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天下百花如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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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隐渊骑着马,慢慢地走在前往鄱阳湖的大道上,他胸口重伤,不能急奔,只是慢慢地走着。见了小镇便吃,见了大城就歇。不知不觉中到了岳阳。想起岳阳楼名扬天下,问明了路径,径往岳阳楼而来。
岳阳楼自古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之美誉。高近七丈,进深约五长,有三层、四柱、飞檐、盔顶。楼中四根楠木金柱直贯楼顶,周围绕以廊、枋、椽、檩互相榫合为一体,蔚为壮观。
上得楼上,叫了酒菜,观看洞庭湖风景,放眼浩浩荡荡,一碧万顷,四周群山环列拱屹,缥缈嵘峥,巍乎大观,比之太湖烟波、鄱阳瀚海又是另一番光景。
顾隐渊有伤在身,只是简单吃了些许酒菜,环顾四壁题咏,果然找到了范仲淹的名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粗通文墨,不知这是范仲淹的亲笔,还是后人所题。只觉笔锋飞扬,赏心悦目。
这时,忽听的一男子道:“兄弟,你听说了吗?杀害杨真杨大侠的就是那个王连依!”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汉子马上道:“什么王连依,是顾隐渊!他本想冒充杨大侠之子行刺,不想被杨夫人发现了。杨夫人深居简出,却是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人,早就知道他的出身来历,直接点破了他!他迫不得已只能正面和杨大侠对决,差点死在杨大侠手下!”
顾隐渊吃了一惊,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看到江湖中人——毕竟大部分的江湖中人都到了天正山庄,结果这第一次就听到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把脸别过去,回到原位,悄无声息的瞥向那边,只见那边是三个中年人,其中一个在天正山庄见过,正是想调戏杨一心的张老三,刚刚便是他在说话。
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长须汉子道:“老三,这是怎么回事?”
张老三道:“这也是我猜的。那杨小姐那天一心维护王……顾隐渊,想来是顾隐渊故意勾搭。那杨小姐深居闺中,如何见过这般男子,定然是一见倾心。”
长须汉子道:“老三,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现在还惦念着杨小姐。说重点,说重点。”
张老三道:“二哥,这你可说错了!我当时确实起了色心,但杨大侠义薄云天,我张老三就算猪狗不如,也不敢再有那样的非分之想。”
打横的长脸汉子道:“老二,你也不要打断,看老三怎么说。”
长须汉子道:“是,大哥!”
张老三道:“这杨小姐什么都不懂被这顾隐渊给骗了,但杨夫人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歹心,三言两语试探之下便知道了他的底细。这顾隐渊无奈之下,只好逃走了!”
长须汉子道:“老三,你怎么知道杨夫人阅人无数?又怎么知道她三言两语就知道了顾隐渊的底细?还有古漪园无奈之下逃走,又如何和杨大侠一战?”
张老三洋洋得意,吃了一口菜道:“二位哥哥,杨大侠名震江湖,你们可曾听过他夫人的大名?”
二人相视一眼,均摇摇头,长脸汉子道:“我们都知道杨大侠有个夫人,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是何模样,什么出身。”
张老三道:“二位哥哥可知为何?”
长须汉子拍一下张老三的肩膀道:“老三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张老三道:“这才是杨夫人的厉害之处。杨大侠名震江湖,号称天下第一高手,江湖第一大侠,仰慕他的人固然不少,这嫉恨他的也不在少数,想邓承峰、李玄感,哪个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凭什么你杨真就是第一?而像王……顾隐渊这种江湖的后起之秀,对于这天下第一能不觊觎?”
长须汉子道:“这和杨夫人有什么关系?”
张老三道:“二哥,你怎么这时候犯傻了!杨夫人在暗处,正好暗中调查这些江湖后期之秀,能拉拢的拉拢,能防备的防备,甚至能除掉的先除掉!”
长须汉子摇摇头道:“老三,杨大侠侠义正直,岂能容忍妻子做这等下作之事。”
张老三道:“这怎么能算下作!杨夫人不除掉他们,他们必会来挑衅杨大侠。若正面挑衅也就罢了,杨大侠也不怕他们,若是暗中下毒、暗器、陷阱,防不胜防。”
长脸汉子道:“老三说的有理。所以这顾隐渊的来龙去脉,杨夫人早就知道了,这才能直接将他直接戳破。这小贼没想到竟会如此轻易暴露,落荒而逃。但他贼心不死,又过于自负,正面挑衅杨大侠,结果被杨大侠打成重伤。但杨大侠又怎会死在他的手中?”
张老三道:“这也怪杨大侠。”
长须汉子道:“三弟你越说越离谱了,这怎么还怪杨大侠?”
张老三道:“二哥你想,这小贼当众说出造反之辞,显然已经谋划许久。以杨大侠嫉恶如仇的性子,必然要把这伙反贼尽数诛灭。这才手下留情,没有当场毙了他。”
长须汉子道:“老三,你这可就胡说八道了。杨大侠嫉恶如仇,为什么还手下留情,给他留条性命。”
张老三道:“二哥,这你还想不到吗?造反这么大的事儿,岂是一个人能干成的?杨大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要把这些反贼尽数剿灭,所以想抓住他严刑拷问,让他乖乖交代同伙!”
二人点点头,长脸汉子道:“没错!也正因如此,让这个小贼有机会闯入练功房,盗走了天正神功。这小贼也着实厉害,一天一夜就学会了天正神功,治好了内伤,杀害了杨大侠。”
张老三道:“那是自然,不然怎么能灭康家堡,杀洞仙歌。”
长脸汉子叹口气道:“如今他学了天正神功,更难对付了。这江湖再无宁日啊!”
二人纷纷应和,长须汉子想到郁闷处,不断摇头道:“喝酒!喝酒!”
顾隐渊掩着面从三人身边走过,下楼结了账,快步离开岳阳楼。
太阳刚刚西沉,天色尚早,若是以往,他也不急着赶路,必先寻间客栈住下。如今成了江湖公敌,只想远离此处,便不住店,继续东去。
晚间时分,在江边寻个渔家住了,第二天去附近码头,包了艘大船,把银雀和所有包裹全部送上船,顺江而下。
这些天他把万物生和银龙飞凤刀法都看了,可以称得上是烂熟于胸,不过真气被封,内功练不成,身受重伤,刀法也只能在脑袋里练练了。
行了三日,已经到了江西地界,很快就能到鄱阳湖。
这夜,顾隐渊正在休息,忽听得两声呻吟,登时醒来,便听到门外一阵悠长的女子声音传来:“顾隐渊……顾隐渊……顾隐渊……”
顾隐渊推开舱门,借着月光,却见船头上站着一个女人,那人头发高高盘起,一张鹅蛋脸,双眉修长如飞,眼大嘴小,脖颈修长,高贵典雅。身形异常挺拔,身着一身洁白长裙,裙摆拖在船上,尾端还湿漉漉的,如同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顾隐渊抱拳道:“在下顾隐渊,敢问仙子尊姓大名?”
女子微微一笑,双手款款作个揖,道:“你眼光不错!在下天仙门瑞鹤仙鹤敏。”
顾隐渊道:“敢问仙子是来找家师的,还是来给小小报仇的?”
鹤敏道:“这不重要!因为无论哪条,你都得死。”
顾隐渊以为最先找上门的是两湖附近的江湖中人,是杨洛友或是天正山庄的十八般兵器,甚至想过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不顾一切的来找自己,没想到先找到自己的竟然是天仙门的人,道:“其实你可以悄无声息的把我杀了,不必故意把我叫醒。”
鹤敏道:“一个能杀的了杨真的人,我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有察觉。”
顾隐渊苦道:“杨真不是我杀的。”
鹤敏道:“杨真是不是你杀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武功很高。”
顾隐渊道:“那你还孤身一人来找我?也不多带几个人。看来你对自己的武功也很自负。”鹤敏道:“天山到此万里迢迢,我只是比洞仙歌晚三个月下山,现在山上还不知道天正山庄的事情,更来不及派人。”
顾隐渊暗想:“原来如此!你是想知道小小和师父死亡的真相。”看那几个船夫的尸体,叹口气道:“你没有必要杀了他们。”鹤敏道:“我看他们太碍眼,随手就杀了。”
顾隐渊道:“其实小小不是我杀的,我也无意和天仙门为敌。不过你既然要杀我,我也不是个迂腐不堪的人,也只好成全你了。”
鹤敏站在船沿上,似是金鸡独立,问道:“小小是谁?”
顾隐渊笑道:“沈吟吟就是沈小小。我喜欢叫她小小。”鹤敏捂嘴咯咯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情的种子。”
话音未落,右足在船边上一点,身子飞旋,向顾隐渊冲到。
顾隐渊看沈吟吟出手毫无征兆,面对鹤敏,已是全神态戒备,当即连续后退,来到船桅边上,纵身跳上,跟着一跃,已经到了船篷之上,回头道:“你这速度太慢了,连摸都摸不到我,如何杀我。”
这些天他内伤虽然没有进展,但这一纵一跃的轻功却练的熟了,这三下使出,鹤敏也暗自赞叹:“能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确实有一些手段!”随即在船桅上一点,身子倒着飞上,双掌翻个花,十指向前,发出三道指力。
顾隐渊看她招式和沈吟吟似是而非,微微一愣,眼看指力点到,发足后跃,指力所到,草木纷飞。
鹤敏抓住船篷上沿,身子一翻,站在船篷顶上,冷笑一声道:“顾隐渊,你为什么不还手?”
顾隐渊站在船边,二人似是换了个位子,道:“‘追魂仙子’仇离是我的恩师,作为晚辈,理应礼让。”
鹤敏仰天大笑道:“仇离早就被驱出本门,早就不是本门弟子了。而且你杀洞仙歌的时候,也没有礼让,没有留情。”
顾隐渊一怔道:“你刨开了小小的坟墓?”鹤敏道:“她是天仙门的人,理应按照天仙门的规矩登仙。”顾隐渊道:“那你也应该看到墓碑。”
鹤敏道:“我当然看到了!但为了洞仙歌,我把墓碑烧了。”顾隐渊道:“为什么?”鹤敏道:“洞仙歌年纪轻轻,难免不辨是非。若是让掌门知道了,就算她死了,也要被挫骨扬灰。”
顾隐渊叹道:“原来如此!多谢你了!看来我这三招让的很有必要。不过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和她最多只是兄妹之情。”
鹤敏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说着身子倏地飞起,口中发出一声尖啸,跟着飞转而下,如同一道白色闪电,向顾隐渊冲来。
顾隐渊看招式狠戾,上前滚三滚,跟着是一瞪,又飞到桅杆下。
鹤敏尚未及船边,却见船边“啪”的一声,从中裂出一个大洞,跟着白影闪过,绕着船边转了个圈子,又飞向顾隐渊。
顾隐渊看她这“飞指”的功夫已经练的出神入化,身形快速飞动,指力伺机而出,变化多端,诡异莫测,急忙跃起,沿着桅杆爬上,他气力不能持久,这桅杆又甚高,只能先跳一层,又上一层。
鹤敏丝毫不停,身子一转,又向上而来,如同炮弹一般,冲向顾隐渊。
顾隐渊看指力又至,急向后飞,落在船上,真气不纯,立足不稳,向后倒去,真气自然护体,没有受伤,但这一摔之下,只觉刚刚愈合的胸口一阵剧痛,随手从腰间摸出银龙飞凤刀,在身前一阵乱披风式挡住鹤敏的进攻。
鹤敏远远就看到弯刀寒锋逼人,登时停下。她轻功卓绝,这下急启急停,真如同飞鹤一般,优雅端庄,让人叹为观止。
鹤敏道:“这可不像是能杀的了杨真的样子。”
顾隐渊缓缓起身,道:“我早就说过了,杨真不是我杀的。”鹤敏道:“不管是不是你杀的,但你今天身受重伤,是要死在我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