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铜符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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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十三面露诧异,显然有些吃惊,问道:“殷兄是想直接将突厥来犯的消息上达天听?我恐怕没那么容易。”
殷禹点了点头,袁十三的顾虑也正是刚才他所担心的。
一个平民百姓连见个县官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当今天子呢?
然而谁让他殷禹偏偏得知了突厥来犯的这一天大秘密。换言之,眼下千千万万的原州百姓的身家性命就全系在他一人身上。
尽管知道此行必是艰险重重,却也非要去试一试不可。
同时想到,好在自己已经嘱咐齐柔,四天未归就先和齐老爹找地方躲起来。如此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想通这一点后,殷禹心中再没有犹豫。便毅然答道:“只当是尽人事听天命。”
“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哈哈,那我就陪你老兄也走一趟长安吧。”
袁十三一拍殷禹肩膀,朗声大笑。
殷禹乍听下还欢喜不已,毕竟此去长安路途遥远,有个人陪伴互相照应总归是好的,然而片刻后,他却越想越不对劲。
这小子刚才还说斩妖之事刻不容缓,现在不去找那个“妖人”,却突然要陪我去长安,该不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吧?或者是他道行未够,还不确定我的身份,想在沿途中调查清楚再下手不迟?
殷禹的脑海中霎时间闪过多种猜测。一会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一会儿又觉得袁十三看自己的眼神古古怪怪的。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那一晚殷禹失眠了,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把他惊醒。
次日,两人吃过胡饼后便收拾上路。
这一回袁十三再没有提议去吃马肉,就连昨晚剩下的他也没吃。如此一来,倒是让殷禹对他的好感增加不少。
※※※
烈日当空,树海涛涛。
殷禹和袁十三沿着洪川河附近的官道,一路往东南方前行,在这雨后仍有些泥泞的道路上已经走了大半天了。
照两人原先的打算,是准备沿途若是能遇上商旅车辆的话,就请求他们搭载一程。
谁知走了一路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加之肚子又饿,令人不免有些气馁。
说起来这还是殷禹首趟独自出远门,他之前跟着齐老爹去泾州办过一次案,那就是他来到大唐后去过最远的地方。
然而此次要去的长安比泾州不知道远了多少。如果一路上只依靠双腿步行,就算走到了长安,恐怕突厥铁骑也早已经在原州打了个来回。
一想到这儿,殷禹心里不禁又对那个抢信杀马的大胡子来了一番亲切的家人问候。
殷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大胡子究竟什么来头?为何要抢走他的信?
正思量间,袁十三忽然指着前方兴奋喊道:“快看,那里好像有旅舍!”
殷禹循着他所指示的方向看去,在右前方差不多一二百丈远的位置果然有几间房屋矗立在路旁,旁边一片小树林,隐隐有一种世外桃源的味儿逸出。
“他娘的!这真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殷禹不禁笑道。和袁十三对视一眼后,两人便兴冲冲地加快脚步向前赶去。
谁知走到半路时,袁十三却突然停下脚步,脱口骂道:“他娘的!怎么会是驿站?”
他学着殷禹刚才的说话,搭配上他俊俏白净的外表,有一种说不出的独特魅力。
殷禹闻言也随之停下脚步,只是一头的雾水。
此时,两人距离那座旅舍只有二三十丈远的距离,只见那座旅舍一排过去有五间房屋做门面,装饰讲究,颇为大气。
门前还立了根杆子挂着旌旗,上书五个大字,阳晋次路驿。
殷禹见这旅舍店面气派,又是前后路上的独此一家,心想肯定像后世的高档酒店般,价格不菲,便以为是袁十三身上的银两不够。
因此说道:“我这里还有些钱。”
说着,掏出了齐柔当日在焉原集卖了绢后寄放在他那儿的一串铜钱。
袁十三见状,却摆了摆手,道:“不是钱的问题,是——你哪来的铜符!”
他说到一半,忽然惊呼一声,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殷禹手中的那枚铜牌。
殷禹此刻的手中除了一串铜钱外,还拿着一枚长条铜牌,正是他昨晚在土屋中睡觉时捡到的。
他见袁十三一副惊诧万分的神情,便仔细答道:“这是昨晚我在地上捡来的,大概是那个大胡子不小心掉下。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昨晚殷禹因怀有心事,对这枚铜牌并没有仔细查看。
此时才发现它是由黄铜打造而成,长条形状,有些像盾,正面大书一个“驿”字。
袁十三一把拿过铜牌,笑道:“这牌子用处可大了!我说你老兄真是吉星高照!”
他拿着那枚铜牌,对着烈日照了又照,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紧接着,他便拉起殷禹兴奋地往驿站走去,一边又解释道:“像此类驿站均是由朝廷所建,只供给官员出外办事时所用,照料他们的一切吃喝住行。而入内的唯一凭证就是这枚由门下省颁发的铜符。驿长可是只认牌不认钱的。”
殷禹闻言只觉得匪夷所思又觉得有趣之极。心道:“这小小的铜符原来是大唐官方连锁酒店的至尊会员卡!”
他忽然灵光一闪,向袁十三问道:“这么说那大胡子还是个官儿?”
袁十三点了点头,道:“恐怕官阶还不低哩。”
殷禹闻言心中一动,道:“既然如此,他看到了那封告密信,该知道突厥来犯的消息,会否已经跑去泾州报信,或者直接奔回长安上报军情?”
袁十三道:“确有这可能,不过去这两个地方均需经过这条官道,我们待会找驿站里的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忽然一阵窃笑。
殷禹好奇道:“你笑什么?”
袁十三道:“这铜符使用完毕后是要交还到门下省的。那大胡子丢失铜符,能不能进这驿站还不好说,但他返回长安后绝少不了一顿责罚。”
殷禹没想到这小小铜符还有这么多的规矩,再转念想到那大胡子先是干粮被抢,后面又丢失这重要的铜符,此时此刻说不定正在路上饿坏肚子,想到这儿,心中真是大大出了一口怨气。
同时他也不禁对袁十三此人的来历愈加好奇了,奇怪他为何懂这么多朝廷方面的事情?
然而因两人相识时日尚浅的缘故,这些问题实在不便多问,因此殷禹只好将心中疑问暂时压下。
交谈间,两人已不知不觉走近了那驿站的大门口。
只见驿站门口处站了两个汉子,三十岁左右,一身卫士打扮。
其中一个年纪轻的见殷禹两人径直往门口走来,迈步就要往里闯时,当即横出白棓,拦住两人,怒喝道:“滚一边去!也不睁开眼瞧瞧,这是你们能进的地方吗?”
他皱着眉,看殷禹两人一身庶民打扮,脸上的讥讽之色毫不掩饰。
正是人穷矮三分,当殷禹被突遭拦下时,也不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
忽然头脑中又闪过刚才袁十三所言,想到这铜符的威力后,心里立马有了底气。
挺身站定,板起脸来,沉声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和本官如此说话!”
他在部队多年又久经沙场,早磨砺出了一股独特的威武慑人的气质,平时不显露还好,一经散发,实在教人胆战心惊。
那俩门卫果然对视一眼,面露难色。好在年长些的那个机灵,便说道:“烦请相公出示铜符。”
殷禹便从怀中取出铜符,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同时脸色愈加难看,喝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我倒要看看谁给你们的胆子阻拦本官进去!”
两名门卫看清这枚铜牌确是如假包换后,吓得脸都白了。
尤其是先前那名嚣张跋扈的年轻门卫,更是吓得立马慌忙下拜,冲着殷禹连磕几个头,赔笑道:“相公息怒,小的们是鸡屁股里生崽,眼睛尽被鸡屎蒙住了,望相公恕罪呀。”
年长的那名门卫也一个劲儿地赔笑,赶忙冲里招呼道:“二位相公请!”
他拿起木锤往边上的铜钲用力一敲,顿时发出一阵清脆而悠长的声响。接着在前头带路,将殷禹二人延入。
殷禹只冷哼一声,把戏做足,同时朝袁十三偷偷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笑意。
殷禹之前从远处看这座驿站时,只觉得是间普通旅店,不过是门面大了些。哪知进去后才发觉里面真是别有洞天。
只见一条廊道上摆满了整齐的植株,左右两边各站了八名侍者、八名婢女,个个低眉顺眼,恭敬之极。
而穿过廊道再拐个弯便是大厅,两面开窗,采光极好。大厅中间错落有致地摆放了几张桌椅,东南和西北两角则分别挂了两幅字帖,空间宽阔,诗情画意。
据那门卫介绍二楼及后院就是休息的客房,如果要赶路的话也可以马上从马厩准备马匹。
殷禹边走边看,真是目不暇接,同时心中暗叹着,就这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水平,还不花一分钱,这哪是他娘的出外办差,简直是公费旅游呀!
但他表面不露声色,和袁十三在大厅的中心拣了桌子坐下后,一个胖老头便从柜台前趋步赶了过来。
袁十三瞥见后,向殷禹低声嘱咐道:“那应该就是驿长,一般是由本地的富户担任。”
殷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此时,胖老头恰好走近两人身旁。他五十来岁的样子,大腹便便,一身精致圆领袍,用料讲究。
只见他恭敬施礼后,赔笑道:“小老儿便是这里的驿长,不知二位相公大驾光临,还望多多恕罪。”
殷禹不拿正眼看他,只是略一颔首,把那大官的谱儿摆得十足。
胖老头便趁机问道:“不知道二位相公将去往何处办差,小老儿也好去准备张罗。”
殷禹清咳两声,道:“我们要赶回长安,快去准备饭菜,再准备两匹好马和一些干粮。我们吃完要马上上路,耽误了事情,拿你是问!”
他渐入佳境,一举一动均有股官威散发而出。
胖老头尽管见过些场面也被他唬住了,连连点头应承,道了声告退,就去下边吩咐。
等他刚一退下,袁十三便冲殷禹低声窃笑道:“好大的官威呀。”
两人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没过多久,侍者、婢女便把一道道精致菜肴端上。
那热气腾腾的饭菜,直让已前胸贴后背的殷禹和袁十三两人大咽口水,要不是一旁正有人伺候,他们差点就要直接上手了。
当殷禹大快朵颐地吃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向一旁的一个年轻小侍者问道:“今天除我们外,还有其他人经过驿站吗?”
小侍者上前一步,答道:“小人今日上午一直在门外打扫,除两位相公外,再没见过有旁人经过本驿。相公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人去办就是了。”
殷禹不禁心中一动,仔细打量了那小侍者一眼,发觉他年纪不大,十六七的样子,眼睛中却透着一股成熟与机灵。
于是,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麻烦。
转头向袁十三低声道:“这样看来,要么大胡子已经连夜走在了前头,要么他根本没走这条路去泾州或长安。”
袁十三咽了口饭,点头道:“如果是前一种可能的话,倒还好说,你老兄还可省一趟冤枉路。就怕是后一种可能,那他拿着信去哪儿了呢?”
袁十三的猜测正是殷禹所担心,他既怕大胡子已跑去报信,自己枉走了这一趟路,又怕大胡子在途中出了什么变故或差错,以致没把消息及时传递朝廷,那岂不是把全原州百姓的性命给耽误了?
一想到这里,实在进退两难。
殷禹思量片刻,叹口气道:“这样的话,为稳妥起见,我还是少不了去一趟长安了。”
此时,驿站门口的廊道一侧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就听有人骂咧咧道:“老子来吃饭还需要什么铜符!”
殷禹闻声心下一惊,是大胡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