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螳螂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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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假装闲聊时,只见张富贵已经带着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回来。
此人体型高大,二十七岁上下,皮肤黢黑,穿一身黑色粗布,乍看下像个农户。
只是一双细眼不住地溜转,予人一种阴险狡猾的不良印象,尤其是其下巴凸出,呈地包天状,更增添了几分恶感。
张富贵指着他,道:“这是我的好兄弟,叫夏志远。”
那夏志远冲殷禹两人故作憨厚地笑了笑,然而一双贼眼已在他们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了几遍。
殷禹心里暗笑,但表面仍做出很惶恐、羞涩的雏儿样来,也将自己和王倓介绍了一番,用的当然还是刚才临时想起的傅正宇和傅长寿两人的假名。
张富贵担心四人聚在一块儿被人瞧见生疑,于是只简单嘱咐几句后,便领着殷禹等人往乙字号的牌九赌桌走去。
此时,原先在赌桌上的粗犷汉子等四人,已有两家筹码殆尽,即刻就要离场,而粗犷汉子本人因为赢的最多,亦打算落袋为安,不再继续下去。
剩下一个自然也就没劲儿,也要起身换别的赌桌玩去。
张富贵见状,即刻向殷禹和夏志远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走上前,接替着先占了三个座位。
刚一落座,人群里便挤出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喘着粗气,叫着:“我来玩几把!”
大模大样地拉开椅子,便将剩余的最后一张位置占下了。
殷禹不禁打量了他一眼,只见这矮胖男人穿一件上等的黄色长袍,袍上绘有三种不同圆心纹式,左手拇指上则带了枚玉扳指,似乎家境颇为富庶。
上唇留着两撇短须,鼻梁塌扁,配合着他那张圆脸,整个五官就好像一个肉包子似的,予人一种很和气的感觉。
只是眼睛呈倒三角状,看谁都像欠了他千八百万,让人讨厌。
这矮胖男人坐下后仍在不停喘气,怒瞪的眼睛里更是能看到隐隐的血丝,让人不禁猜测他应该是在其他的赌桌上刚被杀的丢盔卸甲,才要来别桌转转运气。
他扫了殷禹三人一眼,道:“你们谁坐庄?”
张富贵尴尬一笑道:“我今天手气一般,要不您先请。”
那矮胖男人也不客气,冷哼一声,道:“我先就我先,咱可说好了,谁要不赔到光腚都别想走,反正庄家轮流坐,都有机会翻本。”
张富贵现出一脸很无奈的表情,咬了咬道:“行!今天谁要不输到光腚,都不能走!”
夏志远立即随声附和,殷禹见状也只能答应一句,只是心里忽然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
由于矮胖男人坐庄,依照规则是不能参与洗牌的,只能交由殷禹等其他三家负责。
当他们三人将三十二张骨牌胡乱搓洗一阵后,又以两枚为一组的规律将其上下叠加,在桌上排成了一条长龙。
矮胖男人见骨牌洗好后,熟练地从中间取出上层两张接到了牌组的最左侧,又将整个上层牌子推靠至最左侧,将右侧不足的地方再次叠加、补齐。
殷禹瞧着他的动作,知道这就是刚才张富贵所讲的切牌。
因为整个洗牌过程庄家并不参与,为防止其他人出千,在洗完牌后是允许庄家进行再次打乱的。
矮胖男人切好牌后,又从中间拿起一组牌放至了最右侧,将两边牌一起推拢。
这就叫开门,亦是防止有人出千的一个步骤。待会各家取牌便是由最右侧依序开始。
等这些前置动作都做完后,矮胖男人风度翩翩地把右手一伸,笑道:“各位,请下注吧。”
张富贵和夏志远两人二话不说,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钱放在桌上,大约每人有近百文。
殷禹犹豫了一下,也从怀里拿出了一串钱放在自己的手边位置。
矮胖男人见各家已经下好赌注,便拿起桌上的两颗骰子,往手心里吹了口气,朝桌面上一扔。
“四、二,六点!”
于是,依照顺序由坐在矮胖男人右侧的下家张富贵率先拿牌,之后殷禹等三人纷纷依序拿牌,每人四张。
四人拿好牌后,除了殷禹以外其余三人均先用手指暗暗摸了摸点数,然后快速掀起一点牌面进行二次确认,便把牌盖下了。
至于殷禹则表现的完全像个新手的样子,好像做贼般一手拿牌一手护牌,将两张牌都贴近自己眼前加以确认。
中间一不小心还掉落了一只,让人看清了是张上二下六的杂八。吓得他赶紧拿起。
他的这一滑稽动作立时引得身旁、身后的围观者讥笑不已。
众人不禁暗道,这小子一看就知道是个雏儿,今天要不把棺材本儿都输进去,我他娘情愿跟他姓。
因此,都开始在旁窃窃私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殷禹看着手中分别为一对高脚七、四六、杂八的牌面,心中不禁窃笑一声。
照理来说,他的这副牌除一对高脚七勉强算是不错的文子外,其余两张凑一块只能和人比点数,且还是五点,整体来看算不上什么好牌。
然而令他感到兴奋的并非是抽到的这些牌,而是他在未开牌前原来就已经准确预料到了自己所有的牌面大小。
四张全中,无一例外!
换言之,他在洗牌时原来就已经将所有的牌面及顺序记住,哪怕后面由矮胖男人进行过了切牌、开门等动作,亦没有影响他的记忆。
这事要说出去,恐怕不止是震惊这间常胜赌坊,而是会震惊整个长安的赌界。
其实,如果换个思路来想,一个看一遍地图,就连小县城的铁路轨道都能给你画出来的顶尖特种兵,这样的操作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困难的呢?
两者真要比较起来,记牌这点本事就显得实在是有点小儿科了。
只是殷禹长这么大,对于赌博一道实在涉猎太浅,同时亦从未想过将自己的这项天赋运用在上面。
直到昨晚灵光一闪,才想到了这种可不偷不抢的赚钱偏门。
他在明知张富贵可能是个做局引人上钩的老月后,仍敢接他的招,凭的就是自信自己的这项本事。
只是毕竟未做过真正尝试,在未开牌前,其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着忐忑,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
如今小试牛刀,发现应验无误,自然忍不住有些暗喜。同时对于后面的赌局也有了一些把握和其他筹划。
“开牌吧!各位。”
矮胖男子率先喊了一句,将手中的牌两两一翻。
与此同时,殷禹心中暗暗默念着:“一对和牌,一对幺五。”
只见矮胖男人手掌一翻,头部果然是一对上一下三的和牌,尾部则是一对上一下五的幺五。
准确无误!
殷禹用眼一扫,顿时信心大增。
同时依照牌面来看,矮胖男人的这副牌可说是相当不错,因此他在摊牌之后,嘴角已忍不住露出得意笑容。
张富贵和夏志远两人一瞧,脸色霎时有些变白,当他们两人翻开牌面时,殷禹又在心里默算着:“一对板凳,六点。一对杂九,八点。”
果然,两人四副牌,无一例外又再次被殷禹全部言中。随即,他也“郁闷”地将四张牌全部掀开。
矮胖男人扫了三人牌面一眼,不禁哈哈大笑道:“各位,承让承让。”
他的头尾两副牌均比其他三家要大,因此这一把庄家赢,其余三家的赌注便被他尽收怀中。
殷禹偷偷观察着张富贵和夏志远两人的神色变化,发现除了在摇头叹息,一脸愤懑之色外,再找不出其他异样情况。
至此,才肯定这个矮胖子应该和张、夏两人并非一伙,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肥羊罢了。
首局结束后,四人再次下注,依照原先的顺序再次拿牌,将第一副牌归拢放在一边,以示公正。
当其余三家又在摸牌面点数时,殷禹又扮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儿,十分生疏地将两张骨牌直接拿起观看。
这一举动自然又惹得附近的看客们一阵讥笑,摇头不止。王倓不明底细,见了众人的这副样子,原先对这位大哥的信心一时荡然无存,不禁开始暗暗地担心起他来。
这一回,殷禹手中拿到的既非文子,也非武子,不过是头七尾三的两对杂牌。
而对面坐庄的矮胖男人拿到的则是一对梅花,一对杂七,仍是非常不错的牌面。
至于张富贵和夏志远两人则又稍逊这矮胖庄家一筹。
于是,当四人摊牌后,矮胖男人又一脸得意地将殷禹等三人的赌注收下。同时笑道:“实在抱歉各位,不知为何换了一桌手气就变得这么好。好到令我都不想换庄了。”
张富贵闻言,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一声,道:“这位老兄怎么称呼?你的手气要顺,换人坐庄又怕什么?”
矮胖男人大笑数声,身上的肥肉亦同时跟着颤抖,道:“好说好说,朋友们给个面子都叫我马三爷,皆因我曾在某间赌坊里连赌过三天三夜才打道回府。这位兄弟看来还要回本,那我就把庄家位置让给你就是。”
张富贵对此只是冷笑着道了声多谢。于是换庄之后,改由马三成为上家,加入了洗牌的队伍之中。
洗好牌后又是切牌、开门、下注、掷骰的一套流程,然后四人按点数分牌。
这一回殷禹拿到的又是副烂牌,一对幺五,外加杂牌九点,比坐庄的张富贵手里的一对虎头加天高九都要小得多。
但好在马三的手里有一对长三能赢了张富贵的虎头,因此按照庄家头尾双赢才算赢的规则,这局一负一胜只能算是和局。
四人将牌一摊,果然如殷禹所料。
而就在殷禹三人要拿下一副牌时,张富贵却忽然说道:“等会!”
三人不解地看向了他。
张富贵有些愤恨道:“这一把我要加注,否则不知道他娘的什么时候才能回本。”
朝马三瞪了一眼,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串钱来,加上桌面上放的已有三百文了。
殷禹还未明白过来,马三已答道:“好!有胆色,这把三爷就陪你玩玩,我也加。”
说着也从怀里掏出两串钱来,夏志远则犹豫片刻后同样跟上。
此时,在场之中只有殷禹还未表态,于是张富贵等三人不禁将目光齐刷刷地朝他投了过来。
殷禹望着三人近乎有些逼视的目光,心中飞速盘算着。
如果他记牌不错的话,后面的这副牌自己的该是一对文子梅花,另一对则是由一张地牌配人牌组成的地杠。
照牌面大小来看,数所有人里面第二位,除夏志远有对和牌能赢自己的头对外,再没有别人能赢那对梅花了。
至于张富贵则应该抽到一对高脚七和一张天牌配杂九组成的天王。
照牌面来看,他的尾对是四人里面最大的,然而头对仍输了自己及夏志远一筹。
因此仍是一胜一负的平局结果。
此时,有部分围观赌客已不耐烦地冲殷禹叫嚣道:“还玩不玩了!赶紧的。”
“不行就快下去,换别人!”
“他娘的!比娘们儿还娘们儿。”
殷禹对此并不理会,同时在心中计算过后知道自己这把仍是有惊无险,因此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来加上。
张富贵等三人见他把钱压上,便开始照顺序再次拿牌。
殷禹拿到牌后,再拿起确认了一遍,果然还是和自己之前计算一样,一对梅花一对地杠。
于是,二话不说直接摊牌亮明,其余三人亦紧随其后。
然而当张富贵的牌面摊开后,他顿时寒毛倒竖,惊出一身冷汗,差点要脱口而出一句:“出千!”
原来张富贵摊在桌上的牌面竟然是一对天牌加一对高脚七,原来的一张杂九牌给他偷换成了天牌。
殷禹没有注意到张富贵是什么时候出千,然而他确定他绝对出千了。
因为殷禹除了相信自己的记牌能力外,另外的直接证据就是上一把张富贵已经打出了一对由天牌配杂七组成的天高九。
如今他又打出一对天牌,一副牌里怎么会有三张天牌呢?
殷禹不禁朝张富贵左手边的废牌堆看去,此时哪还有那张早打出去的天牌的影子。
这一点,桌外的围观赌客或许不会留心注意到,可只要在赌桌上参赌的任何一人一定会发现。
因此,殷禹看到张富贵公然出千后,不是怪他出千,而是惊讶他为何如此胆大包天。
就算夏志远是和他一伙的,而自己勉强暂时也算,可还有个马三在里头呢。
此刻马三只要大喊一句,今天张富贵非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赌坊不可。
殷禹的这整个震惊和疑惑的过程其实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就完成了,当他都未来得及转头去看马三的脸色时,没想到对方竟一推牌子,怒道:“他娘的!功亏一篑。”
接着,便有些不情不愿地把桌上的赌注都扔给了张富贵。
张富贵也顺势把牌子一推,拱手笑道:“多谢多谢,换庄确可改变手气哈。”
紧接着夏志远也长叹口气,把牌一推,将身边的赌注交出。
张富贵哈哈一笑,用手大包大揽着,同时朝殷禹使了个眼色。
殷禹顿时如遭雷击,心中脱口骂道:“他娘的!这三个原来才是一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