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清水彩的一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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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227.清水彩的一生(12)
宽敞明亮的等待室,古田药看到茂盛的苏铁还有仙人掌,以及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的护士。
“怎么了?”
本想稍微冷静地叙述,谁知道身体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膝盖不自觉地跪倒在了地上,朝着眼前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子。
“拜托了,救救她。”
“跟我来。”
来不及耽误,古田药又背着清水彩到急诊。
看着清水被送上担架床,古田药担忧地在急诊室前面等待。
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古田药被允许进去探视。
在那之前,古田药已经想好了说辞。
他一看到面色苍白,手上扎着针的清水,眼泪就不自觉地往下流。
他一面抽着自己的耳光,一面跪着面对着那样的清水。
“抱歉啊,清水,我真是个混蛋。我啊,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说那些话,只是最近我真的太累了,抱歉,抱歉,抱歉。”
到最后,原本已经想好的说辞全部都忘光了。
古田药只能一个劲地道歉。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而不知道为什么,清水彩一直都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医院的天花板,眼睛里没有任何精神。
“为什么要救我呢?”
最后,古田药听到清水彩这么说。
“清水...。”
听到那句话的古田药心如刀割,可再说不出来什么。
他就那样跪在地上,握着清水的手,一直到了天亮。
“老公,我并非是因为你和别的女人出去喝酒才绝望的。”
清水彩看向古田药,眼神麻木而又僵硬。
“你知道么?你和那人说话要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的多啊。”
三天之后,古田药带着清水彩办理了出院手续,虽然主治医生和古田药表达了相当乐观的态度,但是古田药从当初带他来急诊的那个小护士那里听得了消息。
清水彩出事的那天晚上,医院最好的神经内科和骨科的医师都没有在值班,留下来的医生水平相对要差一些。
不过,古田药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清水彩只是活着他就非常高兴了。
可是,从那天开始,清水彩就变得非常安静了。
并非是不和古田药说话,而是说话的时候很没有精神。
古田药想,大概是因为伤势原因导致的吧,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转。
可过去了好几个月,清水彩也没有任何的好转。
一天之内的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她的嗜睡症更加严重了,一天之中差不多有15个小时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
为了让清水彩有更多的时间睡觉,也或许是为了抹除掉自己内心的愧疚感。
古田药抽着上班的间隙给清水彩亲自下厨做饭。
之前被清水彩鉴定过的竹笋炒鸡蛋,还有一些新的种类的菜式。
换上干净的印着兔子玩偶的围裙。
非常用心的按照清水彩的嘱咐下厨。
新鲜的竹笋和鸡蛋。将竹笋剥去外皮,洗净后切成薄片;鸡蛋打入碗中搅拌均匀备用。将锅加热,倒入适量的食用油,待油热后加入切好的竹笋片,用中小火翻炒约2分钟,使竹笋变软。在炒好的竹笋片上倒入打好的鸡蛋液,用铲子迅速翻炒均匀,使鸡蛋和竹笋充分混合。
热气腾腾的竹笋炒鸡蛋出锅,看上去和清水彩的可清水彩只是吃两口就放下筷子。
“好难吃。”
她毫不客气地这么评价。
听到她这么说,古田药也用勺子撅起来一勺子料理来吃。
奇怪的酸味还有水多了的感觉。
嗯,她的评价是非常中肯的。
而在清醒的时候,清水彩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锻炼身体还有布置家里的事情。
之前古田药总是觉得清水彩为了家里面的一点小事就对他问这问那很烦。
现在,古田药去却对那个样子的清水很怀念。
现在的清水彩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窗外,剩下的时候就低头玩着手机。
同样奇怪的是,自从清水彩患病之后,她对于古田药的态度竟然一天天变好了起来。
之前每次古田药回来都要扑到她身上狠狠地检查气味,身体以及其他。
现在只是在望着窗外的间隙轻轻地说一句。
“你回来了。”
出门要说我出门了,回来的时候要说我回来了,上班的时候要拍午餐给清水彩看,到了一天的中点要给清水彩分享日常。
曾经的规矩在现在的清水彩面前烟消云散。
以前的清水会每天都看各种各样奇怪的家具杂志,买各种各样根本用不着的家具。
现在的清水在把那些家具一点一点地卖出去。
旋转电视柜,花瓶椅,还有那个阴阳形状的咖啡桌。
家里很快变得很空旷,除了那张床和放在地板上的液晶电视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那样的清水,没有生机和活力。
古田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有一天,路过附近的时候,古田药突然收到一张传单,上面是录像大赛的比赛宣传。
录像大赛的主题是“对20年前的自己说一段话。”
拿着那张传单,古田药兴冲冲地回了家,将那张传单给清水彩看。
“老婆,我们来参加比赛吧。”
古田药拿着家里的那个不常用的家用dv机,对着清水彩。
他想着,女孩子应该天生对影像之类的东西比较敏感。
如果自己拍的这个东西能够获奖的话,说不定清水彩会开心一点。
选择录像模式。使用dV机的对焦功能,确保图像清晰,调整自动曝光,开始录像。
古田药先是将镜头对准了自己,20年前,他还是个小学生,没有任何关于那个时候的记忆,他只能随便说两句。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争取长成有用的人。”
说完,他将录像带对准清水,清水勉强地冲着镜头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适应,她刚开始还用手遮挡了一下自己的脸。
“要多喝牛奶,然后...,没了?”
清水彩也如此简短地说。
古田药觉得这样制作的视频时长有些太短了,于是他鼓励清水彩再多说一点。
清水彩用白嫩的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若有所思地说。
“额...,你啊,一年级入学的时候就要主动和这家伙说话,不要等到后来他帮了你之后再说,那个时候,关系就完全不一样了。”
“太好了,这不是说的很好么?”
因为没有记忆,古田药完全不知道清水彩在说什么。
只不过看着说着那些事情的清水在变得有活力,古田药觉得很开心,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价值。
伪装成使用家庭dv机拍摄伪纪录片的导演,古田药小心地挪动着步伐,将镜头对准清水彩。
“不要逞强去假装家里很有钱啊,被这个家伙嘲笑了都。可是,真是的,那个时候,要是没有这个家伙,要怎么办呢?”
“继续继续。”
“看到这家伙一个人回家的时候,不要偷偷跟在他身后,你还是小孩子,根本就不会跟踪啊,直接上去打招呼就好了。”
“给这家伙准备便当,也不用逞强说是自己做的,告诉他是妈妈做的就可以,反正差不多到五年级,你自己也就会做了啊。”
“一定要主动,不想心里想着什么,结果不好意思去做。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有什么分歧的话就认真去讨论。”
慢慢说着,清水彩低下了头。
“不懂的事情一定不要夸大其词,这家伙表面上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可一直都在笑话你呢。”
“不要和邻居的花田太太打招呼,她不是什么好人。”
“不要随随便便把自己画的东西给这家伙看,很丢人啊,从小时候开始就应该学会培养自己的边界感。”
“初一开学的第三天,最好不要去上学,如果要去上学的话,记得要垫卫生巾,没办法的话,再去找这个家伙,不能随随便便丢人啊。”
越说语速越快,清水彩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
“不要嫉妒丽子女士啊,争取和她和睦相处吧,向她学习一下发育的技巧吧。”
“不要用对待这个家伙的方式向别人搭话啊,一个人自己待着也挺好的。”
“也不要在天台上和这个家伙告白啊,真是蠢死了。”
“不要总是把情绪放在他那边啊,不要总是反复地思考他说的话的含义,不要想着声势宏大的纪念某个特殊的日子,不要对他周围的所有异性都抱有恶意,不要因为他说了什么话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不要不要,那样不行!”
“将重心转移到自己身上,寻找自己的兴趣和梦想,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
指甲死死地陷在头发里,看到那个样子的清水,古田药觉得有些不安。
“差不多可以了,老婆。”
那样说着,古田药上去抚摸着清水彩的肩膀,可清水依旧挥手将古田药的手打开。
“别说了,清水。”
看着正死死捂住自己胸口的清水彩,古田药冲上前抱住了她。
而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清水彩正失声痛哭着。
“原来从一开始就都错了,全部都错了,我当初没有遇见你就好了啊,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甩开古田药的怀抱,清水彩愤怒地说。
古田药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是从抽屉里面找出来,上次还没有吃完的帕罗西汀的药瓶递过去。
“吃一点吧,清水,吃下去就会好了。”
清水抬起头来,那种质问的目光就像是一柄铁锤一样打在古田药的胸口。
那眼神和之前清水彩在20年前,那个夏日的夜晚看他的眼神一样。
在那之后,他就看见了清水彩的遗照。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活到今天的。
古田药神情呆滞,好半天说出来一句。
“如果我消失了的话,清水你会不会好一点。”
清水彩将脸颊埋到怀里,犹如金属矿一般的发丝披散在她的肩膀上。
“不会的,我已经受够了。”
带着一丝希翼,清水彩又突然抬起头来,她看着古田药,说。
“药,让我死吧,我知道我自己,我永远也不会好了。”
古田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意义,只是在给清水彩增加负担。
那种自大的需要陪伴的话实在是谎言。
但是,但是...,两个人一起生活这么久的记忆并非是虚假。
想到一个人要从自己身边彻底的消失。
而且这个人是自己再活一次的全部意义与价值。
古田药捶着墙壁嚎啕大哭起来,在他身后的清水被气氛烘托着也在小声地哭泣。
dv机早就被古田药随意地丢在了地上,以完全扭曲的视角记录着灰尘附着于大理石地板以及倾斜构图中的男女。
那天晚上,她们没有说话,清水彩很乖巧地躺在了古田药的怀里。
她正用手指轻轻地捋顺古田药的贴身衬衣,人体的温度从那边传递过来。
寒冷的冬季空气让月亮显得格外明亮,它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1月的第二个星期一,那天正是日本的成人节,用来庆祝年满20岁的年轻人迈入成人社会。这一天,年轻人会穿上华丽的和服并参加庆祝活动和仪式。
绚丽多彩的旗帜飘扬在空中,街灯上挂满了红色、白色和金色的灯笼。街道两侧的商店橱窗里陈列着华丽的和服,沿途的庙宇和神社也参与到庆祝活动中。人们停下脚步,鞠躬向神社祈福,希望未来能够顺利和幸福。神社的墙壁上挂满了绚丽的吊饰和祈愿板,闪烁着金色和红色的光芒。
成人的队伍从窗外经过,镇上的居民们纷纷从家中出来,为新成年人们献上热情的祝福。他们在街道两旁排队,手中拿着彩色的纸屑和小礼物。男性会穿着黑色的袍子和白色的腰带,女性则会穿着华丽的色打挂。
他们年满二十,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而古田药和清水也才二十过半,然而,属于他们的意气已经消散殆尽。
他今年只有27岁,可是古田药觉得自己比耄耋老人还要更加疲惫。
他们在led灯中放肆地笑着,古田药和清水彩躲在公寓的阴暗处拥抱取暖。
茶席舞、音乐会和花车巡游。
古田药也想要参与进去,参与到与他们仅仅只有一窗之隔的那个光辉灿烂的生活里面去。
“老婆,你记得我和你说过,想要变得受欢迎是有诀窍的吧。”
“想要变得受欢迎的话就要先变得不被理解,哪怕是被别人说是耍帅,哪怕自己也想要融入集体,也要背负着我要变得受欢迎这种想法,做与众不同的事,说与众不同的话。”
半梦半醒着,清水彩在他的怀中,用呢喃地口吻说出来这句话。
她还记得啊,古田药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你完全没有做到啊,老婆,只是死记硬背地很熟练啊。来到这里以后根本就没有交到朋友吧。”
他没有办法改变清水彩,没有办法要求清水彩为了他自己的人生意义生存下去。
他想,自己这一生实在是太自大了,自大的有些过了头了。
清水彩是完全独立的生命啊,她和自己的人生又有什么本质性的联系呢?
是啊,是啊。
要是将爱作为那枢纽的话,自己不就违背了最开始的想法了嘛。
爱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东西啊,尤其是在青春时期,辗转腾挪,变幻莫测,实在是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啊。
可若是说这种关系是一种责任的话,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吧。
将别人的人生视为自己的责任,这不就是一种自私么?
古田药红着眼眶,看着自己怀里的清水,说。
“清水,你啊,你真是没出息。”
夏日的夜晚,松下电风扇发出吱呀吱呀的机器运转声音。
没有开灯,房间布满了晦暗。
只一瞬间,窗外的烟花照亮了房间里的黑暗。
古田药和清水彩抬头看去,那是如同绽放的银河一样美丽的菊星打上花火,随后是蜂和飞游星。
他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脸庞转向窗外。
“你走吧,走吧。不过,我不会陪你一起啊。”
“没出息,没出息!”
古田药抹干净脸上的眼泪,将清水彩推开。
“我要活下去,没有你,我也要活下去。”
“合格了啊,老公。”
清水彩笑着那样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古田药和清水彩不再说话,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古田药睡着了。
那天晚上,古田药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清水彩哭着跟他说,她只是太爱他了,她根本就不想死。
她说,就是因为古田药一直陪在她身边,终于帮助她摆脱了那种想法。
清水彩第二天就振作起来很早起床给他做了早饭,然后早早的出去找工作。
三个月后,她又在曾经的那家咖啡店就职了。
一年之后,清水彩终于将同事请到家里玩。
言谈举止都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三年之后,清水彩怀孕了。
她生了一个男孩。
就在小镇上小学,上到六年级的时候,她又生了一个女孩。
女孩上到六年级的时候,清水彩退休了,在家做起来全职主妇。
古田药看到她在漏了馅的蒲团棉垫上给自己揉着肩膀。
两个人一起挽着手走在冬天的街道上,用手接住雪花给她看。
孩子长大了,穿上和服和木质高履,为他们在成人节送上一句成人快乐。
孩子们长大了,古田药和清水彩也老了。
孩子们离开了小镇,想要把清水彩和古田药接到东京去。
然而在小镇里面住惯了的古田药和清水彩不愿意去。
老了两个人也一直呆在一起,相互扶持着。
虽说有些时候会安错对方的假牙,可是,那种时候笑一笑就过去了。
然后,自己得了很重很重的病,清水彩在床前,揉着已经哭肿的水蜜桃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走以后,我会维系好这个家的。”
摸着古田药的手,清水彩泪眼婆娑地说。
我死了,带着笑容死去了。
临死之前,我伸出手,抚摸着清水彩的脸颊。
“我这一生都很幸福啊,老婆。”
本来,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哪里不对劲啊。
古田药感觉到有液体滴落到自己的脸上,那是清水彩的眼泪吧。
可是,从不同的维度理解,那种眼泪产生的原因也是不一样的。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阳光很明媚,房间里空无一人,那电扇不知道是关了还是坏了,不再发出声音。
只有清水彩的那猫,依旧在古田药脚边喵喵地叫着,还不时地用爪子磨蹭着古田药的裤腿。
古田药跟着那猫走出去,那猫走的很着急,到后面就跑起来,古田药也跟着跑。
像是心中有些预感一般,古田药最终到了那座桥上。
古田药以前还没有仔细地看过那座桥呢,只是在找工作的闲暇中,依偎在桥身上。
从材质判断,是一座建造的很粗糙的混凝土拱桥,古田药好像听别人说过,这座石桥是平安时代修建的。
古田药在那据说是平安时代的石桥旁边发现了清水彩的鞋子,在那鞋子旁边,是被血染红的纸包。
他顺着桥向下望去,是潺潺的流水无尽向着大阪的方向蔓延。
这条河叫什么来着。
打开纸条。
揉皱不堪,并非是素白的信纸。
上面依旧是清水彩那很丑的字迹。
谢谢你,老公,以及,再见了。
两个月后,两个人的视频被评委评价为“虽然看不懂,但是很有感情”,获得了银赏。
古田药将获奖证书丢进了河里。
清水彩死了,古田药再也没做过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