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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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家乡的人,往往怀抱着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前程未卜的不安,寂寞的感情虽然有,但并不占据主体位置。
被留下来的人则相反,看着熟悉的人奔向新生活,仿佛只有自己在原地踏步,反而倍感寂寞。
八月中旬,在奈良呆了将近三个星期,堂本清智再次踏上前往东京的旅途。
「回家」刚开始是件有趣的事情,不过随着日子的累积,渐渐就会感到厌倦起来。尤其在十来岁的年纪,与家人存在着微妙的代沟,不是讨厌或者感到麻烦这种负面感情,而是一种莫名又难以解释的距离感。
即便严格来说堂本清智不算是青春期了,不过孤僻且中二的性格多少有些别扭,这么看来说不定自己比青春期少年还要棘手。
明辰的集训只有两星期,因此前些天苍牙城佑人那一帮人便已经返回京都了。
堂本清智之前去大华严寺看过他们上课,发现这届的六年级生只有7个人,真不知该感叹少子化还是能力者稀缺。
车站旁边发现了僧侣打扮的身影,自己只把离开的消息告诉过堂本家的人,不知为何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哟,罗伯特。”
“都说不要叫我罗伯特!”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人与人的交际是件奇怪又麻烦的事情,有时候你不想和他说话,又不得不和他说话;有时候你很想跟他说话,但他不想听你说话;有时候你们之间很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没有搞懂这些问题的堂本清智,所得出的结论就是:独处比较自在。
“叮叮叮叮”列车缓缓进站,堂本清智转头说道:“罗伯特,快点当上住持,以后参观给我免门票。”随后自顾自走进了车厢。
“都说不要…”武藤零二下意识想要回应,忽然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可以啊,等你成为世界闻名的能力者之后。”
列车缓缓起步。
‘果然我还是讨厌送别这种事情。’坐在座位上的堂本清智,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
回东京途中,堂本清智中途下了电车,坐在一个偏僻小站的候车长椅上,午饭是连锁店和车站合作推出的烧鸡肉便当。
店铺之所以能做成连锁企业,至少说明它符合多数人的口味,堂本清智认为自己对食物的要求与芸芸众生并没有太大区别。
吃完饭后向着林中走去。
为什么突然在这个地方下车,自然不是年轻人的心血来潮,而是在车上时就看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崩夜文绘护住身后的白狐,正跟一名男人对峙,可是现场并未有交手的痕迹。
“哟,真是奇遇。”背着双肩包的堂本清智突然出现打招呼道。
男人看看少年,又看看少女,交替望着两人,耸耸肩自顾自地说道:“二对一啊,那就没办法了,我撤退。”
崩夜文绘舒了口气,素色外套和牛仔裤的搭配,比起外观来说,是更倾向于行动便捷性的装扮。
唯有那光亮顺直的黑发未曾改变,在烈日之下甚至能够反射阳光。
‘打斗时抓住的话,大概会在手中滑开。’堂本清智自说自话,在脑内为对方补完了留长发的理由。
受伤的小白狐倒在地上,发出粗重的喘气声,身上各处皆有伤口,周遭的血液混合着泥尘,使得浑身上下的白色皮毛变到脏乱不堪。
崩夜文绘慢慢凑过去,虚弱的小白狐感受到人类愈加接近的气息,想要凭借自身的力量站起来,可惜徒劳无功。
“忍着点,我不太擅长修愈法。”少女掌中发出柔和的亮光,灵力逐渐包裹住小白狐,慢慢地治疗起它的伤势。
起初小白狐不断发出低声闷哼,继续尝试着从少女身旁逃离,但感受到伤口各处传来的舒适温暖后,便渐渐沉寂下去。
“原来你会喜欢小动物啊。”堂本清智出声调侃道。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而且也不是这个问题,”崩夜文绘摇头:“你知道它的吧。”
“嗯,迷路之狐。”
“原本它只是自由地生活在山里,因为有几个进山的村民迷了路,所以就请了咒术师过来驱除。”
‘但没有解释你为什么在这里。’少年内心吐槽,不过对方毕竟身为崩夜家的一员,这些大家族里总有很多破事,自己没必要知道。
尽管这家伙看起来性格很傲不娇,不过确实是个青春年华,关怀弱小的少女,标签机对眼前的崩夜文绘又增添了一些说明。
“那你要怎么处理?”堂本清智问道。
“找到它的家族,让它们迁移去更远的地方;又或者把它带回京都,那边有十家名下的山林,里面养着不少鬼怪。”
“真是万恶的地主家,祝你成功。”堂本清智转身想要离开。
背包忽然被拉扯住。
“堂本清智,虽然认识不久,但我发现你好像一直都对前辈缺乏尊重,跟着来吧。”崩夜文绘气冲冲道。
实际上少女拉着背包的手捉得并不紧,对方若真的想走,很容易便能挣脱。
‘所以说我不擅长应付傲娇啊。’堂本清智心想,随后说道:“友情价5万円。”
“你这家伙…成交!”
……
拯救弱小之前不能考虑太多。
假如有一只还没学会飞的小鸟,一蹦一跳艰难地想要过马路,随时可能葬生在飞速而过的轮子底下,而不知道在哪棵树上的母亲还在呼喊着孩子。热血上头的人必定立刻就会决定帮助它。
一旦行动前想得太多的话,别人的眼光、自己能肩负的责任、小鸟的未来等等…都会让人止步不前,犹豫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
存在主义认为人的本质由行为决定,这样的诸多顾虑,或许都只是冷血、懦弱的借口。
倘若是现在的堂本清智,必定可以无所顾忌地拯救这样的小生命,但这又是成长的证明,还是力量带来的自信?
接下来两人和一只连续走了数个山头,一寻咒、见迹咒都完全找不对白狐的族群,大概率是个孤儿了。
而小家伙醒来后又对崩夜文绘颇为亲昵,结果看来已经不言自明。
天色开始入黑,两人回到山脚下的村落路口处。
“抱歉,要你陪我这么久。”崩夜文绘不好意思道。
“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加钱这个方式比较实际。”堂本清智耸耸肩。
“…我知道了,”崩夜文绘这次没有吐槽,而是直接说道:“关于之前你说的「傲娇」,后来我查了一下意思,有点似懂非懂。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堂本清智这人大概就是傲娇吧,金钱是你避免跟别人有情感纠葛的绝佳理由。”
“假如没记错的话,我跟崩夜小姐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呆在大华严寺那段时间,可没少听见佑人他们谈起你。”
路口处汇聚的山风,撩动起黑色顺直的长发,隐约映照出月光的银白,双眼在洁白面容上凝聚出两道深邃。
堂本清智望着少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两人都陷入沉默,除开远处的蛙鸣,就只有小白狐偶尔哼哼的声音。
不过这样相顾无言的状况并未持续太久,很快转角处出现两道逐渐逼近的黄色灯光,一辆轿车在两人面前缓缓停稳。
崩夜文绘怀抱着小白狐,完全没有要跟少年道别的意思,迅速完成了开门、坐上后座、关门等一系列动作,甚至差点夹到狐狸的尾巴。
少女的评价并不算错,“与人情来往相比,金钱上的交易反而比较干净”确实是自己的处事理念之一。被人看穿没有什么大不了,亦未因此感到尴尬,只是单纯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些别人自信满满、一本正经地说出的——对自己所谓的分析。
常常在脑内给别人贴标签,但又不习惯自己被解构这种事,真不知道该说是攻强守弱,抑或是性格恶劣了。
堂本清智默默地走向公交车站,反正回东京也不赶时间,干脆在邻近的市区呆一晚好了。
“少年,还在这里啊。”
又一辆车停在身旁,驾驶席的玻璃窗缓慢降下,出现刚刚与崩夜文绘对峙的男人的脸。
“你也是。”堂本清智回应道。
对方做的事是因为工作需要,只从结果上来说,双方也没有发生实际冲突,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而以是非论来看,甚至要说对方的让步颇为得体,堪称社会人士的典范。
“村子里有认识的人,这次是受托来帮忙的。”男人说道。
“原来如此,佣金泡汤了?”
“那倒没有,反正你们能搞定也算是完美解决,剩下的就靠话术了。”
“说不定你可以改行当欺诈师。”堂本清智吐槽道。
“哈哈,其实我有想过转行,现在准备回市里,要不要顺路搭便车?”男人作为成年人,显然不在乎一位高中生的嘲讽,甚至热情地发出邀请。
“不用,我喜欢一个人呆着,谢谢。”
“好吧,祝你顺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