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章 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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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国山城的一月寒风阵阵，江水不冻，载物的货船和乘坐游客的游轮在江面上交织穿梭。
十六岁的东方曜此刻穿着毛衣和厚外套，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来回游荡。
这是是公司对他工作的安排，也是自己选择之后的决定。
东方曜第一次进组拍戏，他设想过工作会很辛苦，只是没想到工作比他想的复杂的多，也困难的多。
他是学的快，有灵气，但也确实没有演戏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有很多镜头在严厉着称的傅顾岩面前根本不过关。
这也让东方曜备受打击。
傅顾岩刚才给他说的话还充斥在他的脑海当中：“你从未演过戏，也从未在这座城市生活过，想要拍出在这座城市的感觉，拍出好的镜头，对现在的你来说实属有些困难。”
“不如这样，你独自一人在这城市逛一圈，之后把对这座城市有感悟的地方写下来，把对戏有帮助的场景记一下。”
“这样更有利于情绪的表达。”
“赶天黑之前回来。”
心情无比郁闷的东方曜接受了傅顾岩的要求，拿了导演给的15元，离开剧组出门而去。
他正好也想出去散散心。
东方曜不知道要去哪，在这待了一个星期，他知道这15元仅仅够他中午在山城小店的一顿伙食费，根本不足以他去更远的地方去看更多的风景。
他一开始沿着长江大桥走，路边的行人行色匆匆，不时有骑着自行车的人从他旁边飞快掠过。
宽阔的江面波光凌凌，江边能走下去的岸旁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嬉闹。
东方曜继续行走，渐渐远离了长江大桥，踏上那高高低的台阶，走过那款款窄窄的小巷子。
一路上，他看见在寒凉天气里还走街串巷挑着扁担卖水果的大爷，在路边摆地摊卖手工艺品的老奶奶，还有那欢快跑过他，路过他在窄巷追逐嬉闹的小孩子们。
他在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不由感慨，这里处于不同年龄段的人群，这里为生机奔波的人群，祖祖辈辈就这样生活在这高低不平的街道上。
他们在他们热爱的家园里，用他们的热爱，创造出独一无二的生活。
对小时候生活在沿海，长大后远离家乡学习在帝都的东方曜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一切都是值得品味和探索的。
山城就像一本自然存在的书，就在那里，东方曜走在这本书里，走过那些道路，就化身成了解读他的人。
虽然东方曜“读”的是一知半解，但好在他已经开始去做了。
东方曜路过很多地方，最终，他在一家专门做山城小吃的小店驻足停下。
他回想起下一场戏要拍摄的场景——陈北川的母亲陈曦和段学境一同相约在这样的一家小吃店里吃饭，他儿子陈北川一把将她拉出来，不让她妈妈继续待下去，破坏了他妈妈的约会。
而这破坏约会有个前提：是因为在陈北川还小的时候，一家三口在小吃店里吃饭，期间他爸爸和他妈妈发生口角。
他爸爸陈品森没有受住脾气将刚端上来的红油抄手直接扔到陈曦身上。
陈曦躲闪不及时，手被烫伤，之后一直留有伤疤。
所以陈北川看见陈曦又来这样的店吃饭担心会引起她不好的回忆，所以执意拉走他妈妈。
“怎么去表达呢？”东方曜靠近那家店双眼透过带有水汽的透明玻璃窗向店里望去。
饭点已过，只有剩下两桌的客人在这个有些偏僻的小店里吃饭。
但仅仅这两桌，就已经足够他的观察了。
一桌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另一桌只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和一个流泪的妇人。
一家四口桌上摆满丰盛的山城小吃，只有小女孩和妇人那桌只有两碗红油抄手。
店内的隔音不是特别好，东方曜很容易听清楚里面人的对话。
中年男子：“听幺儿说今年期末考又得了全班第一？”
小男孩：“爸，全班第一都是去年的事喽，今年我可得了全年级第一。”
中年男子轻轻抚摸小男孩的头：“诶呀，爸工作忙，这都忘记的死死地，给幺儿再加个菜吧！”
“还加菜？！再加都吃不起得喽，够一顿就可以了。”对面桌子上做的中年妇女立刻出声制止。
“今天我们一家四口好不容易聚齐，高兴，高兴嘛，你说是吧莉莉？”
中年男子有些吃瘪，向他小女儿求助。
正在扒饭的小女孩感受到他爸爸的眼神后乖巧的抬起头来，点点头用脆生生的话语说：“是。”
中年男子接收到他女儿的肯定后，向店老板喊道：“再加一笼粉蒸肉”
“好。”
中年妇女向他们无奈的摇摇头：“真拿你们这群馋猫没法子。”
小男孩看见他妹妹吃的满脸都是米饭，拿餐巾纸给她擦嘴：“吃慢一点啊，不要到处都是饭粒啊......”
东方曜看到那一桌其乐融融的一幕，他想起每年放假回家时餐桌上也是如此的丰盛，春节一家人也能聚在一起。
只是少了还在海外工作的爸爸。
而现在，他也开始工作了，同样在外地，不知道能否赶在春节前拍摄结束回家。
“今年要是无法回家的话......餐桌上就只剩下阿嫲、妈咪和小姝了。”
“春节不能见的话，又要好久才能再见一面了。”
思及此，他不由得热泪盈眶。
还没有等东方曜将那温馨的眼泪收回去，另一桌穿红棉袄的小女孩用娇嫩的声音打破刚才那一桌的安详。
穿红棉袄的小女孩见她妈妈哭了，立刻懂事的递给她妈妈餐巾纸，问：“妈妈，不哭了，吃饭吧。”
“嗯。”那年轻的妇人轻轻点头，接过纸巾。
小女孩见她妈妈情绪有些好转，满意的拿筷子从碗里加起红油抄手向嘴里放。
可能那皮有些滑，她一个不注意，那抄手就从她筷子上滑出去，掉到了桌面上。
那年轻的妇人看见后不知道触动了她哪根神经，立刻破口大骂：“早知道你跟你老汉一个邋遢院里雕出来的！！当初就不该要你这个小杂种！”
“吃个饭还能吃到桌子上？！将来能做什么事？！”
穿红棉袄的小女孩眼中立刻蓄满泪花，那年轻的妇人不依不饶的喊叫：“你还不能说了是吧？！”
“带你出来是不想看见你老汉天天在家给我甩脸子，你在这给我哭丧个脸给谁看，你就应该跟你那一无是处的老汉一起过。”
说到这里，小女孩更加委屈了，她抹着眼泪，小声说：“妈妈，对不起......可是，爸爸，爸爸......也没有不好......”
年轻妇人听到这话已经是怒火中烧，她拉起那小女孩的领子，将两碗抄手钱甩到柜台上：“老板儿，账结了。”
转头就对她女儿说：“你这杂种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饿你一天，看你还说谁好？！”
旁边那桌的中年男人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说：“还是让孩子先吃饭吧......”
年轻妇人没好气的回道：“我管我孩子还用不到旁人来插手！”
中年妇女拉拉他的手示意他坐下，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拉着小女孩走出店门的年轻妇人看见站在店外面的东方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在这里站半天了，有什么好看的？”。
东方曜没有回她的话，她自然也不需要他的回话——她已经拉着那小女孩扬长而去。
那小女孩用带着泪花的眼睛回头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
只那一眼，东方曜就定在了那里。
抱歉的眼神。
这眼神尖锐的触碰了他的记忆——李海星还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也经常流漏出这样的眼神。
东方曜想都没想，向那小女孩喊道：“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
“刚才他站在那里那么久，就不正常，没想到真是个疯子。”年轻妇人加快脚步，拉着那女孩快步离开。
两人消失在巷口的尽头。
东方曜五味杂陈的走进店门，老板立刻招呼：“吃点什么啊？”
“来一碗红油抄手吧。”
“好。”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抄手端上桌来，东方曜没有立刻去吃，而是回想刚才的情况。
“那女孩的眼神和李海星相似，所以我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那陈北川呢？这个角色该怎么表达呢？”东方曜理理头发艰难的思索着。
最后他得出了他那不太成熟的结论：“可能所谓演好一个角色重要的是通感和共情吧。”
“我刚才共情了那小女孩的情绪，她的眼神又触碰到我的记忆深处，所以那话是我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所以要成为剧中的人物，融入他，去体验他的所思所想，甚至去感受他遇到事情的反应，尝试去构建他的一切。”
“而后再超越他......”
东方曜想到这卡住了，他不清楚怎么去超越人物本身，光想上面这些，他就已经让他绞尽脑汁也饥肠辘辘。
“先吃饭吧。”东方曜从筷子筒里抽出一次性筷子，对他面前的这碗饭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