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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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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玉抬手敲了敲桌上墨迹未干的纸。

“整件事夫人早就查清楚了。那下了毒的花茶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日子什么时辰入的长安城,又怎么进了侯府,从哪个屋子出来经谁得手入的幽兰苑,她心里都明镜似的。不声张出去,不过就是要留着慢慢与你们算。至于那碗冒菜,里头的毒药也不稀罕,药耗子的,随处可见。可是二表兄,大表兄还有句话说的没错,夫人她嘴刁,所以我们院子里的吃食并不普通。也真是多谢二表兄你不像大表兄那般心思细腻,没研究什么习性口味。你可知道那厨娘将冒菜的做法卖去了酒楼,还赚了不少银子?这酒楼说来你们三房也熟,更巧的是此事如何被夫人发现。怪不得人总爱说苍天有眼。”

话到此处,韩玉的眼中全是戏谑讥讽,“忽然在清风明月阁里吃到了自己小厨房的菜色,你说是不是有趣?夫人就是为此才特意寻了去问的。你猜猜从找到那做饭的厨子,到对方将你供出来,一共花费了多少时辰和银钱?”

“信口胡说!”

眼见孙子被罪状钉死,老太太当堂翻脸道:“都是些没凭据的话,你怎好当众乱嚷,若再敢如此,我便要请家法……”

韩玉一听便笑了。

平日里都是自己帮着夫人请家法打人,今日不想竟换成自己被威胁。

只听哪里传来个声音,哆哆嗦嗦,颤颤巍巍道:“……侍郎入府不过半年之久,与谢家毫无牵带,对这种事又有什么好胡说。小人这里还有一证,就等着三房给出解释!”

说话的人,说着说着就似没了底气,听来有种想要一鼓作气却又半途露馅的感觉。

韩玉探头一瞧,发现竟是几日未曾归家的茗烟正疾步从院子外头过来,心知今日之事又好办许多,“证据什么的老人家不必操心,我们明日自会呈送到刑部的大堂之上。”

主座上的韩玉自在如常,面带笑意,茗烟心里终于踏实许多。他想起方才凤统领的嘱咐,重鼓勇气道:“小人已从乌衣卫处得来了证词,就想问问以山表少爷,当日城郊田庄上逼人强卖的张寄生一家究竟怎么死的!”

谢以山的脸色原就不好看,听了这一句,连手都扶不稳了。黄氏迅速的拖了他一把,跟着就扭头去找谢芪,遍寻不见踪影后才幡然醒悟,嚎了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老太太忙让人给扶起来,起身就又指向茗烟,怒道:“把他给我赶出去。”

三房那几个习惯动手的,听了话就来拿人。茗烟好容易摆出的架势,瞬间又散了,借着府上的几个家奴拦阻,一路闪躲着跑向韩玉身侧,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都是凤统领给的,说是查明了好一阵子,就等着小姐去拿,因她总不派人才让我带回来……”

一听就知道是凤清猜到了府中动乱,特意先安排来给他壮势的。

韩玉接了过来,目光定定,朝厅中扫看一眼,打开见是份供状,又有些讶然。

那上头不光有里正和庄头老李的供认,还有两人的签字画押。再看几遍,发现里头诉说了忠义侯府何时来人,如何吩咐他们杀人又装作自戕,还报了到顺天府收买仵作等等诸事,描述中附的还有这人的模样。

他随手将那画像抽出,递了出去,谢墨机灵的接过,扫看一眼当即明白,便给了下头传阅。

“这里供出的人,身高七尺,狭长眼,眉间有痣……哎?我瞧见方才堂上有个跟这里说的极像的,不知是谁?”

韩玉说着瞧向三房,将手上的状纸扔在了一旁的桌几上。

方才的样貌描述,字字句句都是三房的谢芪,但凡认识的都知道此事不好。

三房的人见了那画像,都已交头接耳起来,还有的扭头到处寻人。至于谢芪本人,早已在方才点到他名字后就悄悄躲了出去,不知去了何处。

五房也凑在一处低声议论着,瞧对面忙着传看状纸,有些窃喜。三房竟还有些装傻充愣的,只嘟嚷着自家没有这人。

韩玉道:“二表兄不如猜猜,明日乌衣卫真要复查此案的话,多久会查到你这里来?”老太太惊怒愤恨的样子,恨不能吃了他,韩玉却仍旧直言:“为了败坏夫人的名声,你们也算是机关算尽,丧尽了天良!”

老大应该也是没想到二弟能比自己还坏,吃惊之余又恢复了些自在,忆起前几次撺掇他找幽兰苑麻烦的旧恨,一时没忍住又摆起了派头,冠冕堂皇,大言不惭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说的好!”

韩玉怒极,一掌拍在桌上,将众人都吓了一跳,“大表兄不如也说说看,族中的药材门路又都做下了些什么事!”

谢元风闻言色变,“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他站起身来,方才的自在消失于无形。

一旁的太公道:“药材门路是五房多年的经营,韩侍郎这才入府几日,又知道什么,不可偏听偏信,冤枉了好人。”

“好人?”韩玉讽刺道:“夫人狱中被人下毒,回来后曾让人去查药材门路。此事本也无他,让人困惑的是,好端端地,影信两阁不过查个药材,反而非说牵扯了金阁生意。她那可是谢氏家主的身份,怎会连这种小事都查问不出,岂不怪哉?”

提起前些时谢从安受下的窝囊气,韩玉更气的双目泛红,“夫人此次忽然离去,目的就是康州。那里有什么,你们堂上站着的哪一个敢说不清楚!”

“什么查出查不出,”谢元风怯中生怒,显然是被戳了肺管子了。他从袖中抽出方才在外待客的账本,一把全砸在了地上,纸页飞出,散的七零八落,突兀的生出一股子颓败之意,看的太公和老太太直皱眉。

“我成日里为着族中事务早起晚睡的,反倒还落了不是!她去康州干什么,这屋子里坐着的又有哪个知道!放着侯爷的大孝不管,连未婚夫婿都跑了!正经的五七反让我到前面去顶。你一个侍郎,仗势着钦赐的身份,也敢窝在府里拿腔作势,审我们两房的老人!既然拿定了主意要找我麻烦,不如就索性全摊了出来,好好说说!我们五房每年为了族中的吃穿住行费了多少心思,可有让你小子这般怠慢的道理!”

谢元风越说越觉得有底气,话到最后铿锵有声,理直气壮的模样看得人简直都要跟着一起怒发冲冠,打倒谢从安身边这些龌龊小人。

韩玉知道这里遇到了硬茬,却不能落了气势,只能强撑:“说说就说说,你以为夫人不在,就没人能奈你何?”

他说着俏悄对茗烟使了个眼色,怎料茗烟正紧张后事,直呆呆的愣着,完全不知是何意思。

好在一旁的谢彩机灵,听见主座忽没了后话,忙落笔起身道:“小的斗胆,既然乌衣卫已有了供状,也安排茗烟哥哥送了回来,想必这事是极重要的。明日开审,须得先报上去才是。侍郎不如现将此事紧要处理,罢了再说别的,以防误事。万一耽误了,可是无法向御前交代。”

五房虽说气愤,也没有在满身破绽时去帮三房挡刀的道理。

谢元风偃旗息鼓,默默在太公身侧坐了下来。他实在是心虚气短,拿捏不准这一趟康州之行谢从安可有查出什么。

韩玉瞧这不要脸的竟敢起身坐下,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惜不能再提旧事,便只能冲三房的人道:“方才这供状你们也看了,可有什么要辨的呢?”

田地纷争之事他虽不大清楚,但那状纸写的详细,看了几遍也猜出几分。左不过是谢以山安排人去败坏谢从安名声,要给她找些麻烦。

茗烟回忆着凤清的交代,学着那语气一字一句道:“凤统领说,此事必要将人亲自拿住了好生问问,可有自己家里无罪还硬要栽赃嫁祸的道理。这种事放在哪家府里不是个笑话,赶紧关上门在府里提前问明了,能撇干净的就快些决断,省得明日公审闹上堂去,只怕还要将谢家的人丢到中书省里!”

比着方才的怯懦害怕,茗烟总算也正常了些。韩玉有心帮他立威,便未多说,只问了句:“里正与庄头此时都关在何处?”

三房听到紧张处,几乎各个抬头望着这里。

“早就捉了给顺天府送去了。应当是正在牢里头关着。”茗烟说的自己也有底气,声音便大了些。

谢以山听了更慌,顾不得去想如何杀小童,藏谢芪,只一心怕起来。

按理说,这些角色若都进了大牢,应当有人来与他报信才对。怎会这么多日,连半点风声也无。

此时再想起之前传说谢从安回到长安城便悄悄失踪了的事,他只怀疑是不是五房反过来故意给自己使绊子,为了迷惑视听,只等她抓住谢芪那里的错处,顺藤摸瓜,将自己一网打尽了。

谢以山越想越怕,越怕越慌,整个人都抖个不住。

一旁的黄氏才被哄的好了些,正就着婢女的手喝茶,见他如此,恨得不能言声,又想着夫妻同根,只能抓着他膀子晃了晃。

谢以山重重的的吐了口气出来,仿佛经这一下才知道了呼吸。老太太在边上早已不做声了,只是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三房太过安静,连句狡辩都没有。韩玉只能道:“你们倒是对自家人的手脚都清楚得很。”

老太太抬头瞪他,嘴唇动了动,还是未能说出话来。

“您老瞪我也无用,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把那谢芪抓回来。不然,只怕明日要住进刑部大牢的就是您的亲孙子了。”

老太太听了气得一跺脚,骂了句造孽,忍不住当场就抹着泪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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