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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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金质库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许为一直安居在陆府中养伤,现在的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上的经络穴位被张龙、张虎两兄弟的铁尺重创后导致气血不稳,莫说是使用内息来迎敌,即便只是用力使劲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且由于许为近几年在面对劲敌时,无数次强行运用内息逼迫自己的身体去勉强应战,以至于他现在的五脏六腑中藏满了暗伤,这些暗伤就如同毒药一般,轻微的会让许为突感刺痛,重的可能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要了许为的命。
面对如此棘手的病人,城头庄第一郎中黄伯也只能擦擦额头紧张的汗,无奈摇头劝说许为道,“许公子啊,你现在这副身体能医治的地方我基本都医治过了,其他的只能靠你自己好好调养,切莫再动武了,不然恐性命难保。”
仰头望着雕花床架子的许为在经过黄伯诊疗后依然能够感到浑身一松,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一点都不想与人动武啊,只可惜这些糟心的事情总是一件接一件地赶着我,甩都甩不掉啊。”
“许公子切莫如此伤悲,老黄我当年被隋军欺凌,还被撵着离开主城老宅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觉得这一辈子都甩不开那该死的霉运了,可这种想法其实很危险,人心和身子骨就是连一块的,在你觉得自己无比倒霉心情低落时,身子就更有可能会生病。”
郎中黄伯看着手里的药汤似乎陷入了回忆,“当时一起逃难的好几个老家伙都是那样,人看着都好好的,身子骨也硬朗着,就是整日郁郁寡欢,结果走着走着就病倒了……这人啊真的不能太难过。”
“哈哈哈哈,黄伯放心,你可别小瞧我,我身子骨好着呢,来到陆府后心情更是每日轻松。”许为这几日没怎么见过旁人,几乎每天都是在跟黄伯打交道,两个人的关系自然而然也就热络了起来。
“那便好,那便好,许公子身子骨硬朗老黄我是知道的,你身上那些伤换了别个估计已经死上百八十次喽。”黄老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与许为说道,“许公子切记好好修养,过几日老黄再来帮你瞧瞧要不要换别的药。”
现下季节已入深秋,萧瑟的风卷着落叶直往许为的客房里面吹,幸而许为的房间里已经被陆晓贴心地安排了碳炉,所以不仅不冷烤久了还有些热。
黄伯在诊病时一般会将房内的窗户都开到最大以通风换气,此际打算离开的他正要去将房内的窗户关小一点以免外边风太大让许为着凉。
忽然,望着窗外的黄伯转过头,有些警觉地问许为道:“许公子,你该不是又惹什么祸事了吧?”
“我这副身体还能惹什么祸事?怎么?门外又浩浩荡荡来了一群陆家打手?”许为的语气没有半分紧张,反而还带着些调侃,毕竟他确实已经和陆家的打手们正面较量过两次了。
不过许为确信如果陆敏想要杀他肯定早动手了,没必要等到今天,更没必要高价请黄伯过来替他诊病。
因此心中坦荡的许为没有半分畏惧,反是有些好奇,难不成是杨广亲自派人过来抢经书,还要顺路杀了自己以除后患?
黄伯其实也觉着陆府不会到现在再想着来抓许为,而且细细一看,来的确实也不是许为口中的黑衣打手,更谈不上浩浩荡荡。
透过窗户,黄伯看到大约就二十几个人快步走过厢房外的精美秋景,正朝许为这间房子的方向走来,这二十几个人有男有女,穿着各异,后面也跟着几个拿武器的,那步步生风的样子一看便知是高手。
陆敏也在那群人里面,黄伯还认出了跟着陆敏的几个管事和护院,都是陆府里面熟的老伙计。
说巧不巧,陆晓也带着两个丫鬟从乐宾苑的另一边走来,一个丫鬟手上端着丰富的餐食,另一个丫鬟是长相在陆府里排得上号的秀秀,她手里晃晃悠悠拿着好几本书,应该是要拿给许为解闷用的。
两方人正好碰到一起,陆晓似乎正要问问陆敏那群人找许为做什么,但那群人压根没拿正眼瞧陆晓一下,丝毫不放慢脚步朝许为的厢房这边走来。
黄老这人胆子小,他不怕得瘟疫的病人更不怕死人,但就是怕陆府里的人成群结队。
尽管因为有陆家罩着城头庄,城头庄才能蓬勃发展,里头的农户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但陆家的一部分生意毕竟常常沾血,陆家的食客、打手也各个出手凶狠,黄老这样的郎中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随着“踏踏踏”杂乱匆忙的脚步声在许为厢房前停住,厢房两扇房门被大力推开,光凭推门的力道似乎就能让人感受到来者不善。
许为撑着坐起身,他还穿着贴身的内衫,所以将鲜亮的棉花被往身上扯了扯,免得让客人和自己都感到尴尬。
先推门走进来的是两个中年男子,他俩手上都拿着长柄的障刀,这种刀的刀柄和刀刃几乎一样长,很像绿林山匪经常会有的大砍刀,但形制要比大砍刀精致上不少。
而后走进来的是陆敏和一位女子,那女子面戴丝巾看不清脸,她身穿竹青绿的窄袖襦衫,腰下的长裙上也好几种不同身前的白色相间辉映,在秋日白晃晃的阳光下显得尤为亮眼。虽无甚金贵的花绣点缀,但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远远的许为还没有看清那女子是何人,只看到了她手臂叠起之间稳稳地匍匐着一只“金背银床”的胖橘猫,那橘猫身子一动不动,但都却在上下左右来回环视打量,似乎正绞尽脑汁想要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许为坐在床上打量着那只橘猫的时候,那只猫也发现了许为的视线,不过它圆咕噜的大眼睛只看了许为一眼就转向了其他地方,看来在这只橘猫的眼里,许为远没有飘进屋子的树叶那般有趣。
今日因为要外出而穿着胡服短靴的陆晓已经挤过后面的一众人走到了那姑娘跟前,可能是因为有些着急,陆晓脸上微红一片很是娇嫩。
陆晓望着比自己个头要矮些的女子不解道:“姑娘来找许为究竟所谓何事,他现在还是病人,何苦这个时候来为难他?”
穿着竹青色襦衫,怀里抱着胖橘猫的女子没有理会陆晓,只是淡漠地环视了一眼房间里的所有人道:“都出去。”
“什么意思?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陆晓见女子如此无礼,眉头微微皱起道,“如此直直闯入别人家里,是否过于有失礼数……你若再不离开,我……”
陆敏对抱着橘猫的女子明显有些忌惮,连忙拉住妹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而后对抱着橘猫的女子笑道:“我妹妹她不知情,又素来关心许为,所以出言有些无礼。谢夫人既然已经见过许为了,不如就移步正厅先商谈一下正事,谢老君他是否愿意……”
“老爷在的时候再称呼我作谢夫人吧,我姓袁,你可以随便称呼。”女子也不看陆敏,只是远远打量着厢房里的床,和抱着药箱蜷缩再角落里的郎中黄伯,“让所有人都出去吧陆老板,老爷的答复等我探过许为后再告诉你,那个答复不会让你失望的。”
“等一下,你究竟要作什么?”陆晓不顾陆敏的阻拦再次挡在了袁姓女子的前面。
“小姑娘,看到你兄长在旁边了吗?今天无论我要对许为做什么,你都阻止不了。”袁姓女子望着陆晓微微一笑道,“你杵在这里未必就是对许为好,快些走吧,把碳炉也拿走。这个天气用碳炉对病人来说未必是好事。”
抱猫女子向后看了一眼也没有发话,但很快就有两个家仆,各用扁担挑了两个箱子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将两大两小四个箱子都放到了许为的床边。
黄伯虽然害怕,但凭着他还算灵敏的鼻子以及从医多年的经验,他发现这四个箱子居然全是药箱,而且里面散发出的味道有很多是他这辈子都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对这种奇异药香的惊讶甚至让黄伯战胜了恐惧,他放下手中的药箱想要上前去一探究竟,却被那两个挑扁担地人大声喝止,“老东西,干什么?!想要偷学我家夫人的灵药?”
黄伯吓得又后退两步回到了原地,一旁的许为看起来倒是丝毫不为所动,他的语气依然十分轻松,“别看了黄伯,她配的药虽疗效极高但大都带毒,贸贸然研究可能会丢了性命。”
“许公子认得那女子?”黄伯听了许为的话,惊讶地回头问道。
“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现在也不好说了……”许为望着女子怀里的橘猫意味深长道,“无妨的黄伯,你快些离开吧,今日的诊疗真的多谢你了,我在这不会有事的。”
郎中黄伯闻言自然也不会赖在此处找不痛快,转身抱起自己简陋的药箱,再望向那四个由稀有奇木打磨制成,还抹过名贵精美涂料的药箱,暗自侧头“唉”了一声,匆匆离开。
抱着橘猫的袁姓女子让自己身边的人都退到门外,陆敏还在等着这女子口中的从谢家来的回信,也不敢怠慢该女子,拉着神色十分不情愿的陆晓朝门外走去。
袁姓女子让陆晓身边的那名丫鬟将准备好的餐点拿了过来,在挑选了两盘留下后,让丫鬟拿走了其他准备好的菜。
在门外看着的陆晓少见地板着脸,转头问陆敏这个自说自话将陆府当自己家一般横行霸道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她啊,就是谢家那个大老爷六十岁时娶的小老婆咯。”陆敏虽然在人前十分恭敬,但忍了好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声,“说到底,不过就是那老东西的一件珍爱玩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