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所信者,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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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阿呆的手与剑脊交拼,登时“波”的一声,便把紫鸦的剑硬生生弹开,更把紫鸦整个人震退两尺!
这一手弹剑之势看似普通,只有习剑之人知道此举实属极高难度!须知道剑快无眼,要在千钧一发间拍向剑脊,要对对手剑招的走势了如指掌才行,否则一毫之差,不但不能救人,更难救己。
紫鸦的剑被阿呆硬生生弹开,不由心中暗惊‘啊!瞧此人,年纪虽然年轻,但其运气之巧,不比高手逊色。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过紫鸦诡计多端,冷笑一声,闪电般甩出一个飞针……
此时的幕夫人,已经退无可退。
阿呆连忙伸手一档。
“嗤”的一声,细针势如破竹地闯过天戈的手掌,插进幕夫人的左心房,再由她的左背而出。
天啊!
场中所有人全都吓呆了,停手了。不料这个阿呆能如此保护幕夫人,幕夫人有什么值得他如此牺牲,而自信的殷破更已呆然。
幕夫人仍是紧握着那个那柄木剑,一脸慈和的看着阿呆,血,已从她的心,她的嘴,源源淌出,但她仍鼓着残余之气,虚弱地对阿呆道:“孩子,别再在命运之前……低头!别要输给……命运!永远不要向命运折腰!人生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岂能尽如人意?
但求无愧于心!
瞿地,如轰天暴雷,如破空电殛。
幕隆霍地抢前,一把抱起夫人,仰天狂嚎:“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夫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无法忍受的悲痛,驱使幕隆发狂地朝天暴叫,倏乎间,整座幕府都给他狂使真气暴叫而轰得摇摇欲塌似的,在场的人都无法忍受这股逼力,纷纷掩耳!
紫鸦深知不敌,赶紧带着剩下的人逃走。
暴喝声中,
“血刀门,我幕隆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夜色幽深。
凄凄的雨,似在哭诉苍天……
偌大的幕府,也因幕夫人的死,霎时变得如同——墓府。
而在漫天凄雨之下,有一个人,却依然未睡,他身负满心的创伤,就在这漫天的风雨中,就在幕府外的一个广阔的竹林内,任滂沱大雨把他浑身上下打得湿透,血,从他受伤的手掌上又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可是他犹不理会,只是站在漂泊大雨中。。。。
雨,不但把他打至浑身湿透,他的身躯,亦开始冷得颤抖起来,而就在他冷得牙根打颤的时后,身上却突然没了雨。
雨并没有停,只是在他的顶上,遽然多了一柄伞!
而此伞的主人,此刻却不顾漫天风雨打在自己身上,也要腾出这柄伞为一个湿透的阿呆挡雨……
青儿!
阿呆微微抬首,赫见以伞为他挡雨的人竟是青儿,不由一愣,似没有想过她在此夜阑人静之时,还会冒雨前来看他,更没料到她宁愿自身湿透也要为他挡雨,他道:“是……你?”
青儿的鬓发已给雨水打得如水蛇般黏附在其额上脸上,雨水更在她小小粉靥上一颗一颗的滴下,已分不清她究竟有没有为他而哭,她仅是凄然的点了点头,劝:
“阿呆,回去吧,你这样会生病的……”
“不!”阿呆坚持:“就让我用这身躯去祭奠夫人的在天之灵!”
青儿眼见他这样不顾风雨不顾寒冷,深受感动。当下她咬了咬牙,遽地,她与他一起跪在茫茫的雨夜中!
阿呆见状,眉头一皱:“你,在干……什么?”
青儿已感到浑身湿冷无比,牙根也开始打颤了,可是她还是为他坚持下去,神色坚定:“我陪你一起!”
阿呆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那张真诚的脸,一双眼睛,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你又何苦如此,我是个不祥之人!”
“你还认为你是个灾星?”
“我从来都是!”阿呆直接了当的答:“许多人因我而死,现在幕夫人也死了,我也不想再与任何人接近,我已不想再见任何人!”
他这句话说得再也明白不过,幕夫人的死,给他一个很大的打击,他深信,自己是一颗孤星,纵然幕夫人临终时叮嘱他,别要相信自己的命运,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无法逃出命运……
青儿闻言,只感到一阵心痛,她不虞这个稍微抬首,目光已能震摄世人的男孩,如今会心灰意懒至此,再者,她还发现,阿呆在说这番话时,他曾在寿宴时双目所流露的惊世剑光,竟已消失无影无踪……
剑,已在他的心中黯然了……
眼前的他,仅是一个再无英雄神采、自暴自弃的——凡人。
青儿感到万分可惜,想不到落难的英雄,如同是一柄锈了的剑,惟是,对幕夫人的一颗心,他仍是相当珍惜。
“我相信娘的在天之灵,也很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然而,人与人之间,总像有某些特殊的缘或吸引力,纵然她和他相处不多,纵然他在逃避她,后来,他终于发觉,他还是无法逃避她。
无法逃避一段欲断难断的情。
今夜的雨,不单打在阿呆与青儿身上,也打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个此刻正暗暗站在竹林另一个黑暗角、看着阿呆及青儿的人。
他,浑身也同样给雨水打得湿得无可再湿,他那头本来梳理整齐的头发,早已散了下来,刺进他的眼睛里俊脸里,可是,他的神情却一点也不颓丧,相反,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思绪。
翌日,当殷破前往为幕夫人的灵堂上香之时,他便发现,一个人正蜷缩在角落里,他尽然一夜未睡。幕青也走了过来,今天是去寺庙祭拜亡魂的日子。三人收拾停当便出发了,幕隆身体不适并没有一同随行。
祭拜之后,走出寺庙,赫然响起了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高声呼道:“我早已说过,你丈夫是没得救了!你快替他办身后事吧!不要再来烦我!”
殷破与青儿闻声顿觉纳罕,不约而同朝话声所传的方向眺去,阿呆却仍旧漠然。
二人放眼一望,只见寺庙旁有一个摊档,侧面竖着一个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卜’字。正坐着一男一女,那个女的,一看便知是个寻常人家的妇人,而那个男的,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眯着双眼,是个瞎子,正在给人摸骨看相。
那妇人乍闻自己的丈夫没救,急得哭了出来,泪如雨下的哀求:“摸骨公,我丈夫向来是好好先生,不该会如此短命啊。而且我们夫妇俩膝下犹有二子二女,我丈夫若是死了,你教我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子女,该怎么活啊?摸骨公,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
那妇人哀恳相求,声泪俱下,状甚可怜。那摸骨圣手只是摆手摇头,无奈道:“人生在世,天命有长。你夫命数已尽,,纵然是使劲浑身解数也终是徒劳。”
“不,摸骨公。如果我回去也只是看着他死去,那我不若就跪在你跟前,求求你大发慈悲,试试有什么方法可以转运续命,救救我丈夫……”
青儿一面看,一面只感到无限酸楚,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不过能像这个妇人这般有情有义也真是不多……
那摸骨圣手犹是毫不动情,冷冷道:“天命难违……”
天命难违?难道人的一生真的要看天命?
殷破从不相信这些,他只相信自己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握。于是走上前道:“这位先生,岂能轻言命数。你怎知道天机如何?依我看,先生多少有些虚言妄断!这位大嫂,人言岂能尽信?别太伤心!”
那摸骨圣手依旧正襟危坐。即使明知殷破在揶揄自己,也不愠不恼:“听公子声音,年方十八上下。声音充盈而饱满,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气息平和,显然心无忧虑。衣食无忧也就无法感受疾民之苦。”
殷破一愣,那术士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说个八九不离十,看来真是个高人。于是言语也变的谦和起来:“先生莫怪,我只是觉得人的命数应该由自己决定,而不能寄托于虚妄!”
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掌,轻轻一笑:“先生不妨看看我的命数如何!”
“偏听则信,偏听则明!公子既然不信,又何必相试?”
“所信者,听也,而听犹不可信。说说又如何?我又不会少份钱。”
摸骨先生一怔,这公子话里有话。自己不摸倒显得心虚,也坐实了骗吃骗喝的盘,于是不在推脱,只觉自己所摸的手,骨格异常柔软……
摸着摸着,脸现疑惑之色,紧接着便是惋惜之情。
殷破看着分明,“怎么,看先生的脸色,似乎摸到了不同寻常的状况。”
摸骨先生并没有反驳,只是脸色十分的凝重。
“你天生骨格霸道、倨傲。日后必成一个------王者!”那摸骨圣手一面摸,还在一面推敲。
王者?
一直静默、对此事爱理不理的天戈,亦微微动容。
那摸骨圣手空洞的两只眼睛,遽地泛起一丝同情之色,奇怪!他不是瞎了了吗?而且生性自负,为何会一反常态?流露同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