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金蚕吐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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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黄龙的鸿,浑身上下弥漫着强大的威压。那是龙族的天赋,能够携星辰之力,引动天象。
凡人之所以惧怕龙摩拜龙,原因正是如此。
但眼前这个细小的金蚕却无惧龙威,好奇地打量黄龙。
而桑主则呢喃诵念,“冬伏而夏游,食桑而吐丝,前乱而后治,夏生而恶暑,喜湿而恶雨。蛹以为母,蛾以为父。三俯三起,事乃大已。”
随着咒词诜诜,桑主的口中竟然吐出无数金光灿灿的符文,仿佛穿花飞舞的粉蝶,又似蹁跹遨游的云旖,纷纷扰扰流进金蚕的身体里。
金蚕头上的两枚金眼顿时光芒大盛,不再好奇地打量黄龙,而是仿佛进入神定,散发出宝相庄严的威仪。
与此同时,这小虫的口中吐出一缕金丝。
这道金丝比头发还细,仿佛只是一道光线,随着金蚕的不断吐露,线头在半空中招招摇摇,就像一条灵蛇,不断地向前探索。
然而鸿在凝视这条金丝时,视觉顿时发生了变化,就像方才进入元神世界内里观摩萨满之力运行线路时一样,把这缕金丝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什么金丝,它是由一枚枚细小的符文组成的,符文相互盘旋裹挟,排列成了金丝的形象。
鸿可以肯定,这些符文就是桑主诵念的咒词,通过金蚕的转化,凝聚成丝线。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些符文蕴含着蚕之理,也是万物本源之理,通过金蚕的转化,将理具象化,凝聚成力,外显出来。
这条由符文组成的金丝,招招摇摇,盘旋逶迤,片刻就探到了黄龙面前。
黄龙目光凝重地盯着金丝线头,几乎看成了对眼,却看到这个线头轻轻地触碰到他的印堂,便如同水流落入深潭似的注入进去,周遭的空气泛起一圈圈涟漪。
随着金丝不断深入,鸿的视觉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明明没有桑主的指引,但他的目光还是来到了元神世界深处的萨满之力运行空间。
这在黑白的空间里,那条金丝已经壮大得犹如盘龙,自黑暗的虚空深处遨游而来,直奔连接白熊之力与黄龙之力的沙漏零件。
当金丝触碰到沙漏零件时,鸿凛然看到,沙漏中的细腻白沙忽然化作金粉,随着金丝不断缠绕在沙漏的细腰上,那些金粉也不断地从各处向丝线聚拢,片刻之后,这条金丝都已经缠绕在沙漏的中部,而那些金粉也聚集在金丝的包裹中,固化成了一层金箔。
没有了流动的金粉,沙漏也逐渐恢复了平衡,黯然的白熊之力明亮起来,而闪耀的黄龙之力则看淡下去,两者最终达到了平衡,鸿感到身体内的无匹力量随着这个平衡在一点点被抽走,最终在空虚与疲乏的感觉中,他的视觉又斗转星移地回到了现实。
桑主仍旧坐在他对面,嫫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而桑主摊开的手掌上,那条金蚕则软软地趴在桑叶上,显得很疲惫。
呢喃诵念的咒词终于止息,桑主掌心的桑叶,从两缘向中间徐徐席卷,被子似的将金蚕包裹起来,化作流光没入桑主的掌心。
此时鸿才如梦放心,抬起双手定睛一看,已经变回了人手!
他内心大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还是不敢失了礼数,连忙向桑主道谢,“多谢尊巫。”
“你不用谢我,只是不要辜负了嫫,她可是我的传人。”
桑主一句话,把嫫与鸿羞得满脸通红,嫫美目灵动,不时偷瞥向鸿,而鸿则目光拳拳地凝望她,这让她的脸更红了。
她心里气恼,变成人有什么好的。以前是个黑豹子头,害羞了也没人看得出,现在却不是那样了,被这小子看去了羞涩,闹心得很。
桑主虽然从未婚配,但她所追随的女娲大神却创立了人间的婚配制度,因此她对于男欢女爱也有所射猎,眼见着弟子与鸿两情相悦,她也心中欢喜。
不过她还是郑重地告诫鸿,“我的蚕理只能平衡你体内的两种力量,相当于再次将他们封印,即便是萨满祭司的歌咏也无法唤醒你的力量了。所以从今以后,你彻底是一个普通人。要想随意调动你体内的力量,你还需要找到更好的办法。”
鸿明白这个道理。
可连睿智如古巫桑主都无计可施,他又能从何处寻找到更好的办法呢?
“把你的弓给我看看。”就在鸿若有所思之际,桑主忽然看到了他背着的鸡血藤弓。她听嫫说起过鸿所做的武器,甚至还观摩过嫫左手上套着的弩,对鸿的奇思妙想和非凡技艺也很是赞叹。
而现在她看到鸡血藤弓,目光就更加惊疑。鸿连忙将鸡血藤弓摘下,连同箭袋一起双手捧上,送到桑主的面前。
桑主拿过弓细细观摩一番,又抽出一枚箭来端瞧,目光瞬间就被青铜箭簇吸引了。
“这是你打造的?”
“是我。”鸿一五一十地回答,“但这冶炼之法却是火正欧冶先生传授的。”
“欧冶?呵呵,他现在叫这个名字?”桑主哭笑不得,将箭把玩了一番,又放回箭袋,还给鸿。
然而鸿和嫫却被桑主勾起了好奇心——难道火正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或神?
但他们想要询问,桑主却讳莫如深,似乎并不想越俎代庖解答他们的疑问。
“他既不想透露,我也不便说出来。想必是在躲避什么仇家吧。”桑主眼角的笑容褪去,目光闪亮起来,“不过她是有大神通的人,你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找到更好的办法,让你能够动用力量。”
鸿心神大动,连忙又谢过桑主,而后与嫫离开鼓镫山。
来时,他是一条黄龙,载着嫫须臾万里。而归去时,他已经是个普通人,只好由嫫牵着他的手飞在半空。
嫫也是有大本事的人。若是普通的萨满,难以带人飞行,更别提牵着手便能将人拉到天上。
而嫫的速度也不慢,走走停停飞了两日,他们已经来到了大江北岸,只见浩渺江面依然波涛汹涌,一望无涯。
两人落在北岸边,“休息一晚,明日咱们再渡江吧。”嫫提议,鸿点头,两人配合默契,便在北岸的山林中寻了树木干柴,想在江边搭一个帐篷,升起篝火,烤鱼吃。
然而当他们抱着树木和干柴回到北岸时,却看到一条庞大的鼍龙正摇头摆尾趴在岸边。见到鸿,顿时眼睛一亮,大声喊道:“主公,我在这里等你数日了!”
“它说什么?”嫫好奇地问鸿,有时她很羡慕鸿的本事,能与百兽沟通,即便他们以嫁接百兽妖力为长的方相城都无法做到,鸿这个本事虽然看起来有趣而无用,但却有大潜力。
鸿向她解释,随后对鼍龙朗笑道:“你怕不是在等她,助你化妖吧。你放心,我是言而有信之人,前些日子出了状况,却解救自身,这不办妥了事便回来寻你。”
“主公真是令我感动。”鼍龙也不敢隐瞒,忙回应道,“可我并非在等主母,而是在等主公。主公化龙我看在眼里,才知自己愚钝,不知主公是真龙,是我的长辈。”
它称嫫为主母,可见这妖兽对人情世故的洞察,也是颇为聪慧。
鸿愣了一下,被它逗笑了,同时也想通个中原委,对嫫解释一番后说道:“我此行便是处理此事,现在我已经是个普通人,而非真龙了。”
“看来主公的力量被封禁,主公一定有主公的道理,我不敢僭越。”鼍龙摇头摆尾,讨好似的说,“但我对主公的忠心日月可鉴,濮部余孽我已替主公消灭,此生愿追随主公,鞍马劳顿在所不辞。”
它的这番话让鸿心神震动——濮部尽灭?那是多少人啊,其中还有老弱妇孺,这妖兽当真不是人,竟能下得去手!
他想起了自己的少典部别灭时的痛楚,顿时无名火起,胆边生恶,目光也凌厉了几分。“濮部即便有罪,可老弱婴孩又有何罪?凶猛的猎手尚知不可竭泽而渔,你竟然对他们痛下杀手……”
他厉声呵斥,不料却被嫫打断,“我看它做事周到。”
鸿险些被她噎得吐血,立即转头怒目而视,嫫察觉到鸿的怒气,心道他还从来没对我发过这么大的火,可她却也不怕,亦不怨怼,含笑说道:“濮部的老人着实弱小,但他们从前也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他们的经验会成为濮部反扑少典的基石;濮部的婴孩也着实可怜,但他们将来也会长成勇士,他们的力量会成为濮部反补少典的利刃。鸿,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你的族人残忍!”
“可……”
“你若是在荒原上还好,可你如今就在神农氏的座下为臣。就算你再与世无争,你与有巢无仇,你与濮部无恨,但所有人都会认为你站在榆棢身边,你不认也没有用,否则公子厉又怎会派彭侯去灭你少典?你无法左右自身,只能背负天下共主之令,裹挟在君权争夺之中,不断地与各方结仇,你若心慈手软,他们杀你可不留情,你少典的老人就不可怜,你少典的婴孩就不无辜?”说到这里,这女中英杰目光雪亮,犹如皓月大星怒目而视,“鸿,你醒醒吧!”
鸿只觉得嫫的话好似晴天霹雳,震得他回不过神来。他也知自从南下,他便身不由己,只能消灭所有的敌人,带领少典部不断进取不断壮大。
可是若让他屠戮老弱妇孺,话虽在理,但心狠不下去。
他虽无法反驳嫫,但心中也有自己的道理,索性将这番波折搁置,努力平心静气后,对鼍龙说道:“我责斥你是我不对,你毕竟不是人,不知人心中的善。哪怕是生死仇敌,但看到对方的幼子将要坠入河中,人也会生出恻隐之心。你也是一番辛苦,我不怪你,以后便跟随我吧,稍后让嫫助你化妖。”
鼍龙惊喜万分,连忙向鸿谢恩,心中却道,还是主母懂我。
而嫫却满脸羞恼,暗忖,“你不是人”?这小子是拐弯骂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