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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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道袍,凌空而立,踏空而行,端得无比出尘。
无为看着那人姿态,忍不住对清儿说道:“清儿,你可得看仔细咯。这可是卫家的无上功法,星河游。当年卫凌云便是凭借这一手在青州站稳了脚跟。你若是侥幸学得一两成真意,也不枉我带你来青州来一趟。”
“我一定会的。”清儿则是瞪大了眼睛,仿佛真的要将半空之中的卫正曙看出花来。
看着主仆侃侃而谈,卫正海陷入了沉思,这星河游的个中秘辛,便是他也不知,为何这白衣少年知道得这么清楚?而那少女信誓旦旦的模样,莫非她真的能看出门道?不,他卫正海可不信。
不过无为的毫不避讳,倒是赢得了卫正海的一些好感。
卫正曙在空中如履平地,真若仙人一般,赢得了卫家众人的喝彩叫好。
“谁他娘的说我们家主不顶用的。”
“这样的姿态,不是仙人又是什么?”
“从今天起,我们卫家便是向江家看齐啦。”
更有甚者,已经在设想把青州一等世家的江家给拖下马来。不得不说,这帮子长老真的是心大。
野兽朝天嘶吼,声音雄浑,响彻山林,几乎未曾停歇。
偏偏天上那仙人自携云霞而游,双脚不沾惹半点尘土。
正是如此,卫正英纵然有千钧万般的力气,却没有办法落在实处,更没有办法轰在卫正曙身上,好不憋屈。
再看那卫正曙,拳影重重,从天而降,气势不凡。卫正英无处可躲,只能任由那拳头落在身上,呼痛不已。
到最后,卫正曙的拳罡不再凌厉,落败也在情理之中。
最后一掌落在卫正英的肩头,生生将他拍倒在地。
卫正英艰难起身,他不知道自己身上骨头到底断了多少根,便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抬起右脚,半跪在地,脸上愤懑不已。多年隐忍谋划,不惜重金与紫桑贼做交易,先是从那楼子里换来兽罚拳,然后请来紫桑病虎和一流高手严涛,想不到最后败在自己手里,这又叫他如何能甘心呢?
“不可能。不可能。”卫正英仰起头颅,血气上涌,满脸通红,“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呀。”
“那老东西怎么可能把这功法传给你?他连家主之位都不愿给你,又怎么会……”
卫正曙双脚落地,整个人精神抖擞,他走到卫正英身前,居高临下冷笑一声,然后在卫正英的耳边低语:“那父亲大人是传位给谁了呢?”
“大哥,其实你我都知道,父亲大人是传位给了五弟。若是你此时开口,又将置五弟于何处呢?”
“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这星河游乃是历代家主言传身教的,旁人是万万无法修行的。你猜,五弟为何要将这家主之位让给我呢?”
“你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而我此时的实力境界,便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
“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非我计谋之过。”卫正英尚不甘心,仰天长啸道。
没有想到卫正英如此不济,一些黑袍之人选择离去。倒是那些摆明立场支持卫正英的卫家长老们愣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脸上笑容苦涩。
眼看卫家危机解除,卫正海脸带笑意,朝台上之人开口道:“请家主清理门户,再谋大业。”
此言一出,那些支持卫正英得长老脸上立马纷纷变色。有的成了酱紫色,有的一片苍白,更有的满脸通红,不一而足。
卫正曙朝台下那些黑衣人说道:“今日卫府有些不便,各位请自便,恕不远送。”
这俨然是家主下的一道逐客令。
霎时间,那些黑衣退去,笼罩在卫府上空得黑云好像也散开了。
片刻之后,原来热热闹闹的一片,只留下几位长老和卫正良。
倒不是那几位长老不想走,只是,这么一走,以后也别想在和卫家有任何瓜葛,更何况一家老少性命,如今都捏在卫正曙手中。
卫正曙没有急着去处理这些长老,熟话说,擒贼先擒王,首恶当诛。他不再去看跪倒在地的卫正英,而是双手负后,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他问道:“既然今天各位叔伯长老在此,我身为卫家家主,当有一问。我执掌卫家期间,可有人不服?”
先前卫正曙不显山不露水,卫家众人不将他放在心上。今日展现实力之后,卫家上下哪里还敢有人妄议。
要早知道你这般实力,我们还造什么反呀。一些长老更是腹诽道。
“自当马首是瞻,唯家主之命是从。”
不知是谁抢先表明心迹,随后在场大部分人齐齐唱和。一时之间,卫家之人空前团结在一起。
“按我卫家家规,一旦有人行谋逆之举,便是逐出家门,赶尽杀绝。”卫正曙刻意停了停,声音更加威严说道,“就在今天,此时此地,我大哥卫正英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意图乱我卫家。”
“敢问各位,我当如何处置?”
卫正曙表面是在问话,实则是在问人,问卫家众人之心。
不一会儿,人群便炸开了锅。
“大逆不道,理当处死。”
“以下犯上,千刀万剐。”
“乱我卫家,便是凌迟也不为过。”
“受尽折磨,最后一杯毒酒,穿肠烂肚。”
在场这些长老个个都是人精,此刻揣摩到了卫正英的一丝,纷纷各抒己见,不惜献上狠毒之策。更由甚者,恨不得现在就撸起袖子上台,将卫正英拉去牢房受刑。
而另一边,一些个长老声泪俱下,纷纷哭诉起来,说自己是在卫正曙的威逼利诱之下,才犯下的大错。其后,为表明自己的忠心,更是不惜跪地磕头,发誓要将家财献上。
“若是一下子将他处死,会不会太过草率了?”卫正曙皱眉,喃喃自语道。
这话还是落到了众人的心间。不得不说,卫正曙极善于操纵人心,此时那些长老都是细细品味,连忙改了口风。
“此事背后一定还有人参与。我们要彻查到底。”
“正是,为了我卫家的朗朗乾坤,一定要揪出害群之马。”
一时之间,卫家上下之人都是情绪激动,慷慨激昂。
听得那些闲言碎语,卫正良洒然一笑,一股怒火自胸膛燃起。看看,这卫家上下都是些什么蝇营狗苟之辈。而大业功败垂成,他复又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台上的那人说道:“卫正曙,别人怕我,我可不怕你。你看看你自己这些年,当的什么家,做的什么主?都是狗屁,狗屎不如。多年来,你一意修玄,不顾我卫家逐渐式微,只顾自己享乐,什么家族大业,都被你抛在脑后。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这卫家的众人吗?便是你有这等武功又如何?能管得住卫家所有人的嘴吗?能管得了他们的心吗?”
岂料,卫正曙淡然一笑:“本家主做事,何须向你们解释。”
“你怎么不去看看你三哥卫正海,这些年便是他一心辅佐我,苦心经营我卫家,不断壮大我卫家声势。那我倒要问你,卫正良,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或许是没了考量,卫正良说起话来,越发的肆无忌惮:“我做了什么?哈哈。哈哈。我只怪我这些年太清醒。没有学家主一心双修。“
“若是没有三哥卫正海,或许我们这个卫家早就散了。我们兄弟早就反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再动手?”
“卫正曙,今日卫家不改天换日,以后卫家迟早会败在你手中。真正的灭亡之时,我在天上会好好看着的。”说到最后,卫正良横眉姿态,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真是岂有此理,这也不是你们造反的理由?真要是我无所作为,那为何五弟不想着反我?为何还有一些长老愿意跟随我?”
卫正良嘴角闪过一抹笑意,满是讥诮。
“不过,老四,你放心,二哥是慈悲的,不会动手杀你。但是,大郎乃是元凶巨恶,我绝不会饶他的。”
就在这时,台上又出现了一人。
那人挡在卫正曙身前,便是连卫正英都没有看清楚他如何上台的。
“二哥,我恳求你,放大哥一马,饶他一命。”
卫正曙看着来人面容,玩味一笑:“原来是五弟呀。方才为我求情,现如今,又为大郎求情,莫非五弟今日就和求人过不去?可是,你知道吗?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求人的诚意。”
卫正夫一把摆开长袍,便是径直跪倒在地,态度十分诚恳说道:“二哥,我求求你了。”
“起来,我卫家男儿怎可轻易低头?”卫正英不满道。
“五弟,瞧瞧,人家大郎硬气得很,未必会领情呢?”卫正曙看着跪倒在地的二人,眼神当中一抹厌恶之色闪过。
卫正夫将头低着更低了,几乎要趴在湿冷的地板之上。
卫正曙冷笑不已,说道:“只是,你求情,我就要放过他吗?凭什么?凭他造反不够狠吗?还是凭我和他之间那点淡薄的可笑的兄弟情谊?”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是父亲教导我们的话。相信父亲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我们兄弟互相残杀的。”卫正夫不卑不亢,说话之时,那低下的头颅始终不曾抬起半分。
“这话我倒是记得。只是,父亲在天之灵,想看到什么,不想看到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未必懂他。要不,就让大哥去陪陪他?”
“二哥,不可。”卫正夫正色道,“不可。”
“五弟,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这么多年来,你是否恨过我?”
“不曾有过。”卫正夫闭上眼睛,将头狠狠地抵在地板之上。
卫正曙脸上闪过戏谑的笑容,嗤笑道:“五弟,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是不争不抢,这样很好,非常好。有这样的心态,相信你以后也会过得很开心的。”
一旁的长老忍不住开口道:“家主,切莫妇人之仁呀。”
“不然放虎归山,后悔莫及呀。”
“若是放过卫正英,置家法于何地?”
“以后我卫家还如何在江湖立足?家主传承又如何使人信服呀?”
卫正曙弯下身去,低声问道:“五弟,这些声音你都听到了吗?”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家有家规,家法更是无情。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你。”
卫正夫终于是抬起头来,看着卫正曙眼中的那抹寒意,心中一惊。
“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压下去,等候发落。”说完,卫正曙头也不回,只给卫正夫留下一个清瘦决绝的背影。
“五弟,你过来一下。”
卫正夫听得旁边大哥的声音,赶忙走近。
“先将我扶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卫正夫将卫正英扶起来,然后一手搭在自己肩上,脸色凄然道:“大哥。”
“五弟,擦掉你的眼泪。你如今长大了,切莫作小儿姿态了。”
“五弟,你还记得吗?当年在凌云阁上,我们兄弟几人临江远眺。父亲说我抱负远大,心机尚缺。说你小子心思剔透,干净得像一汪清泉。我在心里想着,以后要是我当上家主,让你一辈子懵懵懂懂,做个无忧无虑的卫家五少爷就好啦。”
“五弟,父亲曾和我说过,卫家当兴,当兴在正夫。你以后定会成为我卫家的顶梁柱的。可惜,这一切,我是看不到了。”
“五弟,父亲大人在天之灵,应该对我很失望吧。我这么多年来,隐忍谋划,心机也深沉了。却还是没能拯救卫家于水火,反倒坏了你的家主之位。可能真的是时也,命也吧。”
“卫正夫改成卫正英,寥寥数笔,是大哥对你不起。大哥想着以后补偿你,可惜没有这机会了。”
“五弟,你看那天上的白云,会不会是父亲在天上笑话我呢?还是他在等我这个不孝子呢?”
卫正夫猛然一惊,哪里还不明白卫正英到底要做什么。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下一刻,一柄短剑赫然插在了卫正英的胸膛,伤口之上鲜血汩汩,滴在地上,汇成一汪血潭。
短剑的剑柄握在卫正英的手中,他这是自尽。
也只有卫正夫明白,他大哥是在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