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执手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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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执手相送
众人赶忙闪向两侧。
天子竟然没有乘坐龙辇，而是骑着马向他们奔了过来。
林玄常安道站在道路中间，躬身下拜。
天子坐在马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俯身看着他们二人，轻声说道，“林御史离开京城，怎么也不向我辞别？”
“陛下公务繁忙，小人不敢轻易打扰。”
天子心里有很多话，当着众人，不好说出口，轻轻叹了口气，对林玄说，“林公子此去荆州，路途遥远，兵荒马乱，总得有一物防身吧。”
说完他从身后之人手里，接过一把长柄陌刀，亲手举着，递到了林玄的手上。
“我也不知道林公子喜欢什么。”年轻的天子看着林玄说，“此乃尚方局制造的尚方宝刀，锋利至极，或许公子用得上，今日赠予公子，做防身之用。”
林玄接过刀，躬身下拜，“多谢天子垂青。”
“以后，要常回朝廷述职，不要总是待在荆州。”
“遵命。”林玄抬头看着天子，见他眼中光波荡漾。
天子摆摆手，“你们走吧。”
林玄提着尚方宝刀，回身上马，跑出几步，又悄然回首
只见天子立在众人之前，肩膀轻轻耷拉着。
身后众人恭敬而立，而那天子，却是一身孤寂，怔怔着前方。
而人群之后，还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何青翎穿着一身紫衣，掩藏在城门之下的黑暗里，看着远去的林玄，轻声说道。
“不知公子何日再能回京。”
二人沿江逆流而上，比来时慢了许多。
常安道神清气爽，闭眼感受着江面吹风而来的春风。
林玄看着两岸一片破败的景象，心思黯然。
常安道扭头，看着林玄，“陛下亲自执手相送，林公子已经名扬天下，为何看起来不太高兴。”
林玄看着常安道，好一会儿才说，“舍不得京城的繁华。”
“林公子奋斗几年，干几件大事，肯定会被天子调入京城，入朝为官，到时候，我还要靠你提携。”
“哪里的话？我林玄永远是常刺史的小弟。”
“哈哈哈，林御史这么说，折煞我也。”
二人一路到达江夏水面。
郢州城隐隐在望。
林玄睡眼惺忪，走出船舱，看着迎风而立的常安道，常公子，又在琢磨天下大事？”
常安道看着远处的郢州城，说道，“你知道那是谁的治所吗？”
“袁祎之。”林玄脱口而出。
常安道见林玄一脸平静，凝眉问道，“既然知道，你还这么淡定。”说完，命令船夫加紧行船。
“怕什么？他能出城将我抓去不成？我可是六品侍御史，堂堂朝廷命官。”
话音未落，一艘小船向他们急速行过来。
船上站着一帮兵士，大喊道，“请问，对面可是林御史？”
常安道心头一紧，说什么来什么，袁祎之如果是真把林玄劫入郢州，只怕凶多吉少。
林玄毫不在乎，高声叫道，“正是本人。”
那小船靠近，跳出来一批兵士，“大司马有请。”。
该来的总会来，林玄心思坦然。
“这么大的人物邀请我，恭敬不如从命。”林玄说着话，便跳上了那艘小舟。
常安道也跟了上来，“公子，我陪你去。”
“不必。”林玄摆着手，“我只身前往，你先回荆州吧。”
“你在京城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还让大司马的儿子袁将军下不了台，我担心，你只身前往会有危险。”
“我想，堂堂一个晋朝大司马，不会与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常刺史不必担心。”
“不行，我必须陪着你。”常安道坚持。
有他陪在林玄身边，大司马如果真的想要处置林玄，总会有所顾虑。
林玄知道他的意思，轻声说道，“有你在场，袁祎之对我顾忌更深，还是我一个人行动比较方便。”
常安道一想也对，若是袁祎之亲眼看到林玄与他常氏关系紧密，肯定对林玄防范更深，不如让林玄独自前往，或许能够打消袁祎之的疑虑。
“公子保重一切，小心行事。”
林玄摆摆手，随着轻舟往郢州城而去。
郢州城外，驻扎着袁祎之的水军。
旌旗遮天蔽日，军力强盛。
林玄四处打望着，跟着兵士走进了宏伟高大的郢州城。
大司马府在京城，这里只有袁祎之的行宫。
袁祎之在自己的行宫接见林玄，冷眼看着他迈着大步款款而来。
果然气度不凡。
袁良来信说，林玄诡计多端，武力惊人，与司马天子沆瀣一气，不断挖袁氏墙脚。
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白深入朝，被天子直接加封为六品侍御史，甚至执手相送的林玄，到底是何等人物。
林玄走到袁祎之面前，不卑不亢，躬身下拜，“小人林玄，拜见大司马。”
大司马胡须花白，垂至胸前，满面威严，眼中闪着淡淡的蓝光，似乎有点胡人血统。
袁祎之看着他，“你就是林玄？搅得京城满城风雨。”
“不过路见不平而已。”
“你可知罪？”袁祎之忽然提高的声音。
“属下不知何罪之有？请大司马明示。”
“区区一个六品侍御史，竟敢当朝顶撞二品将军，是谁给你的权利？”
“为国为政，朝堂辩论在所难免，你是当朝大司马，若要以此给我治罪，我林玄也无话可说，我相信大司马也不怕那沸沸之言。”
“倒是有一些胆魄。”袁祎之笑了起来，“敢当面跟我这么说话的人，没几个。”
“就事论事而已，大司马胸怀宽广，在下钦佩不已。”
袁祎之看着林玄，“是你把朱正分给扳倒的？”
“不能说扳倒，只是行使我的职权，为朝廷端正官风。”
“哈哈哈，说得倒是好听，你与那朱正分积怨已久，这次猛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拿下，确实干得漂亮，我倒是有一些佩服。”
“大司马过奖，朱正分作恶多端，已经引得朝臣众怒，不是我上诉，总会有人弹劾他。”
“你话里有话？”
林玄抬起头看着袁祎之，“大司马不要多想，我就事论事而已。”
“听说你与那常氏走得很近？”
“常中书待我如亲人，我很感激他们。”
袁祎之眼露微光，看着林玄说，“不如你投到我的账下，只要对我袁氏忠心，我保证你青云直上，人间的荣华富贵，你信手便能得来。”
“多谢袁大司马抬爱，我林玄没什么大志向，还是比较喜欢闲散的生活。”
袁祎之抛出了橄榄枝，却被林玄无情扔了回来。
他静静看着林玄，说道，“林玄，不要不识抬举。”
“袁将军威震四海，我林玄高攀不起。”
袁祎之眼皮动了动，“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还请林公子再想想，也就是你了，对于别人，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耐心。”
林玄躬身抱拳，“多谢大司马。”
袁祎之一摆手，转身说道，“送客。”
林玄顺利出城。
这回，他们没走来时那间城门，而是走水路，顺着水道从城内直达江上。
常安道还等在那里。
见林玄这么快就出来，喜出望外，将林玄接入船中，上下打量着他，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能有什么事，我林玄名气正盛，我不信他袁祎之敢在这个时候拿我开刀。”
“袁祎之对你说了什么？”
“他想拉拢我。”
“拉拢你？”
“没错，他想将我收入他的麾下。”
“你怎么说？”
“我当场就拒绝了，以为他势力大，我就能服软？”林玄拧着脖子说，“他袁氏为祸朝廷，拥兵自重，天下苦袁久矣，却敢怒不敢言，我怎么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公子高义。”常安道躬身下拜。
二人继续顺江而上，不日便到了荆州城。
此时，荆州刺史朱正分，已经被御史台押解回了京城。
刺史府的家产也被通通查没，根本就没来得及转移。
林玄陪着常安道，在刺史府转了一圈。
“如何？”林玄说，“比你那长史府，豪华不少吧？”
常安道点点头
“那你赶紧搬来，在这里办公吧，何时开门，我好蹭你顿酒喝。”
常安道摇摇头，“就把刺史府设在我的府上吧，这里就送给王令之。”
“常刺史倒是清心寡欲。”
“你有什么打算？”他转身对林玄说道。
“当然是好好做我的生意喽。”
“做生意？”常安道看着林玄，沉声说道，“林公子，金钱乃身外之物，容易迷惑心志，大事不可废啊。”
“什么大事？”林玄问道。
常安道忽然有些紧张，以为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你的本职工作监察百官，这才是你的大事。”
林玄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说道，“这回入京，我算是看出来了，监察百官，整治朝堂，靠嘴是不行的，靠的是武力，靠的是军力。”
“所以，你打算发展你的私兵？”
林玄笑看常安道，抱拳说道，“以后，我可要在刺史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混，还请高抬贵手。”
常安道笑道，“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全力支持你，最重要的，你要小心袁义马，他可盯着咱们两个。”
“在下谨记。”林玄抱拳告辞。
林玄回到黑石山，工匠们沸腾了。
林公子安全回山，他们便有了主心骨。
有了带头人，便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要不然，心里总是没着没落，担心有一天，黑石山再被攻陷，他们又会成为无家可归之人。
林玄拿出朝廷颁发的委任文书，当众宣布，以后我林玄不再是白身之人，而是六品朝廷命官，有我这身官袍罩着，我们黑石山，永远都是安全的，没人敢再随意攻伐我们。
众人兴奋至极。
在这个动荡的世界，守卫这么一片宁静祥和之所，确实不容易。
大家只想守着这个家，过安稳的日子，不愿再四处漂泊。
只有林玄才，能给他们这样的生活。
林玄告别众人，抖着手里的文书，走进了黑石山寨。
邵紫燕喜笑颜开，静静看着林玄，脸色如鲜花一般绽放
何蛟扫了一眼文书，并没有在意。
“公子，平安归来就好。”
“你们都不觉得震惊吗？”林玄对他们淡漠的反应表示惊讶。
程威歪歪扭扭靠着墙，说道，“快把你那文书收起来吧，别显摆了，张生早都写信告诉我们啦。”
林玄努着嘴，“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不把这个露脸的机会留给我。”
林玄把那文书随手扔在桌上，叹着气说，“你们都不为我高兴，这就没意思了。”
“我们自然替公子高兴啊，只是高兴过早，现在已经提不起心情了。”紫燕笑着说。
“那就好。”林玄的脸上终于笑了起来。
“何将军。”林玄问道，“临行前，我让你们收拢士兵，办得怎么样了？”
“公子准备动手了？”
“动手还早，当务之急，是要练兵，我要打造一支最强大的骑兵部队。”林玄斩钉截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