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机械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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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红月当空之日。
大约是那场灾变后的第十五年。
具体是与不是，真的没人去记，只是隐约有这么个印象，因为在如今的世界中，太多太多东西需要去铭记。
那些会猎杀人类的怪物，它们的作息，它们的习性，哪些幸存者营地暂时安全，哪些处于岌岌可危的边缘状态。
这些才是需要去记住的东西，至于今天是什么日子，谁会在乎呢？
肖时钦从冰冷的不锈钢板上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许多破损的机械部件，偶尔还有几个电火花从裸露的电线迸发。
“……又积攒了这么多啊。”
肖时钦用力甩甩头，堆满机械零件的房间中有两个水蓝色的小型机器人嗡鸣着飞到他肩头。
肖时钦揉揉自己的眼睛，一副战术目镜便出现在他脸上，庞大的信息流在他眼前闪过，里面都是他沉睡期间营地发生的事。
大致了解后，肖时钦坐起来，默不作声地捡起一个中型机器人，在他的注视下，机器人背后的螺丝自动旋转掉落，露出精密复杂的内部构造。
“重力感应器老化，重新生成连接杠杆。”
“温控芯片有烧融，正在更换。”
“传输天线已断裂，正在生成新天线。”
每当他说出一个问题和处理措施，房间里的材料就仿佛受到某种能力的作用，依照他所说的，有条不紊地执行。
大约半小时，屋子里的残破废品全部焕然一新，都成了能够正常运作的器械。
肖时钦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上去有些虚弱。
他将战术目镜扯下来扔到一边，目镜化为一束电子流光，星星点点消散，本来平坦的不锈钢板上浮现出一个弯曲的弧度，像是枕头。
肖时钦靠在上边，微微喘息着。
房间的门在这时被打开，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性机械师进门低头行礼，抬头才看到肖时钦有些虚弱的样子。
她先是一怔，随即快步走上前去，背后的微型电子设备发出嗡鸣，昭示着她波动的内心。
“阁下，您又做这些……”
她的言语中有多到特别的关心，她本人没有察觉，肖时钦有些恍惚，也没有分辨出来。
“明明这些事交给普通的机械师就可以的。”
闻言，肖时钦笑了，随手抓过一个被修好的重力发生立场装置，一边让它在手上旋转，一边回答：“难道我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机械师？”
这种对话注定是没有答案的，女机械师叹了口气，转到其他的话题，语气一肃：“阁下，盖波加改造计划已经正式提上日程，保卫机器人的内部程序正在进行全面升级，建议暂时收缩安全地带。”
“营地生活物资开始出现逆增长。”
“新来的难民们暂时被安置在东区。”
见她还要继续报告下去，肖时钦连忙伸手打断她，有些不解：“这些事平时你决定就行，今天怎么要来报告？”
女机械师低头，有些为难：“阁下，是营地中的超凡者，他们最近在闹情绪……以刘皓为首，和普通居民发生了比较大的冲突。”
肖时钦揉揉太阳穴，有些无奈：“说，怎么回事。”
女机械师恭谨地行礼称是，十分客观地描述起来。
事情不算复杂，就是冒险家王泽在普通居民区闲逛的时候，跟一个妇人多聊了几句，她的丈夫为此大吵大闹，打了妇人一顿，还要揪着她去找王泽，要个说法。
第二天一早，那妇人被发现吊死在营地外的围墙上。
说来也怪，在这种人不如狗的时代活了下来，活了十几年，因为这么点狗屁倒灶的事就放弃了。
那妇人是自己上吊的，她男人却不信，坚称是因为他撞破了他们的私情，那妇人才上吊为保奸夫名誉。
事情闹大后，王泽面子上挂不住，就去找那个男人，把他也吊在围墙上，大概是教训了一下。
第二天王泽去放他下来的时候，发现这男人没挺过一夜，死了。
偏偏又被外出种植的一群普通民众看见。
王泽也没想杀他，去找了曾经一起在嘉世的刘皓说这件事，刘皓在营地里也是个头目，安顿好王泽就来报告这件事，和那些遇到这件事的民众正在外边吵呢。
作为刘皓一方，自然会认为本来就不是王泽的错，难道任由那男人抹黑王泽？
那些普通民众则认为，人都死了，你们当然说什么是什么，你今天能杀一个跟你有仇的普通人，明天会不会杀我们？
现在双方都在外边，一边争吵，一边等待肖时钦的裁决。
作为营地中的最强者，无论如何不愿意管这些事，这些事情都会找上门来。
肖时钦打了个响指，漆黑的数据流在他眼中飞速流淌，很快他就一扫疲态，随女机械师去面对这些人。
天空一直都是那种染血的昏黄，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两波人分别站在道路两侧，超凡者十二人，民众有五十多人。
见到肖时钦出来，纷纷闭嘴行礼。
民众们都是四十五度的鞠躬礼，超凡者们，无论冒险家还是召唤师，都是旧时代的军礼。
肖时钦还礼，随即开口，一开口就是对着民众一边：“是谁发现的尸体？”
有十几个民众举手。
肖时钦点点头：“那是谁提议过来找我的？”
十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一人不那么情愿地举起手：“是我，但是我是为了……”
“我知道，我知道。”
肖时钦抬手打断他，又对超凡者队伍一指：“王泽，出来。”
一位有些畏惧的神枪手走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毕竟大部分超凡者的时间都被固定在某个年龄段就不会变化：“阁下……”
一旁的魔剑士刘皓想要帮腔：“阁下……”
肖时钦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刘皓一窒，竟然再说不出什么。
王泽见状也只好走上前，迎接他的不是质问或者批评，也不是什么攻击。
肖时钦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邀请人吃饭的语气告诉他：“去，杀了这个人。”
一片哗然。
站出来的那个民众瞬间掉头就跑，可是被几枚不知何时出现在脚下的重力感应地雷牢牢束缚在地上，双脚像是生了根，正面扑在地上。
即便这样，他还是惊惧地在地上用手指抓住泥土，徒劳地挣扎，一边爬，一边高声嚷嚷：“我不服！我不服！肖时钦……生灵灭！你是暴君！暴君！”
反而是被他指派杀人任务的王泽，犹豫半天，试探着向肖时钦请求：“阁下，他也没做什么该死的事……没必要吧？”
那人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拼命点头：“对对！我不该死！我不该死！”
肖时钦没有坚持，只是反问王泽：“为什么不杀他？你不仅可以杀了他，还可以杀光在场所有的普通人，那样就没人知道你的事情，如果你愿意，我会下令这里的所有人就当没看见。”
超凡者们有些躁动，普通人则是发现自己被禁锢在原地，连张口反抗都做不到。
王泽退后几步，看肖时钦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我……我不是为了当什么人上人，也不是为了能够生杀予夺才待在这里的！我根本没有想杀掉那个家伙！那只是个不该存在的错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报复他，但绝不会杀他！”
“我的枪口，绝对不会对准无辜的平民，否则我和外面那些怪物有什么区别？！”
肖时钦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将普通人的束缚集体解开，面对他们复杂的眼光，用并不大，但是足够清晰的声音询问：“你们还有疑问吗？”
“没有的话，不要耽误我分析图纸。”
王泽这才反应过来，向已经走回屋子的肖时钦深深行了一礼，高声道：“感谢您，阁下！”
只一恍惚，原来还是嘉世的战队训练室，肖时钦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忍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在讨好刘皓的王泽，屏幕中的角色在决斗场已倒下多时。
在他身边将这段记忆灌输进去的陆仁甲撇撇嘴，转身走掉。
至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和机械能发现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