伤,张柬之称病,加之两日后要入宫的其他三王都将日落西山,免不得暗暗又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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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不如我再助助力,送五王一程。”
“我暂不问缘何你要将殿内木箱往出搬,只是现如今,你往礼部库房去,问问还有剩余精冥石没有,取一块来。”韦后慢条斯理地说着,武三思和听闻这话的韦巨源一样,一脸困惑。
“取那石头作甚用?”
“你此时不知,一会儿与我往永巷找圣人便知,这时他定与那裴大理寺卿在一处,啊是了,礼部该由你去,你直接将精冥石取一块过来,自有大用。”韦后说罢,背过身去,将韦巨源唤至身旁,似还有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