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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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虎一凛,手搁在衣袖中,便没掏出来。
浴房中,隔着蒸腾的热气,与穿梭在浴桶之间的侍者,萧何与赵虎彼此暗暗打量,却不得谈话。
另外草莽三人却是喜不自胜,泡了个舒服,唯一美中不足,便是没有想象中的漂亮宫女服侍。
等到沐浴出来,五人在侍者服侍下一起用了饭,就见两名谒者抬了案几竹简进来。
“劳烦诸位大人,这几日听完《新政语书》。”谒者笑道:“等您五位都能复述其中内容之时,便可以得到陛下的接见封赏了。”
那草莽三人忍不住头大,“我看到字儿就头晕!这可怎么弄?”
谒者笑道:“大人勿忧。有大宫女为您等讲解,必然不会让您头晕。”
一听有大宫女来,那草莽三人暂时战胜了对字的恐惧,踊跃起来,“大宫女什么时候来?”
“您别急,咱们得挨着来。大宫女给别的组讲完,就轮到咱们了。”
谒者一人把竹简分发下来,一人便摊开念起来。
那草莽三人翻着竹简看个新奇,对竹简比对上面的字更感兴趣。
萧何与赵虎却是细细看着所谓的《新政语书》。
直到临睡前,五人才知道,连睡觉都有这两名谒者陪同。
那草莽三人心无挂碍,没什么反应。
萧何这才知道,刚入咸阳时受到的礼遇都是虚的,他们这是被完全监视起来了。
他因要出恭,独自往净室走去。
在他之后,赵虎也借口出恭,追上来。
净室里,萧何正开闸放水,忽然察觉身侧多了一人,不禁停滞了一瞬,余光中见是赵虎,才继续一泻千里。
赵虎悄声道:“方才多谢萧兄提点。”
萧何慢条斯理道:“我观上面已多防备。你若太过出挑,恐怕那谒者会上报。”
“是弟太过心急,险些失了分寸。”
萧何瞥他一眼,问道:“你果然是信都荒山上的二把手赵虎?”
“赵虎”笑道:“若我不是,那我是谁?”
萧何道:“信都,如今为赵王暂居。如我所料不错,你该是赵王近臣。”
“赵虎”长揖道:“萧兄果然心思缜密,一如刘季从前所言。”
萧何一惊,道:“你认识沛公?你是……?”
“在下张耳。从前刘季在外黄,曾在我府上暂住过数月,我与他相谈甚欢。”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刘邦在张耳家混了几个月饭。
历史上,这张耳也是个牛逼人物,后来做了十八路诸侯中的常山王,儿子娶了刘邦和吕后唯一的女儿鲁元公主。
萧何听得此人是张耳,手一抖,险些出事儿,忙结束了大事儿,净手长揖道:“原来兄长就是张耳。当初秦始皇悬赏千金,欲求张兄而不得。此前,听说张兄响应陈胜举事,而后几经波折,推举赵歇为赵王,复立赵国。张兄实乃我辈典范!”顿了顿,问道:“张兄为何甘冒奇险,孤身入咸阳,若为朝廷所知,兄长岂不危矣!”
“说来话长,”张耳道:“一人势孤,我此来,欲联天下反秦志士,共襄盛举。能遇到萧兄,正是老天助我!”他冲萧何伸出手来。
两只异味未清的手握在一处,正所谓:同是胡亥阶下囚,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46章
其实张耳会孤身入咸阳, 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前文说过张耳有个刎颈之交叫陈余。
这陈余从前也曾在魏国为官,在秦国的估价是张耳的一半, 只有五百金。魏国灭亡后,俩人一块隐姓埋名, 在陈郡做个里间门。后来陈胜吴广起义, 这俩人才跑出来,忽悠了陈胜一支军队,打着打着,拥护武臣自立为赵王了, 他俩人一为丞相、一为大将军, 一时风光无限。
谁知道武臣手下的李良, 被夏临渊和李甲招降,又误杀了武臣姐姐, 于是干脆杀入邯郸城,诛武臣。张耳和陈余趁乱逃走, 路上收拢游民残兵,又在信都立了赵歇做赵王。李良领兵至,因为在陈余手下吃了败仗、又粮草匮乏, 不得已才让夏临渊引荐,投降了朝廷章邯大军。
照理说,张耳和陈余俩人辅佐新赵王, 也挺好的。可是实际情况却有点出入。当今天下, 其实张耳与萧何、刘邦、项梁是一辈人, 底下的项羽、胡亥等人又是一辈年轻人。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连刘邦这样的小亭长都能自立门户,以张耳、陈余的实力来说,各自称王也未尝不可。
可是现在绑定在了一起,好的时候自然好,可是究竟是两个人两颗心,总有意见相左之时。
张耳的妻子王氏察觉了这一点。
王氏也是个厉害角色。
她原本是外黄富豪之女,生得极美,可是嫁的夫婿却庸庸碌碌。
一般女子无好无坏,养儿育女,将就着过一辈子了。
可是王氏不同。
她干脆跑了。
一般女子肯定就跑回娘家了。
可是王氏又不同,她跑去投奔了父亲旧时宾客的家中。
王氏父亲的朋友听了来龙去脉之后,道:“你若是真想改嫁有才能的人,再没有比张耳更好的人选了。只要你不嫌弃他贫困、年纪大。”
当时张耳因为在本地犯了事儿,被除名,逃亡出来,正在外黄游荡。
王氏非但不嫌弃张耳,还携带大量财物改嫁给了他。而后张耳靠着妻子的财物支持,得以到处游走,并在魏国谋得县令之位。而历史上来看,王氏的投资眼光也是一流的,毕竟后来张耳封王,她便成了王妃,儿子也娶到鲁元公主,一门显赫。如果她嫁给庸汉之后就认命了,绝对不会有后来的际遇。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女孩子呢,要对自己好一点,该改嫁的时候就改嫁。
察觉丈夫张耳与他的刎颈之交陈余,最近多有意见争执,王氏道:“在这小小的信都争什么呢?如今天下四十八郡,你们还没占据十中之一。大丈夫,当向外图更大的版域、立不世功业才是。”
张耳惭愧道:“夫人高见,是我自误了。”
这时,手下军队攻战了信都荒山上的土匪。众土匪当即归顺,上报了朝廷来了诏令一事。张耳瞅准这个机会,顶替原信都荒山二把手“赵虎”的名额,悄无声息入了咸阳城,并遇到了萧何。
当然对萧何说的时候,自然是为了“联合天下反秦志士”,这些私下龃龉很不必提。
正是嘴上说的都是主义,肚里算的全是生意。
张耳会跟萧何和盘托出,也是掂量试探过的。
以张耳的年纪阅历,怎么会一时心急,在身处险境之时,做出贿赂谒者这样不符合“赵虎”身份的行径来。
若是萧何不出手阻拦,张耳也绝对不会继续下去。
他就是要看萧何是否阻拦。
萧何一阻拦,张耳心中便吃定了,这人跟自己是一条船上:虽然身在咸阳,可是心在旧主处。
于是张耳才向萧何表明了真实身份。
当下张耳与萧何相认,得知故人刘邦近况,不禁也是感慨万千。
“我当初就看他是个成大事的。”张耳笑着回忆道:“他那时候年轻,一顿能吃四五碗白饭,若有鱼干,还能再添一碗。他现在身体可还好?饭量如何了?”
萧何笑道:“沛公不减当年之勇。”
张耳突然间得知旧友刘邦也举事、且大有成就,不禁大感振奋,别的不说,能遇到萧何、联络到刘邦,这便是一桩大助力。他叹道:“可惜此间不方便,不然当与萧兄痛饮一番。”
萧何忙道:“张兄客气了。小弟从沛公,该称您为兄长。”
张耳一笑,也不再推辞,问道:“这些归顺者中,可有与老弟一般之人?”
萧何谨慎道:“小弟也是初来乍到,都不清楚。唯有小心留意,见机行事。”
两人正在热议,忽然有人砸门。
却是同屋草莽之人,“还不出来?掉里面了?老子尿急!他娘的,这宫殿看着华丽,却连一棵树都没有。老子不对着树,尿不出来……”
张耳;萧何:……
于是反秦联盟大会不得不暂时中止。
俩人回屋后,张耳心潮澎湃,萧何思虑重重,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大黑眼圈起来,在谒者“护送”下,用了精美的食物,而后去了另一处华丽的宫殿。
殿中焚着香,张耳走在其中,仿佛回到了旧时魏国宫殿,可是比之那时更加神圣、华贵——要在这样的宫殿里住着,才算没白活呐。
萧何是第一次入宫,见殿中陈设当真耀目生花,心道秦朝尽敛六国财富、果然豪奢,以他县中高官的身份,也不禁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那草莽三人更是只觉身在仙境,傻乎乎问道:“大人,这就是皇帝住的地方吗?咱们这是要去见皇帝吗?”
谒者忍俊不禁道:“大人说笑了,这才哪到哪儿。这是宫女们学语书的偏殿,暂时给大人们用。皇帝哪里能住这样粗陋的居所。”
那草莽三人啧啧称赞,“乖乖了不得!这样的地方还粗陋?叫俺们看着,就是嫦娥来住着也使得了!”
谒者听他们说些村话,也只是无声笑。
忽然草莽中一人指着对面半空,直着眼叫道:“了不得!嫦娥来了!”
张耳、萧何都仰头看去。
谒者也顺着望过去,一见之下忙道:“大人不可胡言乱语。这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刘姑娘。”
只见朗朗乾坤下,一队妙龄女子自横空复道缓缓行来,恍如仙子凌空御风。
那为首的女子清丽柔婉,捧抱两侧竹简于胸前,行动曼妙,目不斜视。
也难怪那草莽一见之下,会叫出“嫦娥来了”。
谒者忙道:“刘姑娘便是为诸位授课的大宫女。咱们快些坐定——没有让刘姑娘等咱们的道理!”
五人分席坐好,见案上笔墨竹简一应俱全,虽然不见得会用,东西准备的倒是齐全。
秋风送来一阵有别于殿内焚香的脂粉甜香。
殿外脚步声簌簌,是刘萤携众宫女到了。
她脸上总是温婉的笑容刻意收起了,眉目清丽,而神色庄重,径直踏入殿中,走到阶上站定。
谒者清清嗓子,道:“诸位大人给刘姑娘见礼。”
五人照着学过的礼仪,起身对着刘萤长揖。
刘萤还礼。
谒者道:“请刘姑娘为诸位大人授课。”
刘萤摊开竹简,更不多言,直接开始授课,声音镇定平稳道:“《新政语书》以总则起,大则分十章。”
“总则:世上有五德轮回,乃是金木水火土。从前天降火德于周朝,于是有周朝八百年。周朝君主的德行配不上苍天的恩赐。于是苍天降水德于我大秦,一统六国,消弭春秋战国以来四百年战乱,使黔首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