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收获与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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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天星城门外,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合到一处。
两人见面的瞬间都是一愣。
随后,纷纷幸灾乐祸起来:
“哟哟哟,这不桀桀道人吗?怎么这么狼狈,衣衫不整,面色酡红的?难道终于老天开眼,让你被一众老乞丐‘轮流热情交谈’许多遍了?”
“哈哈哈,陆道友说笑了,在下不过是衣袍破了些许,哪比得上道友你‘回归自然’‘坦坦荡荡’啊?怎么,我听说那岩鳄也是种热情妖兽,需求大得很,道友莫非是遭了妖王毒手,委曲求全才留得一条性命?”
“呸。”
“呸。”
两人同时面露鄙夷。
不过狼狈归狼狈,此行收获还是有的。
韩霖将不知为何烧得漆黑的玉诀丢给陆机,叮嘱道:“道友千万把其中内容抄清楚了,要是日后修炼出了什么岔子,概不负责。”
“不用你多说。”
陆机冷哼,默默参悟并摘抄玉诀中有关《裂气斩》的内容。
韩霖少得闲暇,心中好奇陆机到底是如何从妖王手中逃得性命,忍不住又运起神识,往陆机储物袋中看去。
随即,便是一声惊呼:
“三阶土系妖兽材料‘岩鳄足’!道友,你不但从那妖王手中逃得性命,居然还砍下了它一只足脚?”
这次她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三阶妖兽材料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毕竟只是筑基妖兽身上的材料。只要愿意收购,几百灵石的价格随便都能买到。
但问题是,陆机出发之前,口袋里明明是没有这玩意的。现在却突然有了。
在两人分开的这么点时间里,陆机既从妖王手下逃脱,又遇见妖兽材料商人,又恰好对方手里正好有这“岩鳄足”让陆机购买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完全不可能!
那就只有一种说法了。陆机以炼气初期的修为,生生与筑基后期的妖王血战了一番,不但全身而退……充其量狼狈了一点,还从对方身上砍下一条足脚!
这怎么可能?
陆机懒得跟韩霖废话,骂骂咧咧说道:
“但凡我反应慢点,别说一条,我甚至能砍下两条它的脚!”
“居然还能砍两条吗!”
“是啊,砍完两条后我就变一滩碎肉了。”
他愤愤道。
陆机靠着先手埋伏下的阵法,与那妖王岩鳄缠斗许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给韩霖拖延时间就好。
奈何这妖王越是与陆机缠斗,越是感觉一种难言的屈辱感涌上心头,最后甚至不管不顾,招招都是搏命的打法,宁愿被陆机的阵法活活绞成半残,也要把这个炼气蝼蚁的脑袋给咬下来。
这条足脚就是它当时与陆机玩命留下来的,但凡陆机反应慢点,便要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自此,陆机自然是吓得不敢再跟妖王纠缠,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之后,便主动跑路,只留下原地的阵法维持原态运转,继续牵制妖王。
而失去主人操控的阵法自然不再有之前那般可怕,妖王岩鳄轻而易举便砸碎了剩下的阵法,但此时陆机也逃远了,妖王只能愤愤打道回府。
同时,陆机心中的嘀咕也不比韩霖来得少。
“我之前隐约觉得有什么人吊在我们俩身后,像是没怀什么好意,并且实力似乎不弱的样子,你把他打发走了?”
“……原来你知道的吗!”
“那当然。”
陆机点头。
韩霖恼道:“那你为啥不说?”
陆机理所当然地答道:“我是诱饵,你是去拿宝的。那人就算心怀不轨也是冲着你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巴不得我死是吧?”
“不然呢?你叫我一个炼气初期菜鸟去引诱筑基后期妖王,难道还是在盼着我活?”
“靠!”
“靠!”
两人又相互鄙夷了一阵。
韩霖也是心中郁闷,她虽然知道有人远远吊在两人后面,但以为充其量不过是个炼气后期修士,自己翻手就能对付。
哪想到居然是伪筑基!
要不是她“家资颇丰”,随时备着一整套临阵提高战斗力的丹药,外加新鲜到手的堪比下品法宝仙剑,不然哪止区区“衣衫不整”的下场!
少时后,陆机将《裂气斩》的法诀记忆完毕,略有些遗憾地丢回给韩霖。
“我看完了,可惜这门神通对气道要求颇高,我现在根本无法学会。”
“那确实,我现在也学不了。只能说是用今天吃的大亏买一个日后的机缘了。”
韩霖将玉诀收起,看着陆机打算进城的身影,问:
“陆道友接下来将去何处?以道友心气,应该不会在这天星城中默默当个炼器师,一辈子甘愿炼气期吧?”
“关你何事?”
陆机没好气说道,“倒是我想劝劝道友,打家劫舍终归不是正道,他日道友踢到铁板,身死道消之危近在眼前,还是早点找个靠谱的宗门加入,步入正轨,去求那天地大道为好。”
韩霖点头:“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再过几日,我便会去那竹山宗,拜入竹山道统门下。道友可愿与我同行?”
同行?
陆机先是想想当初自己在擂台上被吊打的悲惨场面。
再想想眼前这“桀桀道人”不怀好意的笑容。
顿时一阵恶寒泛起。
“我正欲前往离火门拜师,就不与道友同行了。”
“离火门,道友去那地方作甚?”
韩霖讶异问道,“道友资质是差了点,但悟性出众,真要寻一个宗门加入,金虹剑派应当是更为合适的选择。离火门恶名在外,那地方又苦又难,连供应门中弟子修行的丹药都缺乏,道友若真入了离火门,恐怕前途堪忧啊。”
陆机瞪大眼睛看了一眼韩霖,似不敢相信眼前这穷凶极恶之人居然也会口出好言。
虽说去离火门只是个托辞,真实目的只是想离这桀桀道人远点,但既然韩霖此刻有心相劝,他倒也接下话头,回应道:
“离火门哪有道友所说这般不堪?宁州五大门派皆是相承万年之久的名门大派,离火门虽然困苦了点,但修仙求道本就逆天而行,岂有安逸自在成仙之法?”
“此话不然。”
韩霖居然还拗起来了,认真说道:“道友看我怎么样?”
“谢谢,你是个好人。”
“咳,不是这种意思。而是问道友,你觉得我现在这般,肆意而为,乐哉逍遥,似是像在逆天而为的样子吗?”
“……你还很骄傲是吧?”
“并非如此,而是我在对道友良言相劝。道友,你资质太差,寻仙求道不适合你。道友若执意成仙,那该四处游历,寻觅仙缘。若去离火门打熬修行,纵天翻地覆,亦无路可走。”
韩霖指指自己,淡淡道:“寻仙求道,说白了,是一个过程,而非结果。飞升仙界,又如何?谁又敢说仙界之上,再无上界?若是如此,飞升仙界之后,又该如何?甘愿碌碌,抑或继续求索?那又与你我此时境况何异?
是以,在我看来,修行不是求一个结果,而是求一个快意逍遥的过程。
道友在东石谷时,身资便已不菲,想来在俗世之中应有不错家境。我实在是为道友感到遗憾,以道友这般资质,修仙难有门路,换做我是道友,甘愿红尘游乐,不虚此生,实不愿投入这冰冷的修行界中,苦熬折磨,最终郁郁枯死。”
陆机盯着她盯了好一会,而韩霖则坦然相对,仿佛真的如所言所语那般,问心无愧。
“韩道友,可是想与我论道?”
“心有所感,与陆道友论道一番,也是一件乐事。”
“呵,韩道友当真活得自在,换做别人,想必十分羡慕道友。”
陆机冷冷一笑,盘膝坐下。
两人虽是敌非友,但此刻两人都是盘坐相对,竟是真的开始坐而论道:
“道友所言确是一片赤诚,然而,于我无用。
哪怕我没有对应手段也猜得到,韩道友你的资质应当不差吧,天灵根?最差也是双灵根吧!又有天生神识,修行之路对道友来说恐怕不说坦途,至少也是少有崎岖!道友自可快意而行,笑论求道难与易,在下可不同。在下只是区区伪灵根资质,甚至在伪灵根中都算差的。”
陆机的语气虽然依旧平静,但神色之间隐隐有的那几分赤红之色,却显然证明他此刻的心境并不平静。
韩霖并不在意,而是说道:
“所以我才劝道友——”
陆机打断:“我比道友这般天之骄子不幸许多,灵根浅陋,仙缘不佳,纵能有三两步之途,再欲前行,已处处皆是掣肘。
但。
我比天下茫茫苍生已幸运许多,毕竟身怀灵根,总有那么一条修仙之路。
我比天下芸芸修士已幸运许多,毕竟天生聪慧,阵道器道皆有不凡天赋。
然,幸运无用,不幸,亦无用。天泽万物,命数由我。
道友说,寻仙求道重在过程,而非结果。我却不是这般看法。我弃凡俗家境于不顾,以伪灵根资质踏上修行之路,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飞升上界去的!
我陆机无论如何想见见传说中的仙家逍遥,看看那天上的仙人究竟与我等凡俗有何不同!
他们是不会哀?不会悲?只会喜?只会乐?
还是与我等一样,同在这天数之下苦苦蹉跎?
为求此道,为见此门,我将求道,我觅长生。
手足断,便以牙骨咬啮前行。眼耳绝,便以口舌遍尝百味。身化白骨,我亦向仙路求索。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便是我陆机所求之‘道’。
一世精彩无用,逍遥自在无用!求道或殒首,再无其他路!
我与道友,终归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韩霖闻言,先是沉默一会,眉头紧紧锁起。
然后,她也哼笑一声,淡淡道:
“恰如道友所说,我与道友,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既不信道友此般说辞,更不信道友仅仅只为这么一个可笑的目标。
凡人,与修行人,并无所异。
修行人,与仙人,亦无所异。
人是如此,凡俗界、修行界、仙界乃至有可能存在的更上一界,同样如此。
道友若是真心只求一个虚无缥缈的‘道’,只求一见天上的风景,那道友只能说连修行的门槛都尚未迈入,仅仅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在口出狂言而已。
若道友执意如此,哪怕真遇上了泼天的机缘,让道友今时今刻就白日飞升。道友见了那传说中的仙界,也只会道心破碎,心境不稳,而致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求道,乃是求‘己’。
道友所言太过荒谬,想来是真不愿与我论道,所以在胡言乱语而已。在下自忖确实有得罪道友之处,也不多说什么,只对道友再告诫一句,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骗进去了。”
陆机哼了一声,既不解释,也不反对。
两人论道不欢而散。
自此之后,两人便要分开,一人往北,一人向南。
临别之时,韩霖似乎想到什么,也不征求陆机同意,强大的神识直接灌进陆机胸口的传音符中。
“这是我的传音符印记,有空多联系。”
韩霖嘻嘻笑着:“虽然感觉你小子肚子里的坏水不比我来得少,但今日这一番论道还是让我对你多少有了些兴趣的。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去离火门,记得别死了啊。”
“滚。”
陆机言简意赅。
良久,等陆机彻底走远,归入天星城茫茫人群之后,韩霖略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自叹道:
“好家伙,我堂堂转世仙人,异界傲天,居然被宁州土着修士给鄙视了。魏老,你觉得他先前所说,几分真假?”
她背后的锈渍铁剑“嗡嗡”发出一阵轻微的波动。
——那小家伙的道心,比你坚定许多。哪怕是我那时代的列位天骄,道心坚定之程度,都未必有人能有过之。
“是吗?我只觉得他单纯是腰包鼓了又开始膨胀了而已。等我下次真把他抢个干干净净,他又得哭爹喊娘去苦哈哈为灵石找生计了,哪有空说什么‘仙路求索’这种虚话。”
少女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往另一方向走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见略同啊,陆道友。”
“他,恐怕真可能成为我这一世的‘争道人’。”
“该怎么办呢?该杀了他吗?亦或者……”
“唉!”
“他怎么是个男人呢!要是女的,哪那么多烦心事,直接结为道侣不就好了!你我一见钟情,相见倾心,结成一对奸妇……啊呸,结成一对同道鸳鸯,岂不美哉?”
“我不喜欢男的啊。”
她碎碎念着,也渐渐走远,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