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青草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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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正非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在家从不做杀鸡剖鱼之事，他甚至连走路都不想踩死一只蚂蚁，因为那也是一条生命。
上次背着麂子下山，麂子的体温逐渐消失，最后变得僵硬冰冷，那种生命消逝感令他黯然。
当然，孙正非觉得那是一种假慈悲，你能说蔬菜鸡蛋就没有生命吗？除非光吃空气、成天喝水，否则，谁人没有漠视生命？
取之有度，用之有节。不恣意妄为即可。
原生态的野味哪个不爱？受到几个师傅的怂恿，孙正非去找了老黎好几次，可惜老黎一直上夜班，在工地焊接钢筋接头。
这天中午，老黎到招待所找孙正非，说有野猪跑老百姓的包谷地里糟蹋粮食，老百姓邀请他去除害，他想请孙正非一同前往。
孙正非下午要出车，不想去，几个师傅就一个劲地鼓动他去为大家谋福利，见贺队李叔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答应下来。
野猪凶猛无比，为了保险起见，孙正非带上大刀，刀已经有了刀鞘，由两块绝缘板打磨胶合而成，不美观但实用。
一人一杆枪，枪是老黎用无缝钢管加工制作而成，其威力远超普通猎枪。
沿河而下，行四五公里，转入支路，人烟全无。老黎让孙正非瞄准八十米开外的树干射击。
枪一响，孙正非没有料到后坐力惊人，被推了一个踉跄，一看射击效果，子弹高于假想目标太多。第二枪，三分之一的钢珠击中目标。第三枪的击中率更高。
见此成绩，老黎暗自咂舌，羡慕不已。枪法好首要端枪稳，其次能沉得住气以及视力好，恰巧孙正非三者皆优。
五点钟到了目的地，男主人很客气，赶紧安排堂客烧火做饭，他则带着猎人去察看地形。
这户人家独居山巅，出门即见崖岸峭壁，亦可将气势磅礴的大好山河一览无余，附近有四五亩平缓山地，种着包谷等农作物。
山地旁边即茂盛森林，一群野猪时不时窜出来糟蹋庄稼。
“有几头？”
“两头大的带着五六个小崽子，最大的那头怕莫有两三百斤，另一头小多了，但也有一百多斤。”
原来是一大家子来享用免费餐，难怪主人家不待见。孙正非欣赏着难得一见的自然风光，暗自发笑。
“黎师傅啊，那群畜生若再来得几次，我家今年可就颗粒无收了，请你们一定要为民除害呀！”
“孙师傅，等下两把枪都打最大的那头，我先开火，你补枪。”
“要得。”
经过勘察，老黎想在一片视线良好的矮石山上埋伏，而孙正非则中意庄稼地里的吊脚棚子，棚子平日里看守瓜果用，里面放有两支梭标。
农村俗语有一猪二熊三老虎之说，梭标这东西消灭小型动物可以，但就大野猪而言，就算给主人家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妄用。
老黎觉得矮石山更加安全，想两个人在一起埋伏。孙正非却说武松能够赤手空拳打死老虎，我们有刀有枪还怕什么？老黎拿他没办法，只能妥协。
主人家的款待很盛情，为了增加力气，孙正非没讲客气，吃得很饱。不作休息，回包谷地埋伏，老黎为了相互照应，就把伏击点设在离棚子最近处的石山上。
随着时光推移，两只野兔子悄悄出现，它吃青菜十分厉害，一片叶子嘎吱嘎吱几下就吃个精光，孙正非瞄了老黎一眼，得到摇头示意。
太阳坠入山峦，天空变得昏黄。忽然，吃得起劲的野兔停止觅食，竖直大耳朵朝森林方向探听，然后，三跳两窜就消失不见。
一阵“哼哼”声响起，一头体长超过一米五的大野猪出现在视野中，后而跟随一群家属，它们哼着悠闲的歌儿，在包谷地里享受美食。
孙正非看得入迷，忘了初衷。
老黎紧盯着大野猪，一直在把握时机，一阵微风拂过，大野猪抬起头，朝老黎方向使劲嗅动鼻息，它感觉到不妙，想转身离开，“砰”的一声响起。
前腿中枪的大野猪浑身一颤，“嗷嗷呼呼”的大声叫唤起来，吓得乱窜的母野猪听到叫唤，赶紧带着崽儿们奔向森林。
一枪效果不佳，老黎赶紧给枪管里上火药，大野猪发现了他，直奔他去，老黎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
“砰”声又响，这一枪，把冲锋的野猪打得止步，打得它面部血肉模糊，大野猪仰起头“耶耶”尖叫，叫声凄厉无比，声波直击灵魂。
苍茫群山是所有生物的共同家园，而贪婪的人类无止境地挤占它们的生存空间。
在野猪的眼里，包谷与青草有什么区别？它们又有什么错？我有什么资格去剥夺它的生命？
为饱口腹之欲而无情杀戮，孙正非突然觉得自己假仁慈，真狠心！
晚霞红满天，暮色苍峦中，大野猪飞奔而来，一支梭标飞中它的背面，紧接着，又一只插入背面，大野猪身挂双梭，冲势更猛，最后，它飞身一跃，身体如炮弹般射向一动不动的敌人。
这是强者的对决，容不得丝毫仁慈！早有准备的孙正非侧身让过，双手挥刀狠狠砍下，只因野猪冲势太快，砍了个寂寞。
他冲上前去补刀，却见大野猪直挺挺地砸到地面，随着惯性翻了一个滚之后，一动不动。
随后，主人家驾驶手扶拖拉机，一路“突突突”地开到老黎家门口。
“哟！”三哥见到闷闷不乐的孙正非，不禁大失所望，“这么早就回来了，看样子没得收获咯？”
“有啊，听老黎说有三百多斤重嘞。”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顿时，招待所里沸腾了，“哗”地一下，人全没影了，孙正非冲了个凉水澡，倒头就睡。
这一次，孙正非功劳大，老黎就把猪头猪下水一并给他。第二天，陈文到镇上购买大量腌制原料回来，他把大部分肉腌制起来，方便保存。
两颗长长的獠牙归贺队，他的宝贝女儿晚上睡不安，经常哭闹，他要带回家去辟辟邪。
孙正非很意外，没想到大学生还信这些鬼把戏。其实这很正常，当人陷入困境，会下意识求助于虚无中的存在。
原运沙点被冲毁的公路段恢复通车，车队就近转运三天河沙，帮助项目部备足沙料。
剩余的腌肉分成九份，送周东来、向开泰各一份，孙正非推辞不掉，得两份。
就此，二十天的支援工作划上圆满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