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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大秦要亡了!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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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朕该怎么说?”

“小臣当日为陛下谋划,难道不是冒了性命危险?就是今日钻狗洞,虽然不好看,可万一被郎官们拿住,还不是要掉脑袋的?陛下这么说小臣,小臣……呜呜呜……”

“哟,小嘴儿还挺能说。”胡海嫌弃地看他两眼,拿脚尖踢了踢他肩头,示意他别呜呜了,“你医术平平,就别留在太医所害人了。”

哭声骤然大作。

“不过你挺会胡说八道的,”胡海仰着脸想了想,给夏临渊派了个好地方,“去太常所①数星星。”

夏临渊立马不哭了,眨巴着两只兔子似的红眼睛,打着哭嗝拍马屁,“陛下真是尧舜禹汤,昭如日月……”

前脚才打发了夏坑坑,后脚就迎来了赵糕糕。

赵糕糕,是胡海给赵高起的“爱称”。

因为这赵高实在很像一块吃不下、甩不掉的粘糕,有空就来,有空就来,很是难缠。

最麻烦的是,胡海现在还……一被赵糕糕黏,就想跟他聊天玩。

不考虑赵糕糕后来干的好事儿,赵糕糕说话又好听,行动又体贴,真是个人才呐。

“糕糕,啊不,赵卿,”胡海抱住小奶狗,对自己说,坚持住,你可以的,“赵卿,你看朕这小狗凶不凶?”

没坚持住,失败!

赵高笑道:“陛下选的小狗,定然是威武不凡,睥睨天下众狗。”

“赵卿真是有眼光。”胡海举着小奶狗,“你看它通体墨黑,只胸前一簇白毛,俊美非凡;再看它奶牙锋利,将来必是一头猛犬!”

小黑狗很配合得“汪”了一声,奶声奶气。

“朕已为它取名二郎神。二郎神你知道吗?有第三只眼的。”他拉着赵高夸了半天二郎神,毫无停下的迹象。

赵高心里叫苦,陛下倒是恢复了对他的信重亲近,可是就……什么时候添了话痨的毛病啊?但他也并不催促,直等到胡海过够了晒狗瘾,才笑道:“这二郎神果然凶猛厉害!陛下,小臣此来,乃是受众臣之托。其实陛下受伤未愈,正该好好休养,可是左丞相李斯等人整天找臣,说是奏章都无人看,还说些什么国将不国的吓人话……”

胡海一愣,这才从道系日常中拔出头来,想起自己还是个“皇帝”。

“陛下,众臣请您开廷议,您觉得呢?”赵高特意选了胡海在玩乐的时间过来,就是算准了,要等陛下亲口拒绝。他清楚年轻的皇帝最讨厌无聊枯燥的廷议。

“廷议?那就开呗。”

“是,小臣这就转告众臣,廷议先不开……”赵高顿了顿,反应过来,“开?”

“开啊。”胡海也想会会历史上的名臣良将。

赵高一噎,他脑袋也转的快,忙又进言,“陛下,自臣弟赵成殒命,中郎将一职便空缺了。这原本是小臣的属官,由小臣自行荐人亦可。谁知左丞相李斯责怪小臣,说是小臣没有管理好禁中,才有此祸事。因为事关陛下,小臣不敢与左丞相分辨。明日廷议,想必左丞相会举荐人选,不过禁中之事,还是小臣更清楚。小臣这里有一位威猛忠诚之士,堪为中郎将,陛下明日廷议,可要为小臣做主啊!”

胡海明知赵高所言不尽不实、满腹鬼主意,想要拒绝,可是一张嘴却是,“好好好,没问题。赵卿你放心,朕一定为你做主!朕的人,岂能受李斯那老儿的欺辱?”

赵高大喜,再拜而辞。

等赵高一走,胡海连连摇头,告诉自己要理智、要清醒!

他现在已经完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性格、感情,就像是身体里有了两个自己,只是一个已经永久沉睡。

这是一个多月来,年轻的皇帝第一次举行廷议,众臣都颇为期待关注。

说是廷议,其实就是皇帝主持开会,有的时候开小会,有的时候开大会。这次并没有什么大事儿,所以开的是小会,与会人员也很简单,皇帝胡亥,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以下九卿包括赵高。

是日,胡海艰难起床后,穿戴冕服②。

玄衣纁裳,玄衣肩织日、月、龙纹,背织星辰、山纹,袖织火、华虫、宗彝纹;纁裳织藻、粉米、黼、黻纹各二,共十二纹章,尊贵无比。着六彩大绶,佩玉钩、玉佩,金钩、玉环,足穿赤色袜。

装扮齐整,胡海揽镜自照,只见铜镜里,高鼻深目的年轻帝王沉默着高贵俊美,一笑却显得俏皮无赖,两个都是他,便如镜子的两面。

放下铜镜,胡海起身,自今日起,他便是胡亥。

秦二世,胡亥。

此前宫中郎官刺杀赵高,不知怎的最后却是皇帝受了伤,这事儿虽然赵高有意遮掩,可是李斯等人还是有所听闻。这次廷议,虽为了朝政,却也是为了安众臣之心。

见年轻的皇帝步履轻快走进来,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众臣一颗心都缓缓落回了腹中。

李斯果然第一个出列议事,一开口便如赵高所料,“陛下,臣有事要奏。听闻禁中中郎将一职空缺,臣与冯将军拟了几人名单,请陛下过目。”

赵高忙以目示意皇帝。

这正是胡亥③第一桩要解决的“大事”。

他捏紧手心,给自己打气,你行的你行的!

“名单不必看了。”胡亥道。

李斯心头一紧,与冯去疾对视一眼,都道已被赵高进了谗言。

赵高却是心中一乐,老神在在晃了晃脑袋。

清清嗓子,胡亥噙着纯良的微笑,和善道:“左丞相长子李由现任着三川郡守,颇有建树;只是幼子还未有职位,不如就先顶了这个缺如何?”

此言一出,满殿众臣都愣了——陛下这是要委任李斯幼子为郎中令?

赵高却是大为惊怒,抬眸盯向李斯,这老儿什么时候又见了陛下?

李斯也正看向赵高,满脸写着问号。

这幅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落在赵高眼中,就更叫他堵心了。

赵高垂眸,心里骂道:敲里奶奶哦,李斯老儿!

第10章 秦二世这完蛋玩意

郎中令赵高执掌禁中,各处职位上都安插了他的人,使得陛下身边水泄不通。

而皇帝也信重赵高,将性命交到了他手中。

右丞相冯去疾与左丞相李斯分别多次尝试,都没能往郎官中安插入自己的人。

此刻,皇帝忽然主动要求,要把中郎将这么重要的职位,平白无故赐给李斯的幼子。旁人都以为是李斯暗地里使了手段,一边暗骂一边赞叹。

可是只有李斯心知肚明,这一个多月来,他压根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到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斯已是致政之年①,须发皆白,然而双目矍铄、身板笔挺、气色极好。他从政几十年,老而弥坚,一瞬间心中滚过无数念头,想到横死的赵高弟弟,难道这是赵高设计要害小儿?可是观赵高面色,又不像是知情的样子。李斯一时间,只把一张黄脸膛憋得忽红忽紫,连谢恩都忘了。

胡亥很满意自己这一招天外飞仙带来的效果,瞅着李斯满腹疑惑又不敢问的模样,笑嘻嘻道:“左丞相大人脸色怎么这么奇怪?哟,仔细一看,嘴角还划破了……”他不等李斯回答,眼珠一转,神秘兮兮道:“朕知道了——左相龙马精神,昨晚是不是在婢女房中放肆了?”

此言一出,满殿群臣瞠目结舌,既觉陛下荒唐,可是看一眼左相大人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

李斯在朝中经营几十载,尊崇的是法家思想,为人由里到外都透着严峻高冷。时至今日,他已经为左丞相之尊,仅在右丞相冯去疾之下,底下百官见了他哪个不是战战兢兢?谁曾见过有人敢这般调笑于李斯?便是从前秦始皇在时,对李斯也是客客气气,待之以客卿之礼。

“惹恼了嫂夫人是也不是?”胡亥笑吟吟道:“朕想到要跟你的儿子们平辈论,总觉得不舒服。李大哥,你不介意?”

虽然知道新帝行事放诞,可是谁也没料到会放诞到如此地步,一时竟无人能接得上话,连平时最会讨好上意的赵高都哑然了。

“李大哥,你别怕。等会儿朕赐几个字给你,你拿回去挂在房中,嫂夫人见了,以后便再也不会怪你放肆了。”胡亥想到自己要写的字,忍不住噗嗤一乐。

满殿大臣看着皇帝偷乐,都觉得自己今天上朝的方式不对。

这是真实的世界吗?是吗?!

到底姜还是老得辣。

李斯轻咳一声,板着脸道:“老臣代幼子李甲谢陛下隆恩。”他并不接胡亥调侃的话,象笏②一摆,象征着此事议论结束,一本正经接着道:“老臣第二件要奏之事,乃是陛下章台宫理政一事。”

瞬间把廷议的氛围拉回到庄严肃穆上来。

不等李斯说完,胡亥“啧”了一声,摆手道:“朕知道了——就是告状,说朕不看奏章呗,对不对?可是你们也替朕想想,朕难道生来就会当皇帝吗?那些奏章你们不知道有多麻烦啊,每天光竹简就得俩人抬,全看下来得有五万字,还都是些之乎者也的古文,看得朕头都大了。”

李斯一脸平静,“陛下,为君当如此。先帝在时,日日如此。陛下乃天命所归,有先帝遗德,区区奏章,不在话下。不过凡事都是起步难,陛下一旦拾起来了,往后就容易了。”

“说得那么轻松,那你来干啊。”胡亥不乐意了。

李斯眉心一跳,众臣也是脸色大变。

李斯脸上第一次露出惶恐之色,颤声道:“老臣不敢。”

“朕也没说不看,就是……你们得给朕找几个老师,教教朕呐。”

众臣才跳起来的心又落回去了。

李斯舒了口气。

右丞相冯去疾看同僚如此狼狈,也是可怜,出列奏道:“陛下所言极是。拜有识之士为帝师,我朝古来有之,也正因此,卒有天下。陛下能有此志,乃万民之幸。”他说起话来就圆融多了,“不知陛下想寻访何等名师?”

胡亥想了想,忽然思路一跳,道:“先给朕找个养狗师父,宫中这些都不行,朕想要狗毛色鲜亮些……”话音未落,就见底下大臣都是一脸被喂了屎的表情,便嘿嘿一笑,安抚道:“朕只要这个,博戏倒是不必专门请师父了,朕百战百胜,宫中侍者都不能胜朕。”

这话连冯去疾都没法接了。

众大臣习惯的,是从前先帝在时,那种高深莫测、帝王心术,几时见过这样放浪形骸的君主?

胡亥大概也能料到底下大臣们心里在骂娘,打个呵欠道:“好了好了,请什么老师你们商量着来。什么地理、历史、政治、军事……你们觉得好的老师都给朕请来,只要能通过朕的考核,朕就跟他们学习,好不好?你们开不开心?朕现在听起来是不是像明君了?”

赵高第一个道:“陛下英明!万民之幸!”拍马屁这事儿他擅长。

于是众臣都呼啦啦表示拜服。

这次廷议,左右丞相心头第一件大事儿,便是皇帝不看奏章,此刻这事儿仿佛是解决了,又仿佛是没解决。李斯与冯去疾对视一眼,都觉得新帝的行事出乎意料,这次廷议不好再纠缠了。

眼看廷议结束,胡亥才要起身离开,忽然想起方才的允诺来,“左相稍等,朕答应给你赐字的。”

李斯腹诽:什么叫“答应”?老臣根本没有请求过啊!

他面上却是感激涕零道:“老臣何德何能!”

胡亥捉过刻刀,用没受伤的左手,在竹简上歪歪扭扭刻下四个大字。

侍者捧着竹简,奉给李斯。

众臣都伸长了脖子,看清那竹简上写的那是“出将入相”四个大字,一时羡慕地眼睛都红了。

这李斯从前先帝时候就圣眷优渥,对新帝又有拥立之功,看来以后李家的荣华富贵还要更上一层楼啦!

饶是饱经政治风雨的李斯,此刻拿着新帝赐的这四个字,心中也安稳了些。看来新帝虽然待他不如待赵高亲近,却也颇为倚重他这个老臣的。

在这一片君臣相得的和谐气氛中,胡亥悠悠开口道:“左相,你回去把这竹简高悬卧房,给嫂夫人看看。告诉她,这出为将,入为相,有了左相的出出进进,舒舒服服,才有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呐!保你从此家宅安宁,后院再不起火。”

在坐都是男人,一听便都懂了,况且皇帝说得这么不隐晦。

顿时,方才的羡慕嫉妒恨都化成了忍笑忍得辛苦。

李斯捧着这叫他“舒舒服服”的竹简,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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