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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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安的脑子乱成一团,他舔着干裂的嘴唇面对查理曼激动地说:“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熊、鹰两国共同制造火箭!这个问题倒让喀秋莎和007解决了,真惭愧啊!为什么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我却考虑不到呢?而且我还是007的制造者之一。不,请原谅我,007。虽然我有时也苛待过你,但那是我神经过于紧张的缘故。此外,查理曼先生,请您也多多包涵。”
查理曼把笔记本和笔放入口袋,彬彬有礼地笑着说:“恕我失陪了。我要马上动手赶写爆炸新闻。问题总算解决了。我必须立即发电邮,好让大人物们不必绞尽脑汁。再见,比安先生。再见,007,你要去哪里?”“去喀秋莎那里。比安先生刚才承认他苛待了我,所以他不可能再阻挠我去见喀秋莎了。”“别走!”比安一边追赶“007”,一边叫喊。“你又要给我找麻烦了。要知道,你该收场了。怎么还能随便往外跑呢?”“请饶了我吧。您还想苛待我吗?我抗议……”
007好像还要说什么,可比安却“叭”的—声切断了他的电源。比安对着断电的机器人说:“是的,我明白。把原子能用于破坏的科学家们,他们真正的职责应当是为人类和平作出贡献,为人类的真正进步而竭尽全力!这是我们一心向往的世界!”
公元4065年,孙思邈和比安以及全球化学家所做的最后一次遏制方冰的努力,是梁山泊的军师------吴(无)用,世界已经绝望了。不过,纸币还是可以通行,人类仍然不断繁衍,却完全没有了未来。世界如梦初醒,找不到希望,人们无能为力。畸形的狗出现了,一只接着一只,雨点般地从高楼窗口坠下而死。泛着黑光的柏油路上,血染一片,如同晚霞照耀。而那些支离破碎的畸形狗的尸体也就这样躺在原地,没有人想去收拾残局。即使做了,也不会有所改变,大家都很清楚这点。因为再过不久,人类也会如同这些狗一样地死去。畸形狗的尸体里又生出了蛆,却没有一只变化成蝇。可能蛆们都觉得与其去讴歌蓝天,还不如就以蛆的身份死去来得安详。一切事物都选择退化,原因却没有人知道。仅感觉到牵引世界滚动的齿轮的确是脱了轨,变得不正常起来。或者,不正常的是,这段人们都认为是正常的历史。
比安和马呦呦的儿子罗德曼,今年16岁,生长在自由世界,即使像他这样的少年,也已经没有了未来。罗德曼曾经是高中生,至少一个礼拜前还是。在这周里,他没有去上课,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院子里种着红豆杉树。他吐了口气,朝日历瞥了一眼。今天是12月31日,是世界迎来的最后一夜。他听说,明天的元旦节,是世界终结的日子。
房间的门开了,罗德曼的母亲马呦呦担心地叫着:“儿子,就算没有食欲,多少也要吃点才行呀。”“嗯,我就下楼去。”“从今天起学校开始放假了呢。本想着今晚大家聚在一起吃顿大餐的,可这几天商店都关着门,买不到东西了,可惜呀。”“妈,不管是不是元旦节,学校都早就停课了。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还要去学校学些什么呢?为了未来之类的话,都变得没意义了。”
罗德曼一边眺望着窗外,一边回答。母亲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关上门,看得出很落寞。他想着母亲的话,心里也悲伤起来。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不去上课的不仅是他一个人,世界上大部分的学生都这么做。大家都纷纷将工作和学业丢弃,因为世界末日到了。多数人学习、工作都是为了未来,为了能有美好的未来,所以牺牲现在。但,以牺牲现在为代价的未来马上就要消失了。
明天,是世界末日。并非有人这么预言,每个人都很自然地感觉到了。就像预感到自己的死而选择独自离群的年迈的大象一样,世界也无须任何人通知,便知道了末日的到来。而这个绝望的日子,就是元旦节。
曼德拉下了楼。晚餐正在准备中。他随手拣了一块筠连苗岭腊肉扔进嘴里。“妈,老爸呢?”“爸爸去工作了。”马呦呦把餐具放进洗碗机,回答道。曼德拉将明治牛奶一饮而尽。
曼德拉的父亲比安还有一家快递公司,常年风雨无阻,一直在送寄件,甚至连世界末日的前一天都还在工作着。曼德拉想不明白,既然明天是世界末日,那洗餐具、送邮件的意义在哪里?就算赚到了钱,也没法把它们花出去。就算将餐具洗干净了,从此也不会再使用。父母都在做完全没有意义的事,就像两个没有思想、被人设定的机器人,他轻蔑地想。
套了件外衣,他决定出去走走,尽管这样做的结果是会让自己更伤感。白天快过去了,天空呈现一片混浊的灰色,街道像被摁了静音的电视般安静,世界已经为自己换上了丧服。
在长岛出生后几年,曼德拉就随父母搬回这里来,现在,他还是对筠连城感到陌生,在学校也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或恋人。在这种状态下迎来了世界末日,对他来说当然是一件高兴的事。因为这样就没有人会为自己的死感到伤心,自己也不会为别人的死感到伤心,这也是能以冷静的心来迎接世界末日的理由。本是一无所有,又谈何失去?
曼德拉想去学校筠中看看,学校巴士已经不开了,不过走着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沿路的便利店、游乐设施都关着门,行人非常少,完全是一座鬼城。唯有风卷过街,无情地带走落叶,几辆私家车都被丢在路边,没有人会想要偷走它们,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从磁悬浮车站处走上玉壶公园小径,爬上山坡,枯萎了的红枫丛林缝隙间可看到红砖砌的教学楼。48只,沿路畸形狗尸体的数量。
曼德拉穿过校门,学校静得像到了深夜一样。耳朵灵敏的人,可能还可以听到世界的另一头正在呼唤的声音吧。学生、教师们已有好几天没有再在这里踏足过,学校就像战争后被废弃的军事基地一样,成了一座废墟。他看了看操场,没有人在那里。令人联想起世界杯足球决赛结束后球员们突然消失了,唯有一个足球在球门旁边滚动。曼德拉来到教学楼门前,门并没有锁。门开启的瞬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走在过道上,提姆的脚步声变得很响,回荡在整个学校中,他好像一下子成了世界的支配者。
拐过墙角,上了楼梯,如走向死刑台的罪人。曼达拉按照往常的习惯朝教室走去,他像要与死人握手般将手伸向门把。这时,偶然发现窗子映着人的身影。原以为没有任何人的教室里,坐着一个少女,戴着眼镜,捧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海伦.凯勒。”他的胸口“咚咚”一震。当世界还不像现在这样,大家都会来学校上课的时候,海伦.凯勒就是曼德拉一直所憧憬的少女。那时曼德拉每天都会很早来到学校,趁没上课之前看些哲学书。然而,总会有人比他先到一步,那个人就是海伦.凯勒。
曼德拉喜欢梭罗和尼采的书,那都是高中生较少涉猎的内容。他是一个内心孤独的少年,内心深处埋着由于孤寂而缺乏与人交往所形成的自卑感,所以,比起引人注目的出名小说,图书馆里那些无人问津、被丢在角落的书反而更适合他。而海伦.凯勒看的又是什么书呢?他一直都很想知道。此刻,这个愿望越发强烈。海伦.凯勒看得很快,不断地翻页、翻页,快得紧张逼人,饱含节奏感,如同时钟上的秒针。他追溯过去的记忆。以前海伦.凯勒的翻书速度就异于常人。曼德拉就不曾看她一连两天看同样封面的书,就和每天穿的衣服一样。不可思议的是,她所读的书的封面的色彩与设计总是与她当天所穿的衣服显得那么协调。
海伦.凯勒眼睛丝毫没有离开红色封面书之意,轻轻地绺了下美丽的头发,并伸出了洁白的手腕。这些无意识的动作,在曼德拉看来非常优美。她可算一个美女,只是有着一般人难以接近的性格。想和她成为朋友的男孩子虽然很多,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走近她。从不开怀大笑、总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的她,让曼德拉有种特殊的亲切感。她,自愿主动选择孤独,而他,由于和其他人合不来只好沉浸于孤独,可谓殊途同归。这样的她却成了曼德拉的希望,即使两人至今未说过一句话。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两人不会互相搭话,而如今更是没有必要。就算真的能和她成为朋友,明天是末日这个事实还是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