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的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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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从文迪庄园返回之后,他孤独的坐在高级防弹车的后排,眼眸被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夜所笼罩。马库斯有很多住处,思来想去,还是吩咐米雷将车开到水晶庄园。
水晶庄园被黑夜吞噬,暗夜掩盖着奢华古老的庄园,他走下车子,迈着长腿走进这座熟悉而又布满哀伤回忆的庄园。庄园的一楼一盏悠然的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随着马库斯的回归,庄园的灯光开始依次亮起,沉静而幽深的庄园此刻宛如获得了新生。
三楼是水晶庄园的禁地,是属于马库斯独自的私密空间,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人会到三楼去,即便是打扫也需要得到马库斯的首肯。结束了勾心斗角的行程,马库斯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打开房门,准备洗一个热水澡,好好的休息一下。
推开房门的瞬间,他的眼眸立刻注意到这间卧室有了不同,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揉了揉眼睛。满地的狼藉落入眼帘,被剪过的油画碎片散落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横七竖八的碎片到处都是。一直在大床上好好躺着的仿真娃娃此刻也斜倒在地上,头发早已不知道踪迹,只剩下一个被剪刀面目全非的躯体,而胳膊和大腿早已不知所踪。马库斯站在原地,来自心底的痛意肆意蔓延,浑身不由自主的在颤抖。马库斯的双腿像被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沉痛无比。他缓缓的蹲了下来,手指轻轻的触摸着只剩下躯体的娃娃,伤痕累累的外壳刺痛着马库斯的神经,他的手指轻轻的掠过娃娃千疮百孔的外皮,触摸到娃娃隐秘的部位,里面塞满了头发纸片。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地面上的油画碎片,他企图用手将这些被剪碎的油画拼接到一起,却因为碎片太多,再也无法恢复原貌。
“米雷,查查谁来过这个房间。”米雷刚刚准备去休息,突然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宛如幽灵一般的马库斯。此刻马库斯幽蓝的眸子散发着死寂一般的痛意,阴沉,狠辣,被压抑的怒火让马库斯看起来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米雷立刻调取了监控,当看到安如卉进出过马库斯的房间之后,马库斯的脸颊阴沉到可怕,阴鸷的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怒意和憎恶。
“安如卉,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想要这个机会的。”马库斯看着站在眼前披头散发的安如卉,幽蓝的眸子里怒火仿佛要将眼前的安如卉吞噬。
安如卉在夜半睡梦之中被吵醒,又被叫道马库斯的面前,嘴角立刻撅了起来,不屑的口吻“马库斯,你半夜发什么疯?”
“看看你做的好事。”马库斯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个度,嘶哑的声音压抑着无法排解的深刻苦痛。
安如卉被米雷和一众仆人推推搡搡的带到了马库斯的卧室门口,马库斯示意众人退下,他是手指将房门推开,指着地毯上的狼藉,“这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我才没有那么无聊。”安如卉看着眼前的狼藉,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看到马库斯阴冷的表情,她打定主意不承认。
“很好,不承认是吧,那你去死吧。”马库斯阴冷的表情带着摧毁一切的杀气,一只手突然掐上了安如卉的脖颈,丝毫没有准备的安如卉瞬间被马库斯钳制,她双手不停的拍打着马库斯,试图让他松开自己的脖颈。
“这个被你剪碎的女子是我的母亲,很好,很好,安如卉。”马库斯瞬间又加大了钳制安如卉的力气,如果不是他的另外一只手臂在大火之中受了伤,他现在一定会将安如卉付出代价。
“马库斯你,你,放开我,你。”安如卉此刻已经无法发出连贯的声音,她的眼珠子都开始往外凸起,脸颊上的绯红色越来越浓重,生命迅速在她的眼前消散,因为无法呼吸,窒息的感觉让她陷入到无法挣脱的黑夜之中。
“你对雪子做了什么?嗯?你去替她陪葬吧。”马库斯的手指越收越紧,他的理智在彤红的眼眸之中慢慢的丧失,只留下刻骨的恨意和心痛。
“少爷,少爷,这个女人不配你亲自动手,少爷。”米雷一看要出人命,立刻开始摇晃马库斯的胳膊,试图唤醒马库斯的理智。马库斯眼眸之中的绯红色让米雷受到了惊吓,他对眼前的状况更加的焦急“少爷,少爷,你这样搭进去自己,和雪子再无可能。”
雪子这两个字落入马库斯的耳窝,缓缓的流淌到他的骨骸,他似乎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随即松开了手指。失去支撑力再加上刚刚极度缺氧的安如卉,此刻身体缓缓的倒了下来,开始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脸颊上的酱紫色慢慢的散去,咳嗽了好久,她才恢复了正常的肤色。
“米雷,立刻将安如卉赶出去,我不想看到她。”马库斯的嘴角带着冷酷的表情,嘴角扬起,那些恨意融进了他阴鸷的眸子里。
安如卉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水流的声音让她有些心惊,她坐在地毯上,从她身体流出去的水慢慢的打湿了她身下的地毯,惊恐的表情蔓延在她的脸颊“马库斯,马库斯,送我去医院吧,我要生了。”
安如卉的羊水在受惊吓之中破裂,水就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流出,慢慢的她身下的奢华的地毯上一汪水痕开始凝聚。她看着站在原地,用阴冷无比的眼神盯着她的马库斯,绝望开始蔓延在心间“马库斯,求你,我羊水破了,我要生了。”
马库斯已经注意到地毯上那一摊水渍,嘴角不屑的扬起“难得一向骄傲自负的安如卉也会有求人的时候。”
“马库斯,求你。”身下的水开始哗哗的流,疼痛也开始慢慢的像小腹聚集。声音无比沙哑,眼角带着惊恐。
“米雷,送她去医院,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做一次亲子鉴定。”马库斯冷漠的说完,“赶紧将她弄出去,在这里脏了我的地毯。”说着一脸冷漠的转身。
米雷立刻指挥着两个衣着严肃的仆人将安如卉扶到了楼下,直接坐上车子往医院的方向疾驶而去。整个水晶庄园从刚才的混乱之中又恢复了宁静,马库斯缓缓的坐在花纹繁复的手工地毯上,手指颤抖的将地毯上散落的油画碎片一片一片的捡起,试图将这些碎片拼凑到一起,幽蓝色的眼眸泛起了雾气般的迷蒙。
夜色越发浓重,马库斯一遍一遍的试图将那些碎片拼凑到一起,但是这些碎片却再也无法恢复到完整的模样,就像他试图将自己遗失的爱意和记忆拼凑到一起,再也回不到往昔的岁月。马库斯的手指握着油画的碎片,唇角的哀伤无法掩饰,被他藏在心底某个角落关于母亲的记忆,瞬间开启。
十岁的马库斯,一身黑色的学校制服,幽蓝色的眸子被夕阳晕染的发亮。刚刚赶回水晶庄园,他便跳下车子,一溜烟的跑回三楼,那是母亲所在的楼层。刚刚走进母亲安雅所在的卧室,来不及更换衣服,嘴角带着笑意已经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正坐在沙发上,似乎满怀心事的安雅,在看到马库斯的瞬间,收敛起自己唇角的忧虑,换上了轻松和带着暖意的表情。
“妈妈,我们今天学了骑马。”马库斯紧挨着安雅坐在了沙发上,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妈妈分享自己在学校的事情。
“真好。”安雅穿着一条优雅的藏青色法式长裙,秀丽端庄的坐在沙发上,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那双浅浅蓝色的眸子满溢着笑意,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马库斯的柔软的发丝“你喜欢骑马吗?如果喜欢妈妈给你买一个马场。”
“嗯,我喜欢骑马。”马库斯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我今天在马术课上表现的最好。”
“那马库斯真的很棒,妈妈都为你感到骄傲。”安雅的双眸温柔的凝视着马库斯。
“不过妈妈,我有弟弟吗?今天学校里来了一个转校生,比我低了一届,他们都说这个转校生是我的弟弟。”马库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兴奋转变成淡淡的失落。
“哦,妈妈只生了你一个宝贝,没有什么弟弟妹妹啊,这些人是胡说的吧?”安雅听到这里明显的愣了一下。
“他们都说是我弟弟,说他也是史密斯家的人。”马库斯安静的依靠在安雅的手臂上,带着撒娇的语气。
“他的名字是君墨宸吗?”安雅听到这里,似乎想到某种可能性,轻声的问道。
“嗯,是叫君墨宸。”马库斯扬起小脸,认真的回答道“那他是我弟弟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确实算是你的弟弟,不过是堂弟,他的爸爸和你爸爸是同父异母的弟弟。按照这样的关系来说,他确实是你的弟弟。”安雅温柔的说道。
“那我知道了。”马库斯听到这里已经对君墨宸的事情失去了兴趣,立刻将一本崭新的关于恐龙的书籍拿了出来,递到安雅的手中“妈妈,晚上给我讲这本书吧,这上面有很多恐龙的传说。”
“好,讲完这个恐龙,我们晚上早些睡好吧?明天早上还要去上课呢。”安雅接过书本,随手放在沙发旁的置物架上,含着笑意说道。
夜色温柔,马库斯听着安雅温柔的声音,在多彩的恐龙世界之中,慢慢的走入梦乡,安雅轻轻的在马库斯的额头落下一个吻,这才轻轻的房门关好,蹑手蹑脚的离开。
马库斯在睡梦中似乎做起了不安的噩梦,他梦见书中的那些恐龙都活了过来,闯进水晶庄园。那些张牙舞爪的恐龙将妈妈给带走了,无论他怎么追也追不上他们的脚步。他甚至梦到妈妈那张温柔慈爱的脸上挂满了泪痕。马库斯从不安的睡梦之中惊醒,揉了揉眼睛,打开床头的小夜灯,他看了看站在桌角上的闹钟,凌晨四点半,回想了一下梦中的场景,他有些害怕。掀起了被子,光着脚踩在花纹繁复的手工地毯上,轻轻的走向安雅的房间。
安雅为了方便照顾马库斯,她的房间和马库斯的房间紧挨着,当马库斯沿着走廊上小夜灯的光芒走到安雅房间门口的时候,他意外的看到安雅的卧室房门大开着,他有些奇怪的走了进去。那张宽大的床上有些凌乱,丝滑的被子胡乱的搭在了床尾,屋内空无一人,他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妈妈。马库斯开始四处寻找妈妈的身影,沿着走廊走下楼梯,将走廊上的水晶吊灯按钮打开,准备往楼下走去。往常异常明亮的奢华水晶吊灯,今日的光泽异常的暗淡,似乎被什么阴影覆盖,马库斯的眸子顺着灯光投下的阴影望去,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光洁的脚搭在水晶灯上,而她的舌头吐得好长,从栏杆上垂直掉了下来,直挺挺的样子可怖。马库斯浑身发抖的站在栏杆上,他已经认出了掉在栏杆上的女人,那是他的母亲安雅。
马库斯宛如木偶一般,亲眼目睹母亲飘荡在栏杆上的样子,疼痛蔓延,失去母亲的疼痛将他彻底的笼罩,从那天起,马库斯再也没有了笑容。
“先生,少爷已经有一个多月不说话了,需不需要看看心理医生?”跟在泰森身边的博斯有些担忧的向泰森汇报着马库斯的状况。
“找什么心理医生,给少爷带过来。”泰森听到博斯的建议,嘴角带着冷漠的弧度,他压根不相信那些所谓的心理医生。
马库斯站在泰森的面前,泰森淡漠的坐在沙发上,眸子中的看不到任何的关切和怜惜,“我听人说,你最近都不去上学了?连话也不说了?”泰森威严的眸子射向马库斯,刻薄的唇角带着凉意的词句询问道。
马库斯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碧蓝色的眸子只盯着自己的脚面,脚上那双鞋还是安雅之前给他准备的。他似乎没有听到泰森的话语,完全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伤之中。
“很好,越来越有出息了,我看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泰森被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马库斯彻底激怒,对马库斯的失望笼罩在心口,他突然站了起来,一脚揣在马库斯的肚子上。
毫无防备的马库斯被一脚踹倒在地,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肚子,疼痛的表情铺满了脸颊,拧起的眉毛缩成一团。他自从记事起就很怕泰森,泰森在他的记忆中一直都是一幅威严而充满距离感的形象。现在他半坐在地毯上,眼前的泰森阴沉的脸颊,威严的表情更显得狰狞,他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我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出生的家庭允许你懈怠吗?你想成为废物吗?你看看君墨宸,人家每天都在好好学习,参加各种比赛,奖品拿到手软,你再看看你,都已经发展到不去上学了,话也不说了。”泰森说着又一脚踹在马库斯的身上,唇瓣带着不满的表情。
“你明天立刻去上学,你必须要超过君墨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努力,未来史密斯家族的继承权就会和你毫无关系。”泰森恶狠狠的看着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言不发的马库斯,恼怒的眼睛都染上了火焰。“说话,再不说话,博斯,去给棍子拿来。”泰森看着一脸沉默的马库斯,心理的怒气更加浓烈。
“少爷,你说句话吧。”博斯看着倔强的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的马库斯,耐心的劝慰道“少爷,先生也是为你好,等你长大了,自然会理解他对你的良苦用心。你说句话吧。”
马库斯看着泰森真的准备拿棍子,内心的恐惧开始蔓延,最终他颤抖着唇角,缓缓的开了口“我去上学,我去。”
“很好,博斯,你明天监督着少爷去学校。”泰森说着迈着大步离开,只留下马库斯捂着肚子,躲在角落里,静静的舔舐着失去母亲带来的伤痛,连哭泣他都不敢出声,只能躲在黑暗的夜色里任由泪水爬满脸颊。
直到,季雪妖出现在他苍凉的生命里。
“马库斯,你不要走神,这些句子你还都不会读。”季雪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带着一丝沙哑。她因为连日的奔波,做了很多的兼职,为了赚钱,玩命一般的工作,再加上没有来得及吃午饭,又累又饿,心情有些烦躁不安。看到马库斯在她的课堂上发呆走神,她有些着急,说话的语速飞快。
“雪子今天对我的态度有些严厉。”马库斯听到季雪妖沙哑的声音,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季雪妖的唇角起了干皮,眉宇之间的憔悴无法掩饰,马库斯的心底涌起了疼惜,看着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眸,对于季雪妖刚才对他严厉的态度并没有在意。
“不是我对你严厉,而是我们的学习任务很重,我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季雪妖压抑着发慌的心口,平复了一下自己烦躁的情绪,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声说道,。
“对不起,我以后注意一下。”马库斯看着季雪妖憔悴的脸颊,轻声说道。
后半程的课上的很顺利,刚刚结束课程,季雪妖迫不及待的收拾起课本,她的额头上开始浸出浓密的汗珠,那是因为挨饿带来的心慌。马库斯看着季雪妖急匆匆收拾东西的样子,心底涌起了浓重的不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季雪妖的情感变得不那么纯粹,很多孤寂的夜晚,她婀娜多姿的身影点缀了他苍凉的梦境。
“雪子,我送你回去吧。”马库斯的脸颊晕染着一层绯红的色泽,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谢谢你,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情,暂时不回家。”季雪妖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吃些东西,浓重的鼻音配和着嘶哑的声音,再加上咕咕叫的肚子,她已经用尽全力的在维持着自己表面上的镇定。
不等马库斯说些什么,季雪妖迈开步子急急的往外走去,提着手包的手指都在无意识的颤抖,沉重的手包不断的往下坠,压得她喘不过来气。掩埋在记忆之中挨饿的时光无比的清晰,渗透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就像封印的恶魔,卷土从来。
马库斯看着季雪妖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再加上她说话浓重的鼻音,有些担忧的看着季雪妖匆匆离去的身影。马库斯思索片刻,放心不下打开办公室的房门,朝着季雪妖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离开史密斯大厦,季雪妖的眸子看向四周,只瞄到了一家看起来很上档次的法式料理,这是离她最近的餐厅。踟蹰犹豫了片刻,饥饿感压倒了一切,她迈开步子往法式料理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出来几步,她的胸口带着窒息感,就像被石头压着,无法畅快的呼吸,头晕晕乎乎,她试图用手指揉着太阳穴,减轻自己头晕目眩的感觉。初春的阳光带着清冷的光泽,季雪妖一条黑色的小脚牛仔裤,灰色的毛衣,外面黑色的风衣随着料峭的寒风起舞。她裹紧身上的大衣,准备穿过马路。突然她感觉浑身的力气迅速的抽离,无法站立,眼睛最后的光景便是那挂在天空中异常明亮的太阳。
马库斯刚刚走出史密斯大厦,便看到季雪妖站在路边缓缓倒下来的身影,他立刻跑了过去,还是没有赶上,在他到来之前,季雪妖已经倒在了地上。马库斯的心口一阵发紧,湛蓝色的眸子溢满了心疼,他已经顾不上这里是史密斯大厦,顾不上自己的身份,直接将季雪妖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