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见义勇为,碰上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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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将歇息,风不止。一队人马翻山越岭,押镖前行。
队伍前列,一位女子身披貂裘大衣,身骑白马,策马在前。
一旁的中年男子也是在策马前行,看似与卫家小姐并驾齐驱,实则是落后小半个身位,并且紧紧保持不变。
“卫家这一次出来办事着实是下足了本钱呀。”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出头,一抹山羊胡子黝黑而有型。他转头望了一眼大队人马,发出一声感叹。
卫家小姐正色道:“这一次多亏了四叔帮衬,挑选了家里的精良护卫,更是说动了连长老出马,侄女在此先行谢过了。”
男子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诶,侄女说得哪里话。俗话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虽然不问世事多年,可是也知道这些年我那三哥的不容易。这一次他三顾茅庐请我出山,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更何况得罪了这个卫府的大管家,我以后哪里还有好果子吃呢?”
卫家小姐赶紧赔笑,说道:“四叔说笑了。”
卫正良神情古怪说道:“我并不是那等古板人物,作为你爷爷的庶子,勉强混了个家族长老的位置。或许早些年有过意气风华,洒脱之举,那都不重要了。好在如今我年岁大了,心思也就淡了。这些年,青州上下,谁能比得上你爹卫正海的光芒呀。”
卫正良声音嘶哑,似两块石头在喉咙里摩擦。而卫家小姐听得真切,他父亲卫正海这些年掌管卫家大小事,号称生杀大权集于一身,只是,子不言父,更何况是在自己的叔父面前呢。所以卫家小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搭话,只有沉默。
瞧着自己侄女一阵沉默,卫正良语不惊人死不休:“也就是我们卫家的家主听信奸邪所言,这些年来无所作为,才致使我们卫家每况日下。”
卫家小姐听到这话,神情一变,说道:“四叔慎言。”
“慎言什么?便是那卫正曙在此,我也是这般话。他不过是家主,我一个长老还怕了他不成。我是当年心灰意冷,才慢慢地淡出了权力中心。不然哪有他好果子吃。”卫正良沉吟片刻,言语一柔,说道,“倒是这些年,三哥和五弟辛苦了。”
“不过,卫家家主一日不换,这天一日不变,我看,卫家的病便是神仙来了,也治不好。”
卫正良话语悖逆,态度轻狂,卫家小姐与四叔接触甚少,不甚了解。不曾想,今日一番话语,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四叔竟然性烈如火,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对于这卫家状况竟是如此担心,对卫家家主是十分的不满。
又是一阵沉默,卫正良自觉多说无趣,拔出酒壶自顾自饮起酒来,也就闭上了嘴巴。
英气勃发的紫装女子一挥马鞭,大衣随着劲风飘荡,不知过了多久,她勒停胯下大马,眺望了一下远处的山关,说道:“四叔,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紫桑贼的山头了。”
卫正良脸色发黄,不见一丝笑容,嘶哑说道:“这次出门,你爹早已料到会经过柴桑贼的山头。所以提前送了拜帖和银子过去,想来他们不会为难我们。”
“话虽如此,紫桑贼人多势众,我们也不可能处处打点仔细,依我看,一切还是小心为好。”
“侄女处事,果然有乃父风范。不过,剩下那些紫桑贼都是乌合之众,难成大事。”卫正良又喝了一口烈酒,朝身后说道,“这次行程紧密,我们万万耽搁不起。到时候若是碰到一些个不长眼的毛贼,还请连长老出手,震慑一下宵小。”
连长老身骑黄色大马,听到这话,拱手笑道:“分内之事,四爷放心。”
“我当然放心。当年连长老一杆银钩枪,杀得那紫桑贼是闻风丧胆。不知道,这一次出行,能不能再一睹连长老的英雄风采。”卫正良摸了摸胡子笑道。
连长老一抖肩,将长枪横在身前,说道:“五爷谬赞了。这附近山头的紫桑贼和我打过几次交道,还算有些交情。相信用不着我出手,我们也能安稳度过的。”
卫正良闻听此话,摇头一笑,将酒囊给盖上。
一旁的卫家小姐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等秘辛,听到有人曾将令东林世家如鲠在喉的紫桑贼,杀得闻风丧胆,她也是来了兴趣,随即一拱手,恭维道:“原来连长老是如此的英雄了得。这几日是芷萱怠慢了,连长老切莫见怪才是呀。”
卫正良赶紧打圆场笑道:“他哪里会见怪,你今晚多给他准备两壶好酒便是。”
“这事简单。今晚便能办到。”不过,卫芷萱试探性问道:“当年连长老如何雄姿英发,杀得那紫桑贼人闻风丧胆的,下次可得好好和我们说道说道才是。”
连长老神情有些落寞,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好似被人提起了伤心往事,只是冷冷说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卫芷萱与人打交道甚多,眼见连长老不愿提起,她自然不会傻傻地追深究,而是话语一转说道:“既然如此,紫桑贼的事,拜托连长老了。能不动干戈最好。纵然是动了干戈,也莫耽搁了我们路上的行程。”
卫正良点了点头,对这个小侄女的知趣颇为赞赏。
“四叔,我还是不放心,去检查一下情况。”说完,卫芷萱即刻掉转马头,就往车队后边赶去,查看车马货物情况。
一架马车之上,并无货物,仅有主仆二人,毕竟是一流高手的待遇,其他的高手对此也没有多少意见。
车外寒风凛冽,车内铺有毛毯,设有暖炉,倒是暖和。
主仆两人相对而坐。
黄衣女子脱下大衣,巨剑横放身前膝盖处,眼睛紧闭,似在养神。
对面的少年手指白皙,摆弄茶具十分熟练,可毕竟煮茶是慢火功夫,待到洗碗温茶三五遍,已是过了一刻钟。也亏得山路平坦,马车平稳,这才使得那道功夫茶得以上桌。
少年在身前倒了两杯茶,均是七分满,递了一杯过去,笑着说道:“来,清儿,试试少爷的手艺。”
寻常富贵人家,哪里有少爷煮茶,侍女喝茶的道理。
清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似煮茶这般的水磨功夫,向来耐心极少的她自然做不来,就在刚才她险些睡着了,若不是这个名义上的少爷不让她睡,估计她已经睡了一觉。
那杯清茶入口,清儿一饮而尽,只觉微微苦涩,再往细处品,也没多少滋味。随后,她露出两排银牙,满足说道:“好啦,我喝完了。”
无为深吸一口气,笑嘻嘻问道:“少爷的手艺如何?”
清儿闻言一愣,试探性说道:“还……还不错。”
“那你说说不错在哪里?”无为满是期待地问道。
“茶香浓郁,茶味鲜爽回甘,好似饮了海鲜汤……”清儿眼睛朝右上方望去,好似在努力回忆着某件事。
无为接话道:“吃了天上龙肉,琼浆玉液当如是?”
岂料清儿兴高采烈,不住点头说道:“正是正是。无为哥哥,你怎么也知道?”
无为少年心性,霍然站起身来,暴跳如雷道:“你当你无为哥哥是头猪吗?一盘冷饭炒三遍,狗也不吃了。快交代,这些话是谁教你说得?能在茶道之上与我并驾齐驱的,只有那个人。是你姜大哥教你的?”
“哦耶,无为哥哥真是聪明。姜大哥说,无为哥哥喜欢听这种文绉绉的话,所以他让我多背几段说辞,可是清儿太笨,总是记不住……”
清儿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
“好啦好啦。”没有安慰,可怜的无为少爷只能静静入座,然后细声道:“清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喝茶?”
“喜欢。”那个声音依旧细如蚊蝇,几乎听不清。
“我想听清儿的心里话。”无为循循善诱道。
“若是不要我品茶说味道,清儿是喜欢喝茶的。”
“那便好,以后我们就只喝茶,不品茶了。”
此话一说,无为只觉脖子被人勒紧,几乎透不过气来。
耳边更是传来一道热气,芬芳若兰,声音里止不住的欣喜。
“无为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欢无为哥哥了。”
无为满脸通红,终于从牙齿里吐出几个字来:“我,快被你勒死了。”
不再品茶,也就没有压力,少女清儿倒是主动接过茶壶,添起茶水来。不过,那茶水满得几乎溢出杯子,无为秉着眼不见心不烦,也就随她去了。两人饮过热茶三杯,倒是颇为惬意。
“无为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事,你可别忘了。”
无为闻言一愣,问道:“什么事?”
“哼,”清儿一嘟嘴,佯装生气,委屈道,“无为哥哥之前明明答应过我,今天给我讲故事的。”
倒是忘了这一茬,无为摸了摸后脑勺,然后正色道:“那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嘛。话说……”
少女静静将头靠在无为的肩膀上,无为闻着熟悉的头发香味,缓缓道来。
“从前有一个小孩,生下来就被他父亲寄予厚望。六岁那年,还只是孩童的他就被送去了武学圣地之一的落枪林中学艺。落枪林可是与铁刀冢齐名的存在。落枪林里的高手不计其数,更为可怕的是,那里弱肉强食,堪称人间炼狱。而六岁的孩童进去之后,力气比不上他人,自然只有被欺负的份。”
“吃不饱饭,身上只有数不尽的伤口和痛楚。在落枪林里,除了学枪就是学枪,单调乏味,不是一般人可以熬过来的。可喜的是,那小孩天资聪颖,真的有如世间少有之璞玉。不过十岁的年纪,就打败了全部的同龄孩子。等到十四岁,就能压过林中半数高手。”
“他父亲自然高兴,对他更是严加管教。一块璞玉被打磨的过程是容不得半点杂质的。所以友情亲情爱情这般于武道无益的东西,都被他父亲给隔绝了。渐渐的,那少年终于养成了孤僻高傲的性格。”
“十六岁那年,在与落枪林高手的比试之中,他因为心存怜悯,力尽之后的一招,并未取人性命。事后,他师父将那一枪给补上,不过是补在少年身上。一枪震碎他右边肩膀全部骨头,使得少年在床头修养了足足三个月。”
“十九岁那年,他挑战他师父,这一次他成功了,他师父双手手筋被尽数挑断,以这样的名声,他得以走出落枪林。”
“出了落枪林之后,他一人一枪挑战天下英豪,不到半年时间,就名入扶摇榜。扶摇榜的评语如是,未及冠,枪术登峰造极,迅猛如龙,诡谲莫测,未来可期。”
“后来,他碰到了一生所爱。二人两情相悦,私定终生,也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惜,天不遂人愿。少年及冠,他父亲知道之后,竟然将少年爱人夺走,扔进了紫桑贼的山头里。”
“待到少年找到爱人之时,她不仅已经死透了,更被人掏心挖肺。手段之凶残,令人发指。”
“痛失所爱,他拿起手中长枪,一头扎进了东林,只为挚爱复仇。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手底下的人命不下千条。后来,他杀红了眼,又用了一年的时间,竟获得了杀境。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杀了多少人。只知道,青州走出了一个大杀星,那人从一片尸山血海中走来,更获得了血枪的名号。”
故事讲完,清儿将脑袋从无为的肩膀上移开,说道:“那做父亲的也太可恶了。以后要是被我碰到,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知晓清儿心性如此,无为捏了捏她的脸,微微一笑,赞道:“我知道,我家清儿可是要做一个见义勇为的侠客呢。”
不过,下一刻,清儿歪着脑袋,喃喃说道:“不过那血枪也挺厉害的,有机会,我找他碰上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