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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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至，一种有气无力的橙黄色，映照在身形笔挺若一根长矛的黑发少年身上，在他身后拉拽出长长的影子，好似潭泥泞的沼泽，连带着周遭的空气也变得死气沉沉的，带着一种诡异的死寂。
在他身前，是一堆散发着血腥气味的肢体，那其中有的肢体瘦弱白皙，但是却覆盖着层层丑陋的，微微凸出皮肤表面的疤痕，有的肢体的某个部位则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如同蚁穴一般的黑色针眼。
这些人…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不是薇依第一次下杀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是他们那临死前的，或如同饿狼般溢满仇恨的，睚眦欲裂的双瞳，或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充满恐惧的，战栗不止的瘦弱躯干，抑或是同伴在自己面前被杀害，自己却没有能力去阻止的，对于自己判断失误的悔恨与失去手足的绝望…
种种的这一切…虽然最后大部分的收尾工作是由吉楠完成的，但那些翻滚着，如海妖般尖啸着情绪的浪潮，却依旧如同濒死的野兽一般，用锋锐如尖刀的爪子狠狠地扒住薇依那颗颤震不止的心，再以泛着寒芒的利齿不计代价地撕咬着，将断裂的骨刺愤愤地刺入其中。
薇依颤颤巍巍地伸出那双本应如玉般温软，而此刻却苍白到近乎失去血色的纤手，食指和大拇指缓缓地弯曲，竭力克制着生理上近乎无法抗拒的脱力，颤抖地捏在了一起。
两指飞快地一旋。
声音虽然不大，可是那清脆的一声响指，却仿佛能够洞穿层层密林的围堵，一直传达到这片广袤似无垠的森林边缘。
薇依知道，获胜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倘若自己或吉楠有一丝的犹豫，那么被埋葬在此地的尸骸便很有可能属于自己。
以箭雨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再以早已埋伏好的陷阱重创敌人，使对方失去行动能力，再以极快的突袭摧垮对方的防线，最后…
杀死他们。
自己…没有选择。
他们，也没有。
薇依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那瘦小的肩头上，除了同伴的性命，如今又肩负起了敌人的性命。
沉重…好沉重…
或许就算哪天帝国的暴政真的能被自己粉碎…
自己也会背负着这些被自己夺去的性命度过自己的余生吧。
他们还这么年轻，如果…
啊…已经没有什么如果了，既定发生的事实，是无论怎样都无法凭借主观意识改变的。
真的…好沉重
想要呐喊，想要尖叫，想要逃走，想要找到什么安全的地方，毫无顾忌地大哭一场…
晶莹而饱满的泪水在薇依微微发红的眼眶中打转，她总感觉，有什么苦涩的东西咽在了颤抖着的喉咙里…
她将其咽了下去。
自己早就无法回头了。
乳白色的澄澈火焰静静地燃烧着，那些残破的肢体和头颅并没有像被正常的火焰焚烧一样化为焦炭，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了似的，快速地彻底“消失”了。
没有烟，没有气味，也没有余留下来的灰烬。
它们只是消失了，这就是薇依的本源的特性。
从本质上彻底消除这些物质，而非常规的，可以被以任何手段局限住的物理手段…
无论是谁，都没法阻止。
正如同自己选择的道路…一旦决定，便是作了过河卒子，只能一路向前。
濡湿的眼角，终究是没能抵得住泪水的重量，两行清泪不争气地顺着冰凉的两颊流下，出卖了主人的心境。
似乎是察觉到吉楠向下的视线，薇依轻轻地侧过头去，纤细的手指拉了拉扣在头顶的那顶，黑棕相间的鸭舌帽，企图遮掩自己濒临崩溃的感情。
…
“你哭了。”
“没有…”
薇依尽力克制了，可是声带无可抑制的颤抖所带来的哭腔，终究是出卖了她。
“…”
吉楠看着怀里的这个还在嘴硬的，已然无法正常行走的女孩，不禁叹了口气。随后从胸前的制服口袋里缓缓地抽出，本来应该是用作装饰的洁白手巾，默默地递到了她那不经意间如同婴儿般微微蜷起的身体前。
那双白净的小手伸出去，在空中犹豫地停滞了一会儿，吉楠那双白皙却粗糙的大手，有些强硬地将纸巾塞到了她的掌心里，又轻轻地帮她合上还未来得及合拢的手指。
“走吧，先找个地方帮你把脚踝接一下，长不好就麻烦了。”
“嗯？等等…那是…什么？”
突然，那堆残余的肢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如同星辰一般，微小但显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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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皇帝寝宫。
昏暗的房间中，几枚点蜡烛的灯光轻轻地摇曳着，散发出有些阴森的橙光，那些晦暗的灯光畏畏缩缩地蜷缩在一个巨大人影的脚下，说来也是奇怪，虽然房间内如此阴暗，可是那个男人的存在感却是如此的强悍，以至于就算完全看不见他的人影，也能感受到一种令人难以站立的，犹若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我记得…你说交给你就没问题的吧，坦斯？”
深沉而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说道，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危险的意味……就如同老虎在警告入侵者时，自喉咙深处所发出的那种阴沉而富有威慑力的低鸣。
“是…但是…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还请您稍等片刻。”
一抹透明的涟漪自空气中扩散开来，看形状，其主人貌似正无比恐惧地匍匐在地上。
“时间？！我已经足够宽容了！整整三个月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你不仅连一个四阶的猫人的尾巴都没摸到，还损失了三个重要的混合素材！”
那隐藏着的怒火瞬间炸裂开来，就如同在地下埋藏了数亿年的地火，在那一瞬间冲破了地表的限制，化为滚烫炙热的熔岩直喷天际。
“是…属下该死，但，真的快了，血已经拿到了，就差…”
“解除你的隐形。”
“…”
斯坦没有敢反抗，只是继续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匍匐着，当那奇异的屏障被解除，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具颇具美感的盔甲，瘦长的身形如若令人捉摸不到的幽灵一般，身上无数泛着紫光的复杂纹路好似人体的血脉一般错综，如同具有生命一般微弱地，一鼓一鼓地“呼吸”着。
“站起来。”
那声音这样命令道。
“是。”
紧接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划过皇室的寝宫，使得睡梦中的妃子们都惊出一声冷汗。
“呃…哈…哈…哈…”
“一个月，下一次就是你的脑袋。”
斯坦包裹在盔甲下的手捂住了连带着盔甲，如同切豆腐一般被一同切开的左腹，鲜血汩汩地流出，完全遮掩了那本来应该露出来的肌肤。
随着一声脆响，有个东西被掷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小小的令牌，其上以血红的晶体刻印着一个瘦削的骷髅。
斯坦一看，喜上眉梢。
“谢圣上隆恩。”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