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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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的日子，令人不自觉怀念起两个月前的温暖。

“根据市民反映，废旧房屋里出现了咒阵，请去调查一下，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先行解决。”资料极度不详的任务说明，堂本清智就这么来到都内边缘地区的一间荒废屋子里。

在没有造成死伤的情况下，能被普通人目击的现场通常不会有太大的危害，原本会先由对策局的低级成员进行观测评价才对。

自从上次牛鬼事件以来，东京都内的戒备等级就提升了一级，隶属对策局的人员，无论咒术师抑或普通士兵，都陷入到不断加班的状况中。

是不是为了市民安全不清楚，“总而言之不能影响经济生产！”堂本清智阴暗地猜测着国会会议上大人物的说话，再次坚定了不要加入组织的念头。

当然代价就是像现在这样，经常有些评级不详的任务找过来，虽然可以拒绝，不过在有空闲的情况下，权当作闲余消遣而已。

因为是一户建，产权大概还属于屋主本人。从室内的积灰和脏乱程度来看，不但很久没人居住，显然亦未有委托给任何地产企业管理，自然就不存在有清洁公司来打扫这种事了。

因此那个所谓反映的市民，很有可能是流浪汉之类的人物。已经疏于管理到如此程度，堂本清智亦就懒得去找区域警视领取搜索令，现在完全属于非法入侵状态。

一楼是睡房和盥洗室区域，地上散落着啤酒罐、以及各类拆开过的食物包装，不知道是屋主很久以前就没清理，还是后来流浪汉入侵过才留下来的，这些东西再加上从各处流出的污水，已经混合聚积成难以描述的团状物。

无数垃圾与密闭空间的共同作业下，所形成的浑浊臭味十分刺鼻，甚至连自己也不知不觉间加入到这场酸臭的化学反应当中。

浴室、厕所这些地方不出所料已经断水，地面、墙壁上各处都有污秽，基本都是黑色印子，以堂本清智当前的学识，实在不能鉴定出这是不是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的血液。

建筑物整体上没有发生结构性破坏，只有个别窗户处于损坏状态，要评价的话，就是很符合它自身废弃房屋的印象，在夜晚说不定还会有附近的人来举办试胆大冒险。

往楼上走去，本以为随着海拔的提升，空气的沉积感能够得以缓解，结果完全没有，甚至还弥漫着新出现的难以形容的气味。

堂本清智自问卫生观念还没有到洁癖的地步，这时候也不得不加强灵力护盾的输出，将有害气体隔绝开去。做这种工作有时候不能太爱干净，嗅觉是感受环境的重要一环，不是如此难以忍受的极端情况，着实不想主动采取这种手段。

艰难地躲着不可名状的团块，在没有弄脏鞋面的状况下顺利到达二楼。

首先占据视野的是开放式厨房以及客厅，格局虽然与一楼不同，大体情形却相差无几。客厅边上还摆着一张歪歪扭扭、外表破损露出填充海绵的沙发，木质桌子倒是很坚挺地呆在中央。这也是堂本清智从进屋到现在为止，唯二看到的家具。

客厅的一面墙是拉门，现在处于严丝合缝的状态，原本猜测废弃房屋的门窗理应都已经被打开了才对。与平日生活不同，走在一个给人废墟印象的场景里，若是忽然看到一扇密闭完好的门，反而会觉得违和。

继续躲避着脚下的障碍物，艰难地来到门边一拉，滑动过程意外地顺畅。本以为是工程质量过硬，仔细看过门把上灰尘的厚度，发现明显要比其他地方薄上不少，似乎不久前仍然有人在使用。

房间内，原以为同样会全是垃圾的地面上，结果却一尘不染，这样说有些夸张，纯粹是出于和外面对比的原因。

准确地说虽然有灰尘，但是除了建筑物本身以外，完全没有其他肉眼可见的固体或是液体事物。

实际上也不算对，因为拉门正对的地面上，画着与房间宽度同等的阴阳八卦阵！只是不知道上面的漆黑是因为墨水抑或颜料。

抛开特殊的宗教术式不论，施展咒术前的仪式——诸如吟唱咒文、刻画咒阵之类的操作，多是为了集中精神，尽快从日常模式切换到“我在使用咒术”的状态中，本质上是一种自我暗示方法。

与迫于无奈的瞬间施放相比，有节奏有规律地逐步运转起体内灵力，在降低灵力消耗的同时，还能够提升使用效率。

不过作为若是战斗成员，遇上突发状况难以兼顾的时候，自然就得省略这一步。当中也有不在意自己灵力量消耗的人在，或是觉得念咒文会害羞的家伙。

此外仪式也有信仰相关的说法，目的在于借用神鬼之力，月本国内支持这种论点的能力者亦占据着相当部分比例。

而阴阳八卦阵正是构筑咒术最基础的仪式之一。

所以从现场推测，会从这样最基础阵法开始的人，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刚入门的新手，例如半年前的薮原久希子，不但开头要先画好阵法，而且只能使用简单的咒术。

至于另一种，就是纯粹的、绝对的外行，不知道是从书上还是都是传说之类的地方学到，用半吊子的心态加上各种错漏的仪式想要施展咒术。

这种情况按道理完全不会产生任何效果，现场亦确实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残留，于是继续往上探索。

天台同样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这次的工作理论上就算是结束了，因为场地不具备任何危险性，没有寻根究底的必要。

至于为什么有外行跑来这种地方，随便画个阵想要施展咒术，有责任心或是好奇的家伙想必会继续调查，但堂本清智并不是会因此而自觉加班的人，特别是在酬劳微薄的情况下。

堂本清智还原现场后便离开屋子往车站走去，结果才没过多远，一名大约小学高年级年纪的小女孩与他擦身而过。周末的便装打扮，适合秋季节气的长衫长裤，帽子前沿拉得很低，大约是只看着自己前方一部分地面走路的感觉。

街上的行人并不少，堂本清智会注意到小女孩的原因，是她除了提着袋子之外，身上还背了个狗包，通常情况下养狗的人更倾向于带宠物散步，而不是将它背在身上。

乘电车的情况也能大致排除，因为他从未看见过任何小学女生是不带包坐车的，这里的包括所有背包、挎包、单肩包。从男生的角度看，裤子的两到四个口袋足以装下手机、钥匙、零钱、乘车卡等所有单日使用的必需品。

即便现在大力倡导两性平权，不过这点也确实是性别和观念上的差别，总不可能对方把东西都放在宠物包里。

再从精神状况判断的话，小狗的样子也显得颇为萎靡，小女孩稍显急促的步伐偶尔会引来别人的注视，不过路人这种东西说到底无关紧要，很快视线就会移开。

小女孩自然地走进废弃房屋，除了开门动作太蹩脚有点扣分外，面对恶劣的环境居然轻车熟路，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若是以不知情者的角度观察，必定认为她和回家没有什么两样。

瘦弱的身影进到屋子后很是熟练地走上二楼，拉开不久前才被堂本清智关上的主卧室门。

一边细声安慰，一边将宠物狗从包里抱出，小心翼翼地放到八卦阵中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狗比较乖巧的关系，没有任何吵闹或者胡乱动作，只是安静地趴伏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注视着地面。

小女孩这时候继续将里面的数瓶红色液体摆放出来，没想到还真是把东西放在宠物包内。

为了不污染地面，还细心地按顺序各自倒在不同的常见家庭用调料小碟子里，以屋子本身的状况，也可能是对方不想浪费而已。

随着倒出的红色液体不断增多，血腥味渐渐散布到浑浊的空气中，整个屋子的味道变得更加难闻，趴着的小狗也“呜”的一声皱起鼻子。接着小女孩从袋子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封面标题上写着《简易咒术大全》的印刷书籍。

没错，咒术并不是多么神秘又不可触摸的事物，相反其实每个一般市民都能接触得到，最简单的就是在书店的神秘学相关区域。

那些混杂着半假半真内容的书籍，人人都可以购买回家，但是真的想要施放出来的话，需要自身拥有足够份量的灵力，实际上这才是门槛所在。

因此政府亦未对简单的咒术相关资讯进行管制，只是单纯地放任传播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自学觉醒的人才，到时候直接联系对方，还有可能招揽进对策局，简直称得上是无本买卖。当然前提是那人没有造成巨大的社会危害。

视线回到现场，由于收集到的量不多，再加上血液成分原因又容易凝固，将瓶子内能倒的全都倒出来以后，总算勉强凑够八小碟，分别放在八卦阵的各个方位上，配合着中间的蜷缩的小狗，一个看起来像是献祭现场的布置算是完成了。

此时小女孩翻开书籍，开始照着上面的书写念诵咒文，由于汉字识别困难，断断续续的呢喃好一阵子才宣告完毕，慢慢开始收拾起东西，又顺着毛摸了摸小狗才把对方抱进包里，接着便下楼准备离开。

堂本清智躲在一旁默默观看完全程，没有出声制止，原因很简单——咒文是治疗系。既然不是出于害人心态，又刻意带上宠物来这种地方，大概是小狗得了什么病症的缘故。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一般人装模作样使用的半吊子仪式，咒术理所当然地完全没有任何发动痕迹。不过这种事情有没有效果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事人做完之后，能否心安地接受未来而已。

这其中唯一的问题是血液，见迹咒显示它们来自于各种小动物，能想象到收集过程应该对小学生身心发展很不健康。但那是老师和家长的责任范围，与堂本清智无关，所以完全没有制止的必要。

当然作为报告他会一并提交上去，总之这次的工作确确实实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