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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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之时,荒凉废墟之地。
此地本为一深山村落,因山体塌方而遭灭顶之灾,时至今日荒废经年,方圆十里莫谈人迹,鬼兽亦难得逡巡。本应是寂寂无声之境,此刻却有一连串的“扑哧”声作祟,细看之下,竟有一只绿色怪虫,扑扇着一对肉翅从半空中疾速飞掠而过。
蓦然间,绿虫前方的半空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团扭曲空间,一只干枯的手掌自扭曲中伸出,极为精准地一把抓住绿虫,然后复又从扭曲中收回,消失不见后,这片废墟方才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在一个奇妙却极为狭窄的透明空间内,秋婆婆正仔细地打量着掌心的绿虫,再给它喂食了一些不知名的食物之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筒将其小心收纳了起来。
“怎么样?解决掉那个灵族丫头了么?”粉面小生盘踞着身体盘坐在角落里,尽量不多占空间,一对手掌缠满了绷带,神情颇多落魄。
秋婆婆摇了摇头,轻叹道:“老身的飞婴身上有残留的寒冰术法痕迹,想来是被某个多管闲事的术者给救了吧。”
“呵!”粉面小生听到这答复不但不怒,反倒用鼻音轻嗤了一声,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一样,然后将目光瞄向对面的黑袍人,刻意尖着嗓子道:“这下可好,那丫头识得我们样貌,而且亲眼见到是我们掳了灵族公主,以灵族的实力,用不了多久就会追查到我们头上,到时候若是东家怪罪下来,小爷可是有什么说什么。”
黑袍人怎会不明白粉面小生的话中之意,无非是说因为自己坚持要带上一个不相干的秦戌羽,从而导致他的异域空间露出了破绽,最终暴露了行动,想把一切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罢了。不过黑袍人根本懒得搭理,此刻的他正在摆弄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尝试修复被葛三青砍断的那只左臂,右手的动作只是稍微停了停,便又埋下头继续忙活起自己的事情。
见到他这幅不温不火态度,粉面小生不禁立即火上心头,先前的落魄神色一扫而空,瞪着挤在百木琉璃身上的秦戌羽的尸体,怒道:“现在这个家伙已经死了,你还要带着他占空间,老鬼,你要是不给个说法,信不信小爷现在就把他给扔出去!”
黑袍人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忙着自己手中的活。粉面小生再也忍受不了,噌地一下站起,但奈何空间太过狭窄只能佝偻着身子,裹着绷带的手就要向秦戌羽的尸体伸过去。
“你要是敢碰他一下,两只手就等着自己装对铁钩吧。”
黑袍人没有抬头,只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让粉面小生的动作僵停了下来,到头来也只是愤懑地跺了跺脚,便又猫回了属于他的角落,气鼓着腮帮不再言语。
而秋婆婆此时却开口了,只听她先是谄媚地干笑了两声,然后才讨好似地劝说道:“乌大师,老身倒是觉得令狐小友说得在理呢,先前跑掉的那个灵族丫头,她的那个什么圣之紫瞳可以追踪到这异域空间超限时所散发的波动,若是再带着这具尸体,没准还会被她再次察觉。而下一次,她肯定会带来更多难缠的帮手。”
见黑袍人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而粉面小生还在独自生着闷气,她便继续苦口婆心地说道:“乌大师神通了得自然不惧,但老身和令狐小友已经元气大伤,若是再遇到什么强敌,可就要耽搁东家交待的任务了,到时候恐怕乌大师也不好交代吧。”
被称作乌大师的黑袍人总算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脸庞,面具之下射出两道寒光,声冷刺骨地吐出几个字:“我在、他在!”
秋婆婆一直是副热面孔,听到这话后也不免拉长了老脸,重重地哼了一声。她心中开始有些后悔了,这一次的任务她原本就不想接受,偷走灵族的长公主,这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冒险的事情她向来是不干的,因为她能活这么大岁数,就是靠着坚持从不冒险的信条。话说起来这次任务还真是她生平第一次冒险,怪只怪东家开的条件太过诱人,她实在无法拒绝,可现在想来,当初还是应该拒绝的,毕竟命,只有一条。
这下可好,先前与葛三青那一战,非但险些丧了老命,就连她那条花费了不下十余年心血的飞婴幼虫也毁于一旦,这笔买卖对她来说可真是亏大了。更何况现在还摊上个刚愎自用的同伙,让她的生命时时刻刻处于冒险之中,这种感觉令她如坐针毡。如果不是和他的实力差距委实过大,恐怕她已经忍不住先下手为强了。
秋婆婆心中越想越气,忽然角落里的粉面小生浑身一震,猛然间睁大了双眼,一下子吸引了其他两人的眼球。
“她……她……”粉面小生用裹着绷带的手指向前方,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样,一脸的惊俱!
两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从刚开始就一直在横躺在角落里流泪不止的百木琉璃,因为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而且秦戌羽的尸体就被丢在她的身上,所以几人一直忽略了她的存在。
此刻的她正紧闭着红肿的双眼,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那头散乱的银色长发,竟不知何时转换成了血红之色,而且红色已经快要蔓延到发根处,周遭莫名得聚拢起一团色彩斑斓的琉璃色气晕。
“不好!”
乌大师暗暗叫了一声,心中当即明白她必定是在施展某种强大的禁咒,试图破除自身的禁制和毒物,若是让她成功脱困,那可就不仅仅只是麻烦这么简单了。
“软骨散恐怕已经不管用了,还有没有更厉害的药?”乌大师探手抓起百木琉璃的身体,但因为空间实在太过狭窄,所以他只能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秋婆婆咬了咬牙,心想这笔买卖实在是太亏了,但还是顺从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正准备掀开木塞,但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脸肉痛地冲乌大师说道:“看来只有动用老身的这瓶忘忧蛊了,中蛊之人别说修为力气,就连元神恐怕都提不起劲来,不过这种蛊老身这一辈子也就种出这么一丁点,没想到今天要赔在这里。”秋婆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乌大师,以防万一,还是请你给这丫头再多下几道厉害地无形咒术吧,不知怎地,这丫头地禁咒让老身全身上下都瘆地慌,恐怕不会简单。”
乌大师点了点头,仅仅是百木琉璃周遭变幻的那些琉璃气晕,就将粉面小生给吓成了那副德性,很难想象会是一般的咒术,秋婆婆说的没错,还是谨慎点为好。于是他抬手将自己脸上的女子面具掀开一个角度,只露出他那宽大的嘴唇,伸出一条纹着奇怪咒印的舌头,用精铁打造的手指沾了沾那咒印后,口中默念几句咒语,然后指向百木琉璃。
与此同时,秋婆婆也拔开那瓷瓶的木塞,将瓷瓶在手中微微摇晃了几下,然后对准百木琉璃的樱口灌了进去。
只见百木琉璃几乎已经要全部染红的头发,经他二人这一番操作之后,竟然停止了变色,并且迅速地褪变成原本的银色,浮肿的眼皮轻微地有些抖动,似乎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尚未彻底睁开之前,便脑袋一歪失去了意识。
“呼——”秋婆婆见状长长地吁了口气,暗暗庆幸发现的及时,否则此刻恐怕又要上演一场生死之战了,接着,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乌大师将昏迷过去的百木琉璃随便地往秦戌羽的尸体上一丢,便要挪回到原地继续去修理他的左臂,但是身子猛然间一歪,感觉到头重地几乎要压垮自己的脖子,只是猛地甩了几下脑袋,就再也支撑不住,上半身轰然倒地,头重重地砸在秦戌羽的脑袋上。
“呵呵。”秋婆婆见状得意地笑了几声,随后转过头望向角落里已经呆若木鸡的粉面小生,说道:“令狐小友不必惊讶,这老鬼只是中了老身的忘忧蛊罢了。”
尽管她这么说,粉面小生还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脸上写满了疑惑,不用猜也知道他想问什么。
“老身只是觉得小友说得没错,这老鬼太过刚愎自用,竟为了具尸体让我等置身危险之中,再这样下去,定会害我二人丢了性命。”秋婆婆一脸的得意,继续说道:“此处不如由老身和小友继续合作,反正灵族公主已经到手,接下来只要将这老鬼和那具尸体扔出这异域空间,以小友的神通,定能保证平平安安地回到中原,完成东家交代的任务。”
粉面小生脑海中反应了一阵子,似乎是这个理,于是立即来了精神,从角落里爬了起来,问道:“那这老鬼应该怎么处置?”
“当然是要灭口。”秋婆婆道:“这老鬼的修为远高于我二人,若是让他活着,日后定会找上门报复,而且留他在这里被灵族的人发现,说不定还会将东家的事情给供了出去,若是惹恼了东家,这北穹境可就彻底没有我二人的栖身之所了。”
“好,那就让小爷来结果他。”粉面小生来了精神,夹着双手,从秦戌羽的尸体上拔出了葛三青的焚云刀。
“慢着。”秋婆婆却又阻拦道:“这老鬼素来神秘,从未摘下过面具,老身倒想看看他的面具下是副什么样的面孔。”说着,她饶有兴致地蹲下身子,一挥袖拂开了乌大师的粉红面具,接着露出来的那张脸,令她和她身后的粉面小生都不禁吃了一惊。
“哈哈……”短暂的静音后,秋婆婆声音高亢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难怪他非得带着这小子的尸体,原来如此,哈哈哈……”
只见那张脸与他下方秦戌羽的那张面孔居然相像得出奇,只是较为苍老成熟了一点,现在不用想也能知道,这所谓的乌大师,竟然和鸦门少主秦戌羽有着莫大的联系,根据那张面孔所展现出来的年纪,很有可能是叔侄一类的关系。
然而“乌大师”此刻还没有失去意识,他正微微地睁着双眼,毫无神采地望着眼前的秋婆婆,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上来。
“呵呵,想不到吧,老鬼。”秋婆婆不无得意地笑道:“老身知道你手段了得,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老身绝不会冒险。和你搭档这段时间,你的手段,老身多少有些了解。你的身体是经过精钢材料特殊改造的,双手可以施展九系咒法其中八系,但是如果要使用无形咒术,就必须通过舌头上的咒印。怎样?老身这忘忧蛊的滋味如何?其实这蛊只需服下极微量便能生效,但是为了骗到你,老身可是将这点家当全都搭进去了。”
“乌大师”只是一昧地望着她,什么都做不了,他感觉到连他的元神都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到了下面可别怪罪老身,要怪就怪你自己欺人太甚吧。”秋婆婆最后说了这么一句,侧转过身子冲粉面小生吩咐道:“好了,送他上路吧,老身再也不要冒险……”
话音未落,一道血红的刀刃毫无阻碍地刺进了她刚刚侧转的胸膛,斜着从她后背穿出,这个角度,刀刃刚好经过她心脏的位置。
秋婆婆瞪大了眼,死盯着面前用双手夹着焚云刀柄的粉面小生,脸上的表情惊俱到无以复加,有血液已经开始从她的嘴角滑落。
“你……你……”秋婆婆抬起手指“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身子就歪了下去。
粉面小生露出一副略有些迷人的笑容,吐了吐舌头,嘻笑道:“你也别怪小爷,小爷这么做,还是受了你的启发呢。只要少你一个,异域空间也就足够用了,至于这老鬼,小爷还得有求于他呢,他这人虽然不讨喜,但手艺确实没得说,小爷可不想下半辈子都戴着对铁钩讨生活,所以只好委屈秋婆婆你了。”
眼睁睁看着秋婆婆倒在地上缓缓气绝,直至她绝望地阖上双眼之后,粉面小生才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靠了过去,一手弯曲用肘部捂住口鼻,另一只手肘则别扭地夹着焚云,在秋婆婆的衣衫之内搜寻解药。不是因为他太过胆小,只是据他的了解,这老太婆全身上下都是毒药,用毒的手段又可谓天下无双,自己只要稍有不慎,便很有可能会栽入她的陷阱。
然而,粉面小生这一次的担心的确是多余了,直到他找到忘忧蛊的解药为止,秋婆婆的身子依然没有丝毫动弹,仔细一听,似乎已经没了出气,看来确实是一命呜呼了。粉面小生自嘲地轻笑一声,接着抬起一脚将她踹出了异域空间之外。
服下了忘忧蛊的解药之后,乌大师很快就回复了力气,他一言不发地拾起面具,重新戴在了脸上,这才意味深长地望了粉面小生一眼,轻哼道。
“算你识相,假手的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假手。”粉面小生轻笑道:“小爷只是觉得,那老太婆太过没用,这趟任务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存在,若是一开始就没有她,凭着小爷的手段,再加上你的护卫,估计现在已经大功告成了。怪只怪东家不信任我们,知道小爷的异域空间可以容纳四个人,非要再安排这老太婆进来。”
乌大师没有搭理他,他知道粉面小生说这话的意图,无非是想进一步讨好自己,将两人之前的矛盾全都引向已经被当做弃子的秋婆婆。这小子倒是挺工于心计,但乌大师也没有点破,要想安全离开西关需要这小子的手段,只要对方还有求于自己,那就不怕他敢耍什么伎俩。
司可冠一行四人马不停蹄地一连疾行了将近有三个时辰,终于抵达了闻琴先前利用天眼查看到的那座废墟,然而此刻已经是接近子时了,好在现在已是接近月半,所以月光还算明亮。
“停!”
司可冠背着葛三青一路当先,听到身后的闻琴一声令下,于是立即收住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已经到了么?”
闻琴点头道:“三个时辰前我捕捉到的空间波动就是从这发出来的,但此刻他们自然不会还留在原地,必须再开天眼找一次。”
司可冠点头同意,望了一眼正悠悠赶过来的沈痴,说道:“那就再次劳烦闻姑娘和沈先生了。”
闻琴不等沈痴准备好,便先一步开启了天眼,继续向东面探寻起来,就在沈痴伸出手准备给她加持名曰“天涯咫尺”的诡术时,闻琴却意外地发出了“咦”地一声。
“怎么了?看到了什么?”司可冠迫不及待地问道。
“前面不远……躺着一个人……是……是那三人之一的老太婆。”闻琴没有结束天眼,闭着双眸似乎是在探寻着具体的情况。
“那有看到其他人吗?你们公主呢?”司可冠急问道。
闻琴摇了摇头:“没有,方圆百里没有其他人,也找不到那种波动。”
“不好。”沈痴听到后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伸出右手搭在了闻琴的天灵盖处,说道:“姑娘再往东面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空间波动。”
一盏茶的工夫后,见闻琴始终没有说话,沈痴单方面地撤去了自己的右手,说道:“看来不用找了,他们舍弃了北穹第一毒后,异域空间已经恢复正常,闻姑娘的圣之紫瞳尚未完全成熟,应该是找不到了。”
闻琴闻言也结束了天眼,惋惜道:“唉,如果我四哥在就好了,有他的不死不灭咒作支撑的话,我倒是可以短暂地发挥出成熟圣之紫瞳的威力。”
“先不管这些,那老婆婆就是北穹第一毒吧?”司可冠道:“葛兄弟身上的续命蛊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是先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解药吧。”言毕,飞身朝前方疾行而去。
沈痴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办法,他的本意是要将那三人全部捉拿的,但是现在连人都找不到的话,就只能再想办法了,眼下还是先救人要紧。
秋婆婆睁着双眼,她还没有彻底断气,粉面小生那一刀的确是伤到了她的心脏,但因为当时自己是侧着身子的,角度有些偏差,所以并未正中心房,只是在周边留下了一道不小的裂口。饶是如此,心脏乃百脉汇聚之所,这种创伤不及时修复的话还是会致命的。所以她立即选择了装死,因为她清楚粉面小生绝对会把她丢出异域空间的,尽管当那小子在她身上搜索解药的时候,她有几次机会可以让他毒发身亡,但是,她已经不愿再冒任何哪怕一丝的风险了。
被丢出空间后,她立即挣扎着服下了续命蛊,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活了一辈子,竟也会有用上这东西的一天。然后用最后的力气从怀里取出先前装着绿虫飞婴的玉筒,打开后张口将它给吞入腹中。只要飞婴在续命蛊的时效之内帮她恢复好心脏的伤势,她就能活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就在这废墟中仰面躺着,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尽管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但是人老了,又逢劫后余生,这时候回忆下过去,似乎无伤大雅。
她想起好多年前自己年华正好的时候,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单纯懵懂的医女,随着山里郎中的爹爹每天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那时候在她眼里,世间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人心何曾像如今这般险恶。她甚至也怀春过,尽管那是一段难以启齿的忘年之恋,但毕竟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春天。
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七十年?还是八十年?她已经数不清了,应该说是从来没有去数过。反正日子一天一天过,红颜也一天一天衰老,熬到现在即将油尽灯枯的岁月,也没有等到他回来兑现他当年的诺言。
她只知道他大概还没死,所以她也不能死,所以当东家为此次西关任务开出了延寿秘方的条件时,她终于决定冒生平第一次险,为的只是希望能够撑到他回来的那一天,再看看他的容颜。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她还只是个懵懂少女,而他已经年近古稀,可样貌却与年轻男子无异,所以尽管年龄相差悬殊,她却一直唤他哥哥。爹爹告诉她,那是因为他是个修为了得的高级术士。当时的她还不了解术法,只知道他会变些奇怪的“魔法”来逗自己开心,还能用水凝聚出她的模样,和她手牵着手一起翩翩起舞。
那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也是唯一的一段开心时光。接下来的人生就像是还债一样,仿佛自己的开心触犯了天条一般,要接受无穷无尽的惩罚。可她熬了下来,只为了当初他离去时的一句承诺。
“等我,秋儿,等我回来。”
他离开之后,爹爹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她,他不会回来了,因为他是个逃兵,为世人所不齿,他不会有脸再回来,也没有资格再爱任何人。她不相信,也不在乎他是什么逃兵,她痴迷着他,无论别人如何中伤于他,她都坚信着,他一定会回来。
直到后来,爹爹去世很多年后,她才渐渐明白,爹爹口中那所谓的“逃兵”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脸回来见她。亦是从那一天开始,她才大彻大悟,看清了这个荒诞可笑的世道。自此,她便一心钻研毒蛊之术,她要用她开发的毒药,来净化这个已经无可救药的世道。
而之所以要选择钻研毒术,不单单只是为了要报复世人,更是为了要被世人所厌恶,如此,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为世人所不齿的他,或许便能认同被世人鄙夷的自己。
“劲欢哥哥,秋儿如今与你已是同病相怜,为何迟迟不肯回来见我一面?”
秋婆婆泪眼婆娑,凝望着朦胧的月色,嘴中发出呢喃嘶哑的语句。
“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你一面,真得太久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你的样子,就这么死了的话,黄泉路上我要怎么继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