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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偷梁换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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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谁会比她适合做人质,我相信燕云易一定会亲自出马来营救她。”

女人轻蔑地冷笑一声:“就凭她?你哪里来的信心,竟敢夸下这么大的海口?”

男人沉声道:“以我对燕云易的了解......”

女人不屑地打断道:“我劝你还是注意点自己的言辞,别动不动就拍胸脯担保些自己都没把握的事情。毕竟你的手下刚刚才灰头土脸地躲出来,连带着我们在北凉军队中安插了这么多年的细作尽数被翦除。与其痴心妄想,不如还是先想清楚要怎么和大人交代才好。”

芸娘声音纤弱,却一贯具有震慑力。说话间,她的眼波流转,轻蔑地从一旁站着的严其身上略过。纵使他一腔怒火,紧紧攥起拳头,却也无可奈何。

洒金楼里的规矩素来如此,成王败寇,即便他是现任黑衣人的统领,也算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可是如今在万安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赔进去不少多年精心安排的核心成员,能够保全一条性命都算是勉强,哪里还有说话的资格。

此时正与芸娘对峙的正是严其的上级,他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在洒金楼内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芸娘加入洒金楼十余年之久,费尽周折也只知道他明面上的身份是大梁军队的一员,其他的信息却一概不知。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若不是这次的事态严重,其人绝不会露面。而他弗一出手便是果决狠辣的手段,先是不惜代价杀鸡儆猴,公然将洒金楼的实力示于人前,以各朝廷之中要员的生命安危做赌注,雷厉风行地深入孙家掳走孙弘文。

真正能够迫使大梁谈判退让的绝不仅仅是博文斋主事一个人,而是整件事情背后的千丝万缕影响。

这样的举措绝对会有极致的反噬力,甚至会触怒整个天下。但是放在眼前兵临城下的节骨眼上,的确有奇效。要么就是如他们所愿,联军退兵,淄邑的北境将士得以全身而退,并且四处埋下的战火如期燃起,焚尽各地的太平;要么则是兵败身死,可洒金楼躲在暗处,即便露在明面上的部分会被重创,可依然不会伤筋动骨。

不得不说,其人的魄力和壮士断腕的决心决然不可小觑。

故此,面对芸娘咄咄逼人的言辞,他没有半点犹豫,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只要燕云易公然抗旨,离开京都城,朝廷就有理由整个燕家都会被连根拔起。到时候,大梁境内就会失去一支最有利的军队,只能越来越仰仗大人。”

芸娘道:“就为了区区一个沈亦清?”

他继续说道:“不足为奇,你不也是对她百般呵护?如若不然,为什么推三阻四,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们对她下手。”

这话说的看似没什么,却是绵里藏针。若是芸娘没有把握话里的机锋,很容易被人诠释成偏袒沈亦清,甚至于对洒金楼有二心。毕竟极乐楼生还的幸存者里,也不乏有那么一两个亲眼见识芸娘明面将沈亦清关押,实则区别厚待的人。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穆都哈儿抢先一步道:“你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对芸娘指手画脚!看我不撕下你的面具,看看你是什么糟烂的嘴脸!”

说话间,她便抽出腰上的鞭子,一个凌空飞踢,以极快地速度向着那个带着玄铁面具,须发之间隐约可见有些斑驳的男子袭来。

穆都哈儿的拳脚功夫并不差,又充分借助自己身形灵巧的特点,就算是和洒金楼里的高手对垒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只是她实在是低估了自己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之人的武力,即便她快如闪电一般的动作看似避无可避,他只稍稍一个侧身就极为从容地躲闪过来。然后他反手推了穆都哈儿一掌,她便当即被一种凭空而来的冲击力猛地拍在了墙壁之上。

“噗......”

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好在他手上自有分寸,只是小惩大诫,并未对穆都哈儿的身体造成严重的损伤。

芸娘面带愠色厉声道:“先生!她只是一个小孩子,用不着下这么重的手罢!”

严其道:“不知尊卑!这里哪有她说话的地方。”

芸娘道:“我自己的人,自然会管教,不必劳烦也用不着任何人替我操心!”

这些年来,极乐楼在洒金楼之中的位置超群,可以说尽数归功于芸娘。更何况,她在洒金楼各个主事之间斡旋,可以算是游刃有余。别说是严其,就算是对面这个劳苦功高的元老,照样也得敬她三分。

他并未细究,只是继续说道:“那就有劳芸娘,依照计划行事,将她作为人质交换,引诱燕云易亲自救人。”

在洒金楼的刻意助力之下,梁倾月要嫁给燕云易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为的就是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诱导燕云易离开京都城,坐实了他抗旨叛逃的消息。那么顺理成章,最好的方式就是偷梁换柱,将真正的沈亦清与替身调换,成为置换孙弘文的人质,然后在淄邑城中坐收渔翁之利。

即便燕云易最终罔顾沈亦清的安危,他们也有的是办法借题发挥,将他塑造成一个不忠不义、欺世盗名的虚伪之徒。

芸娘正专心致志地将穆都哈儿扶起身来,他就这么带着严其从她眼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她的神情有一瞬闪现过杀气和紧张,可很快就恢复常态。

“怎么样,还好吗?”

她极为关切地检查着穆都哈儿的伤势,好在没有伤及心脉,可也断了一两根肋骨,短时间之内都不能大动。穆都哈儿还想勉力支撑起来,可是身体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只得露出痛苦的神情。

穆都哈儿忙道:“嘶......真的好痛!芸姐,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见过,下手居然这么重。”

芸娘嗔怪道:“你啊!给你说了多少回了,行事不要总是这么鲁莽冲动。成日不管不顾的,什么人都敢惹,这次让你知道厉害了吧?”

穆都哈儿不忿道:“我还真不知道洒金楼里有这么一号人,嘶......的确有点本事。姐,他到底是谁啊?”

芸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道:“不管他是谁,都是你惹不起的人。以后见到他躲远一点,当心那天血溅到你。”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穆都哈儿以为只是气话,又或是替自己出头。可芸娘的眼中分明有一团燃烧了十余年的怒火,无日无之,并且历久弥新。

——

另一边的交接仪式比众人预想得顺利,“沈亦清”换回了孙弘文。老爷子虽然有些憔悴但是并未被苛待,头上罩着个黑布口袋,口中对北境以及洒金楼的咒骂之声并不决断。直到安全抵达联军军营,亲眼所见孙晋良与孙晋恭等人,才终于定神。

众人团圆的画面也算圆满,燕云殊等人也就全身而退下来。

可他的脚步无端停滞了片刻,整个上午都是他跟出跟入,护送伪装沈亦清的这个人进入淄邑城。一切都很顺利,照理说,不会有哪里有机会出问题。

董思思不解道:“世子?”

燕云殊道:“方才我有没有露出破绽?”

董思思道:“应该不会,一切依照计划行事。为了防止对方产生怀疑,我们特地犹豫了很久,直到确认了孙弘文的身份,才将人交给对方。”

没想到得到确定的回复之后,燕云殊反倒更加严肃道:“糟了。”

不仅是董思思,就连孙晋良也有些不明所以道:“可是进展都挺顺利?”

燕云殊道:“就是因为太过于顺利了!他们甚至没有要求验明正身,这不符合常理。他们没有见过沈亦清,自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认她的真实身份。难道不担心我们随意地蒙混过关?”

董思思道:“除非他们早就知道来的这个人是谁!”

说完,她与燕云殊几乎在同一时间飞奔向沈亦清所应该身处的营帐。等到掀开的那一瞬间,果不其然,只见人去楼空毫无踪迹可寻。

董思思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燕云殊道:“你仔细想想,昨天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昨夜董思思临时被人叫走,等到折返时,见沈亦清已然合衣侧躺在床榻之上。她瞧着身形和发饰别无二致,以为沈亦清只是有些疲乏了所以先行休息。董思思想着大夫说过沈亦清的身体需要静养,最近又有些失眠休息得不好,没敢进去打搅她,于是便退了出来,只着人在营帐前好好守着。

如今仔细想来,她为何会背对着营帐门口而眠,为何睡觉时连发饰都不拆解,为何会这么仓促......

董思思咬紧牙关,神情微微凛然道:“是属下疏忽。”

燕云殊稍抬了下手,示意她不必自责,并且眼前并不是归咎于人的时候。

重重细节都在指明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沈亦清的消失只是偶然,而并非是更大的阴谋。

可接下来的消息便打断了他们最后的设想,很快就有人来汇报,在不远处的营帐之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沈亦清。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楚琇已然早了一步,并且及时加以救治。

燕云殊急切问道:“弟妹怎么样?”

楚琇道:“她中的是迷药,只是剂量大了些,好在对身体没什么太大影响,不用过于担心。”

燕云殊道:“那便好。”

随即,楚琇却叹了口气道:“世子,有件事情妾身必须向您禀报。”

她这样的神情和语气并不常见,显得生疏而严肃,很难不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燕云殊以为是南唐朝廷反对联军的声音太大,以至于羽林卫也将不得不退出这场战役。如果真的如此,这的确是件颇为棘手的事情。

他温声道:“是不是南唐朝廷里有旨意?”

楚琇道:“不是。”

正当此时,凌飞宇冲进人群,神情极度紧张地紧紧抓住楚琇的肩膀,忘乎所以地问道:“她在哪里?秋溟坊有没有消息!”

紧随其后的是姗姗来迟的楚王,他见楚琇神情微动,知道这是凌飞宇下手过重,几乎是钳住她的锁骨。于是走上前将他的手松开,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董思思当即扫了眼正躺在床榻之上的沈亦清,问道:“她不是沈亦清?”

楚琇道:“是。我也是刚刚替她诊脉的时候才发现的,这是原本要替换燕少夫人的那个姑娘。”

凌飞宇尽力隐忍道:“沈亦清现在在哪里,你说,我让你说啊!”

夏泽喝止道:“够了,飞宇!你逼她没有用。”

凌飞宇道:“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啊。我明明将一切都安排好,早上去营帐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她,我以为她只是出去透透气,可周围没有人见过她。如果现在是替身躺在这里,那么真正的沈亦清会在哪里?”

说话间,他的眼神流转到燕云殊身上,四目对视,他们彼此都有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而显然,这是最可能接近于真相的答案。

董思思自顾自道:“她一直低着头,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我以为只是为了伪装出悲伤的模样,或是......或是避免被看出破绽。”

楚琇道:“这样看来,她应该是早就被人下了药,不是没有反应,而是神志早就不清醒了。也有可能是被人封住了经脉,不能言语也不能做出任何动作。”

董思思道:“所以她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她试图向我求救,但是我竟然......竟然没有发现。”

全场忽然寂静下来,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自从对抗北境至今,联军总算是处于上风,即便淄邑之役打得比想象中艰难,期间对方也不断采取其他举措。可是却从来没有向现如今这样,有种明显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燕云殊心中不免担忧,不知此时深陷在泥淖之中的燕云易要是得知这个消息,又会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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