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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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得正艳的曼陀罗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好似忽然失去了所有灵气。
一瞬绽放,一瞬委顿。
“主上……”锦衣人高声喊道,空寂无人的山谷中,除了他的回音再也没有人答话。
与此同时,光禄大夫裴府的后院中,一院子的曼陀罗花,有的已凋零,有的还是花苞,在这一瞬,却忽然尽数盛放。
屋内烛火高燃,裴夫人凝立在桌前,双手持香,与眉头齐平,口中念念有词:“树仙在上,吾子不慎弃了易骨丸,不知者不怪,还望树仙莫要怪罪,望能再赐仙丸,信妇改日再去取。”
裴如寄一脸沉郁地坐在一旁,问裴夫人:“阿娘,我在问你话,你怎地开始焚香祷告了?”
裴夫人祷告完毕,合掌拜了三拜,回身恼怒地说道:“我是在求树仙宽恕你的罪行,你可晓得易骨丸一丸难求。你说,你为何把药丸随意弃了,明明只需再吃四颗丸药便好,你却不听为娘的话。”
裴如寄抬手将身上衣衫的领口松了松,露出左肩头上的曼陀罗花印记,问裴夫人:“娘,你倒是说说,为何我用了易骨丸,身上会出现这样的印记,今日还莫名其妙忽然发烫,树仙可是与你说起过,这是为何?”
裴夫人的目光凝在裴如寄肩头的印记上,先是一愣,随即欣喜地说道:“这……这莫非便是树仙说起过的圣印?”
裴夫人上前抚了抚裴如寄肩头上的印记,摇了摇头:“不对,我记得树仙说过,圣印是金色的,怎地你这是黑色的,如寄,都怪你没把药丸用完。”
“圣印?树仙可是与你说起过,有了金色圣印会如何?”裴如寄扭头瞥了一眼黑乎乎宛若胎记一般的曼陀罗印记,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裴夫人目光闪了闪,想了想说道:“阿娘记得,树仙说你身子骨太弱,药丸需用到弱冠之年,这样就能完成易骨,让你成为……成为修行人口中根骨清奇的修行奇才。”
裴如寄盯着阿娘闪烁不定的目光,便晓得她说的并非实情。
他拉好衣衫,遮住了肩头的印记,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阿娘,我前两日专门去问过父亲,他说我自出生起身子骨就极好,自小无病无灾。你让我用药,不是因我体弱吧,而是,为了你这张脸吧。”
“你……你说什么?”裴夫人面色微变,厉声责备道,“如寄,我一心为你着想,你竟然不相信我。”
裴如寄定定凝视着裴夫人,一言不发。
裴夫人目光微闪,不敢再看裴如寄,缓缓说道:“我身为妾室,能几十年如一日得到你父亲的宠爱,仰仗的还不是这一张脸。若非如此,以我的出身,怎么可能做你阿爹的官妾,又如何能在大夫人过世后,被你爹扶为正妻。如寄,阿娘我原先是伶妓啊。”
裴如寄闭了闭眼,长长叹息一声,涩然说道:“所以,阿娘容颜不老,其实,是我常年食用药丸换来的,可对?你是把我的身子当做了祭品,可对?”
裴夫人惊慌失措地摆手,说道:“什么祭品,如寄你怎么说的如此难听。那树仙说了,药丸对你没有害处,你这么多年来无病无灾,就是因为吃药丸之故。”
“树仙?阿娘,这世上哪里有仙,有的只是魑魅魍魉,妖怪邪祟。对我没有害处,怎会可能?我身上无故多出来的印记,怎能没有害处?你以为那所谓的树仙会白白让你永葆青春?”裴如寄越说越激动,气恨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桌子上的香炉倾翻,炉中香灰洒了一桌。
裴夫人下意识想去扶起香炉,却被裴如寄的目光吓得一颤,凄声说道:“如寄,阿娘也是为了你啊,我好你才能好啊。若非阿娘在你父亲跟前受宠,你能有今日的成就?”
裴如寄气笑了。
这么多年,他三更灯火五更鸡,严以律己,修文习武。他参加武试,考取武状元,官封从三品的云麾将军。
他一步一步艰难走来,凭得是他自个儿的努力。
他阿娘居然认为,他靠的是她的脸?
他实在与她没什么可说的了,起身便要向外走去。
裴夫人上前一步拽住裴如寄的衣袖,说道:“如寄,听娘的话,娘去再给你求一回药丸,你吃完好不好,就最后四丸了。要不然,我的脸……也许,也许会有皱纹的。”
裴如寄漠然笑了笑,一把甩开裴夫人,快步出了屋。
屋外夜色渐深,一轮满月挂在天边,月色自天边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小院。
一院的曼陀罗花似乎比方才他刚来时开得绚丽,看上去极其妖冶。
夜风袭来,带着馥郁的花香。
裴如寄望着这一院子的曼陀罗花,想起肩头的曼陀罗印记,心头莫名发凉。
这些花,莫非跟他母亲口中的树仙有关?
这般想着,他快步向院外走去,想着明日去找画角问一问这印记究竟有何诡异之处?能不能驱除?顺便再让她看看这花是不是妖。
忽然,裴如寄的双足好似被黏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花丛之中腾起了一团雾气,丝丝缕缕的阴风,从花丛中朝着他吹来。
这一瞬间,他肩头的印记忽然开始发烫,好似打开他身体的一扇门,他感觉到冰冷的宛若来自地府的阴风朝着他肩头汇聚而来。
这种彻骨的冰冷之意,好似一把刀在锯他的血肉。
他想去拔剑,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地受着。
他心中一寒,心想:完了。
忽然,他贴身放着的符咒自衣襟处飞了出来,散发出冰蓝色的光波,击退了团团雾气。
一瞬间,阴风顿止。
这是画角送给他的符咒,说他夜里巡街时或许用的到。
裴如寄伸手捏着符咒,晓得妖物一时半会耐他不得。
他快步向院外行去。
然而,无数花枝蔓延着缠住了他的脚,他一时走动不得。回头看时,却见裴夫人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她蓦然俯身,去夺他手中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