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初遇弹琴女却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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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又一首诗句从海边传来,荆邺祖定睛一看,银光之下,海浪之前,轻风之中,一名白衣少女静静地坐于一块又圆又大的岩石之上抚琴而唱。原来,这琴这诗皆是自她而出的啊,只见此女子清秀之极,眉目之间透着英飒意味,双目便如那寒月射江一般,在这不断翻涌的海涛声中居然能够如此沉静的弹琴念诗,当真引人佩服,虽嘴角微翘似笑,但神情却是清冷,好似这世间万物皆与她无关,更犹显得清雅脱俗,非同一般。那眼前的海水定是也被她的琴声所制,不然就不会现出如此的乖巧轻声。
山随风动
风清云淡
云舒云卷
自在我心
天高地阔,
如意安然,
处变不惊,
自在逍遥.
白衣少女又轻启皓齿轻轻地和琴呤道。那琴声曲调清丽也似这少女一般超凡脱俗,透彻心扉,悠扬婉转,顿挫有秩,落落大方,好似可以一扫阴霾,人间万般愁苦之事听这琴音都可尽数释怀。
荆邺祖竟有些听得痴了,渐渐地觉得与那白衣少女有一种亲近感,好似在哪儿见过,叩动的琴音如同拨开心灵深处的远古记忆,印象模糊却身如临境,不知是掉入了幻境之中还只是美梦从未醒来过,不知不觉地就近靠于一棵树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白衣少女静静地倾听她的琴音,只见她的纤手轻转,扶于弦上,轻轻扣出,白皙的手腕上银白色的珠链闪出如水般的粼粼清光,和着琴间度度而出。荆邺祖少有的安静令得天地间的沙欧都不得不停于浪尖峭壁之上惊讶地守望着。
海中浪花随着琴音的突然提高而跟着涛声轰隆,继而一段轻细而又绵长的竹笛声迅速附和其中,令得海上浪涛被个个击破,落成碎花深入海底四处飘泊。白衣少女似是被那阵悠长的笛声所震惊,琴声也由此而缓慢下来,但只是抬眼的一刻,白衣少女轻轻一笑,欣喜钻出眼眸,琴音随之振奋起来,此刻的她更是用心弹奏,不失一分一毫。而那笛声好似天生就是为这琴音而来,丝丝入扣不失半点风度,一琴一笛配合得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荆邺祖寻着笛声而去,却不见吹笛之人,正自纳闷,却无意当中突然觉得深有感触一般,好似这吹笛之人与自己十分的亲近,好似那吹笛之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就在自己的对面,而自己却看不见触不及。忽而笛声似停非停,似断却续,绵绵情意呼之而出,像是对着那位白衣女子在诉说着一个久远至今都从未结束的传说,意境深远令人无法体会和承受,荆邺祖望着白衣少女猛然间觉得心疼不已,仿佛置身于笛声之中,与那白衣少女已携手千年万载徐徐而来,天上地下,滚滚红尘,千军万马,称王俯首,几度轮回,只为那时最初的誓约。笛声徒然一转,将白衣少女的心震得无法跟上,只得随笛音而走,闭上双目静静聆听,这笛声慢慢地嘶哑婉转,如泣如诉,缠绵悱恻,难舍难分,令人有些难以承受这种突来的悲伤,好像积聚了千万年却又无法全部吐尽,只得随着空中轻风慢慢变淡,变作天上白云妄图渐渐消逝,可愈是如此愈加令人紧抓不放,便是死了魂儿散了心魄也永不放手,这难以抑制的悲痛在二人心中悄无声息地滋延开来,如蔓滕一般爬满心中的每一个角落却不自知。
一道刺眼的光芒由手腕上的珠链射出,琴声猛然嘎止,那白衣少女似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控制自己的心绪而拍停手中的琴丝,不禁轻喘,继而站起向四周呼道:“何方神圣,请现身一见!“
笛声也随之悄无声息,荆邺祖也被白衣少女的问话而打断了思绪,如同一声无语的叹息,教人永不甘心,向四周张望却也不见那人踪影,只一低头的瞬间就见着一只精致的竹笛朝自己这边滚了过来,莫非是刚才吹笛之人所留下的?荆邺祖忙蹲下身去捡起,哪知那笛子却如刚到手又滑出去的泥鳅,只碰了一下,笛子便滚落钻入了一片草丛之中,荆邺祖拨一草丛去寻,却发现这片草丛之下却是一片绿花花的水流,那竹笛早已随水而去不见了踪迹。荆邺祖直叹可惜。
“林姑娘果然好琴艺,天地之间,世间万物,人间之情尽在其中,好一句山随风动,在下可真是听得有些欲罢不能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由海边传来,荆邺祖赶紧躲于一棵树后侧目望去,见那男子身着镶蓝边白衫,手持书本,温文尔雅地度步走向白衣少女,面目俊秀,定是个望门中的公子。
“慕容公子过奖了。“白衣少女低头头轻轻笑道,心中不禁哑然,他果然是个知音之人,忽而又问:“慕容公子方才可听见笛声?“
慕容公子笑道:“没有,在下只闻得姑娘的琴声。“
白衣少女暗自思索:莫非是神明之笛?
慕容公子将手中之书递给白衣少女道:“此乃广陵散。“
白衣少女抬头微讶,双眸之中射出惊喜,立刻接下那本书细细看起来,慕容公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白衣少女。
荆邺祖在心中暗暗吐了一口气,不禁暗道:怪了,听那白衣少女的话语,莫非刚才是天上之神所吹的笛声,但为何只有我与她听得见?唉,算了,刚刚听完一个悲伤的爱恋故事,这会儿又碰上了一对活鸳鸯在互赠乐书,待会儿没准儿就要开始卿卿我我了,怎么关于情的事儿都让我荆邺祖给碰上了呢?到底是运气好呢还是晦气跟着不放?算啦,我还是先避为好,不然后面出了什么说不准的事可就不是自己的眼睛要对那些人负责啦!想到此,荆邺祖便赶紧一溜烟地闪躲不见。
荆邺祖自从避开那二人便百无聊赖地在一条大道上边走边东张西望,觉得这地方清静得很,远有青山,近傍绿水,风景怡人,却不知到底身在何处,路上也是半天未见一个人影,觉得有点儿可疑。便要折回去问问那对俊男俏女,但又一想,不行啊,打扰了别人的风情可就不好,但转念一想,自己若继续向前走也不知走到猴年马月才辩得方向,就算他二人发生了什么事,就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罗。主意打定,荆邺祖便转身回去,一到海边滩上,左顾右望,却早已不见了那二人的影子,这一下荆邺祖是彻底有些蒙了,难道又是幻觉?荆邺祖开始害怕起来,手心也渗出了汗,这些天到底是怎么了?在幽冥谷转了一趟,整个人怎么变得如此神经兮兮的?三天两天出现了一些令人晃忽的错觉,莫非还没有摆脱赤山龙王的梦魇吗?
正在不知该怎么办之时,荆邺祖瞥见旁边有一个影子在晃动,慌乱之余伸手一把将它抓住,拎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童,那个孩童双眼狠狠地瞪着荆邺祖道:“哼哼,你的功夫很快嘛!“
荆邺祖赶忙松了手,便问:“你从哪儿钻出来的?“
“我还要问你从哪儿钻到我梦里来的呢!“那个孩童本是蹲着跳来跳去玩耍,被荆邺祖这么一抓一放,令得他整个人都坐到了沙滩上,不得不重新爬起站在荆邺祖面前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荆邺祖这一听更是不明所以了,直问:“你梦里?有没有搞错?我本就没有睡觉,怎会跑到你的梦里去啦?“
孩童嘻嘻一笑,似是明白了什么,用大人似的口吻对荆邺祖道:“是第一次吧?没关系,以后习惯了就好。“
荆邺祖听得更有些不清不楚了,这个小屁孩说的是什么话?简直就当不得真。于是抬脚将他踢开,即道:“小屁孩,爹爹没教好,尽是胡说八道!“说完就大步流星地朝刚才那位慕容公子出现的方向走去,从这个方向也许能够找到他们问个路。
孩童在后面被踢得“叭嗒“倒地,抬头朝那人背影大哭起来:“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妈妈,爹爹,有人欺负成儿!“
荆邺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满脸泪水加沙泥的孩童,心中更是得意,做着鬼脸笑道:“哈哈哈,哭鼻子罗,没人理你罗。“说完更是已走远没入林中不见。
当荆邺祖走出十几里路都还没有见到那一对俊男俏女,好像这世上的人都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荆邺祖有些不甘心,又一口气连跑带飞地狂奔了百里,还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就连个能看的动物都没有,只有一片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大道铺在面前,两旁还是树,还是水,远处仍旧是数不过来的层峦叠嶂,当空的阳光诚然是那么的明媚,从未变过,就好像从未有过日落天黑的迹象。荆邺祖再也不想这样漫无目的地跑下去了,便大力跺脚直喊:“土-地--!出-来--!“
话音一落,脚力射出的光波圈之中,从地下探出了个挂葫芦的手杖,敲着地面直哆嗦地道:“脚--下-留--情!“说完便探出了个脑袋,接着整个身子便都如螺旋般转了出来,一个胖得几乎看不到自己双脚的圆头青年立在荆邺祖的面前,驻着手杖撑足了气直问:“荆小子哟,你又要干什么啊?今天我没空陪你玩。“
荆邺祖呵呵一乐,走上前摸着土地那个圆鼓鼓的肚皮笑道:“小胖,没想到你管的地方还挺宽的嘛。“
小胖土地终于睁开了眯成一条丝缝的双眼望向周围,便打着哈欠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才几个月不见,就不记得我们是在此分别的么?“
“什么?“荆邺祖望向四周,便道:“上次我出海寻仙,与你分别是在一个南海小岛之上,这儿怎的会是那个小岛?我可没来过这里。“
小胖土地无奈地摇摇头,即道:“你每每来此不都是急冲冲地冲我索要船支,哪有功夫观赏这世间最美的小岛啊?“小胖土地哼了几声,才问他:“可否记得当初你问我一百次此地为何处么?“
“孤鹜岛。“荆邺祖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回答得极其干脆。
小胖土地立马将胖得如同个馒头似的手拍在荆邺祖的手臂上激动地沙哑着声音道:“原来,原来你还记得,我,我真是太幸运了,你终于是记得我小胖土地驻守的大名啦!“说着痛哭流涕地将整个身子都蹭向了荆邺祖,他身材矮小只到荆邺祖的胸前,很容易就将头埋入了他的怀中,令荆邺祖不得不后退几步用尽全力才将这块大肥肉推开,喘着气惊奇地道:“你是说,我在南海孤鹜岛上?“
小胖土地将头抬起眼中闪着光芒:“是啊!走,跟小胖一块儿回去,这次一定会好好地款待你的。“说完就拉着荆邺祖拖着笨重的身子走向地底之下,那前面即刻出现了一个青色的旋涡,正是通向土地庙的门道。
荆邺祖赶紧抓住了小胖土地,忙道:“等等!“
“怎么啦?“
“容我想想!“荆邺祖回过身来细细琢磨。
小胖土地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倒是疑惑不已,怎的面前的这个荆邺祖不似以前那般调皮,而且还开始顾虑起来了呢?若是几个月前的荆邺祖,不用自己说他早就先一步跨了进去,嘻皮笑脸地坐于土地庙中等吃的了。“喂,荆小子,你怎么了?“
荆邺祖摇摇头直道:“不可能啊。“回过头来对着一脸诧异的小胖土地问:“我记得一个时辰前我还是在苏杭一带的十里坡中睡觉,怎的一个时辰之后我就到了南海孤鹜岛了呢?“
小胖土地笑呵呵地道:“你荆小子御剑飞行一天便能将天南海北跑个几趟不在话下,还有那乘风飞行虽然慢了那么一丁点儿,但从苏杭那儿到南海此地一个时辰算得了什么?“
“重要的是,断魂不在身边,而我也根本就没有乘风飞行!“荆邺祖也是满脸的疑问望着小胖土地:“只是听个琴声,一眨眼便被一块狡猾的大石头给圈到这儿来了。“
小胖土地这才意识到荆邺祖遇到难题了,摸摸光脑袋,却又没有什么办法,他一个小土地,管不了那么多的人间之事,便抬头关切地望着荆邺祖道:“荆小子,小胖哥只是一介土地神,没什么大的本事,这样吧,先随哥哥回土地庙,邀上几个石仙水神共同商量商量,兴许能想出个什么。“
荆邺祖也没什么主意,只好同意,而此时,他也觉得有些累了,脑子开始混沌了起来,是该找个地方好好地休息休息了,便任由着小胖土地拉着走入了那道青色的旋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