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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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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水落石出

王连依道:“抱歉,我不陪你玩了,后会有期。”说着,直接钻入水中,向下游游去。这是一滩活水,下游两岸草木丛生,枝干横斜,以杨剑之能,未必过得去。

杨剑吃了一惊,喝道:“反贼休走!”

王连依哪有时间理会他,如同一条飞鱼欢快地游下去。

到了下游,水中也是杂草丛生,前行极难,又悄然游回,寻到他来时的那条刀劈小径,悄悄摸上岸,把身上的水拧干净。沿着狭小小路,来到镇子中。

他把外衣脱下,找个人换了件粗布麻衣,这衣服虽然湿漉漉的,但是上等丝绸,那人如获至宝,开开心心换了,生怕他晚一会儿便会反悔。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还是原路返回。这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尤其是在水中较之陆地更慢,待他终于到了瀑布之所,已近傍晚,现在四下无人,只有瀑布的声音绵延不绝。

王连依正要上前,看看杨剑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忽听得有人冲这边而来。只好先藏在旁边的树丛中。不一会儿,只见两人相互搀扶着来到此处。定睛一看,竟是萧洛友和杨一心!

萧洛友面容惨白,失魂落魄,洁白无染的衣衫已经污的不成样子,也浑不在意。杨一心扶着他,十分亲昵。

杨一心扶着萧洛友道:“哥哥!你……你还是要想开些。”她本是个大府小姐,从来只有别人哄她,她何曾哄过别人。明知萧洛友悲痛欲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洛友默然无声,杨一心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也沉默,过了许久才道:“哥哥,这是我的秘密之地,别人都不知道,你在这儿可以安心养伤。”

王连依暗想:“他必是刺杀杨真失败了,说不定倒霉夫人也陷入府中。”想杨一心不会安慰人,便从树丛中走出来,道:“冰玉。”

杨一心看到是王连依,大喜道:“哥哥!这位是萧……杨洛友。”

王连依微微一愣,道:“我和萧兄早就见过了。”

萧洛友看到王连依,登时大怒,飞身而起,大喝道:“王连依!纳命来!”一掌拍向王连依面门。

王连依吃了一惊,下意识侧身一躲,心中暗叫“糟糕”,自己功力运转不畅,这一下非被他打成重伤不可!不想这一飘之下,竟直接横出一丈,轻功似乎还在受伤之前。

王连依大喜,急忙运气,但真气就和大禹一样——三过家门而不入,飞速的的在经脉间流转,瞬间回到丹田。

萧洛友也没想到王连依轻功如此卓绝,微微一愣。

杨一心忍不住拊掌道:“连依哥哥,你的身子康复了!”她只是单纯为王连依内伤治愈感到兴奋。萧洛友盛怒之下听来却是杨一心恨不得他快点去死,更是火上浇油,双掌连拍,向王连依身上招呼。

王连依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又是一闪,这一下又横的飞出一丈多,这时才感觉,他运气那一瞬间,虽然不能运功打人,但身子也跟着倏然一轻,若只看这一下,轻功着实斐然。

萧洛友跟着又是一掌,王连依还是躲过,心下更觉烦躁,喝道:“王连依,你有胆杀我爹,没胆与我一战吗?”

王连依脸色大变道:“杨大侠死了?”萧洛友道:“你休要假惺惺的,你师父动的手,你能不知?”王连依道:“我师父也来了?她在哪里?”马上想到:“师父故意说我是杨真的儿子,必然和杨真有深仇大恨,岂能不来?”

萧洛友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纳命来!”又是一掌拍到。

王连依心神不宁,天正山庄的事情越来越乱,他已经完全理不清楚头绪。这一想之间,不免行动略缓。萧洛友盛怒之下,这一掌虽然打得不伦不类,但盛怒也给掌力嫁了三分力道。直接打在王连依胸口。

杨一心尖叫一声,却见萧洛友被弹了出去,落入水中。

原来王连依真气虽然如同冬眠一般藏在丹田和脏腑中不能为他所用,但遇到外力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弹。萧洛友被他雄浑的真气弹了出去,落入水中。

杨一心忙冲到岸边叫道:“洛友哥哥,你没事吧。”

王连依刚刚已经听到杨一心叫萧洛友哥哥,只不过以为是恋人只见的“爱称”,但此人要杀杨真,必是杨真不共戴天的仇人,岂能如此是非不分,登时道:“冰玉,你叫萧公子什么?”杨一心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啊?就像你也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一样啊?”

二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道:“什么?他是你哥?”

杨一心道:“对啊!爹娘告诉我的。你们都不知道吗?”

这时王连依才忽然感觉,无论样貌还是秉性,萧洛友和杨真都出奇的相似,暗想:“若是幽絮在,应该早发现了。”

王连依似乎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事情,道:“所以当年王夫人的孩子没有死,萧公子才是杨大侠真正的孩子?”

萧洛友不容别人质疑他的判断,杨真与诸位掌门争议时也不容别人质疑他的决断。

最要紧的是,萧洛友夸大其词说的都是真的,杨真明知与萧洛友相认会名声扫地,但也坚决没有说假话!

他们都十分争面子,但决不允许自欺欺人,胡说八道。

萧洛友游到岸边,道:“怎么?失望了吧!冒名顶替的奸贼!”

王连依这才明白他为何如此失魂落魄:自己一直痛恨之人竟然是自己亲生父亲!道:“我也是昨晚杨夫人才告诉我这个消息,直到今早才想清楚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我也不知道萧公子竟然是天正山庄的公子。”

萧洛友喝道:“王连依!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你冒名顶替,到底安的什么心?”

王连依苦笑道:“我若知道,何必来这襄阳城自取其辱!”萧洛友道:“我怎么知道一个奸贼是怎么想的?”

杨一心道:“二位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萧洛友道:“小妹,你且退后,看我如何收拾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冒充于我,杀害了爹,今天我就要为爹报仇!”

杨一心急道:“爹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萧洛友道:“杨夫人告诉我的,岂能有假?而且杨夫人告诉我是他的师父仇离杀死的爹!杨夫人是你的亲娘,总不会故意栽害于你吧!”

杨一心大哭道:“我不信!我不信!爹爹武功那么高!”说着掩面跑开。

王连依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道:“什么?师父?从太湖离开后我就没见过她!”

萧洛友道:“王连依,你也算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了,难道敢做不敢认吗?”

王连依暗想:“杨夫人如果说的是对的,那么师父就是仇离,她对杨真恨之入骨,说不定真的会趁其不备杀了他!但天正山庄守卫森严,杨真受伤后更是如此,她怎么动得手?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师父杀了杨真,怪在自己头上,也不算枉。”想到这里,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告辞!”说着身子一点,已经跳出一丈,跟着又是运气,又跳出一丈,如同一只巨大的兔子越跳越远。

王连依想着陆稻儿对她极好,想当面正式拜母,然后便去寻沈幽絮。自此之后她还是杨府的夫人,他还是那个江湖游侠。不过如今他已是千夫所指,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九曲迷踪寨“沆瀣一气”,让江湖中人以为他们很早就“狼狈为奸”。

萧洛友身上有伤,追赶不及。

王连依思量间,不知不觉已经走远,到了大路上,正沉吟不定时,听到前方一阵剧斗,黑暗中格外清晰,暗想:“天正山庄之外,还有如此高手?”如此想着,缓缓摸近。

天上无月,星光灿烂,也能依稀辨别出二人,只见一人穿着一身紫衫,身形极高极瘦,身法飘逸。竟是师父“沈九”!另一人衣着华贵,手持弯刀,刀法凌厉,竟是杨夫人陆稻儿。

“沈九”双掌如刀,连着向陆稻儿身上砍去。陆稻儿不紧不慢,用刀格挡,猛地飞出一刀,劈向“沈九”!

“银龙飞凤刀”锋利无比,锐不可当,“沈九”不敢偌其风,向一边躲去。

陆稻儿道:“仇离,这么多年没见,你的功夫可没什么长进。”“沈九”道:“对付你绰绰有余了!”

“沈九”没有反驳陆稻儿,也就是说她就是仇离。

仇离道:“恭喜你!陆稻儿!一个村妇做了十多年的杨夫人,养尊处优,想来你那死去的丈夫泉下安心的很呐。”

陆稻儿知她讥讽,饶是她青灯古佛多年,也气的七窍生烟,喝道:“妖女!我今天就为先夫报仇!”揉身而上,向仇离斩到。

这么多年来,陆稻儿从大字不识的村妇,勤学苦练,不止认了字,留在身边的两本秘籍也全练会了。而且有杨真这样的武学大师在一旁指点,进步可谓一日千里。

银龙飞凤刀法变化十分繁复,若无强有力的内力支撑,威力无法完全发挥,如今有万物生心法,又有银龙飞凤刀在手,可谓如虎添翼。劈、斩、扫、撩瞬间使出,弯刀如龙,身形如凤,变幻无穷。

仇离素来不用兵器,但“御气六力”使得熟了,双掌如刀,十指如剑,双臂如棍,双腿如棒,点穴如暗器,身法如长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兵器。

交手十余招,仇离已经渐渐落入下风。原来“御气六力”非真的兵器,而是一股真气,若遇到寻常刀剑,不但可以直面其锋,劲力所到之处,还可能将兵器断成数截。但银龙飞凤刀乃万中无一的宝刀,刀锋所指,所向披靡!仇离反而束手缚脚。

这时,陆稻儿健步上前,刀在仇离面上划过,连着斩出十三刀。

仇离浑身上下的武功都练过,唯独没有练过这头上的功夫,只吓得花容失色,足下飞速连点,向后急退。

陆稻儿不停,也跟随而上。不想仇离身高七尺有余,陆稻儿身高不足六尺,虽是同时点地,却差了一尺的距离。始终够不到。

陆稻儿又攻了十余招,足下一点,纵身跃起,一刀“力劈华山”!这招乃江湖上十分寻常一招,十个学武的九个学过,但她在宝刀加持之下,真有惊天动地之感。

仇离目中露出惊恐之色,忙向后跃。

陆稻儿一刀劈在地上,草木翻飞。仇离发出一声低吟,她刚刚虽然躲开这一刀,却被刀锋所伤,从额头一直到大腿,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陆稻儿道:“仇离,这一刀如何?”仇离冷笑道:“这刀怎么到你手里的?我可是把这刀传给我的好徒弟。”

陆稻儿缓缓上前道:“昨夜我们母子相认,他知这是父母遗物,特意给我的。我一直想不通。当年你杀了我的丈夫,抢了我的孩子,理应我找你报仇。你为何又让我的孩子杀杨真?还说什么为母报仇?”

仇离想缓缓凝聚内力,但这一刀之下,似乎真气也被打散了,尝试几次没什么结果,缓缓道:“很简单!我要让杨真以为他死在自己儿子手上!让他永永远远的后悔下去!”

陆稻儿道:“一派胡言!他若死了,也就无所谓后不后悔了。他若没死,迟早会知道真相。”仇离道:“哦,那你以为如何?”

陆稻儿双目赤红,如同一头愤怒的母狮,大喝道:“你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想的不是要杀死杨真,而是让我的亲生儿子杀死我!”

仇离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杨夫人在江湖中威望甚高,既然杨夫人这么说,那自然是真的,只是我怎么不知?”

陆稻儿哈哈笑道:“你现在想恭维我已经太迟了!如今我们母慈子孝,不像你一面躲避天仙门的追杀,一面想着得不到的男人!现在就下地狱去吧!”说着对着仇离又是一刀。

仇离看这刀瞬间生出七八种变化,防着自己可能躲避的七八个方向,眼睛一闭,不再做任何挣扎。

王连依忙从黑暗中冲出,张开双臂挡在仇离面前,大声道:“娘!助手!”

陆稻儿吃了一惊,没想到王连依会从这里出现,强行收刀,但这一招本就要杀死仇离,用了十足的力道,甚至还加上了这么多年对仇离的痛恨!刀猝然脱手,转着圈子向王连依飞去。

者一刹那,陆稻儿忽然想起了当年之事,在那个恐怖的夜晚,她失手封住了老陆的穴道。丈夫收刀不及,反而脱手,害的老父血染当场,死于非命!没想到十六年过去了,又走了当年的老路!

恍惚间,只听得仇离大叫一声:“滚开!”一脚踢在王连依身上,想把他踢开。不想一脚之下,王连依强大的内力又反弹了回来,反而震断了胫骨。王连依只是稍微晃动。

弯刀绕着圈子从王连依身前划过,划破了胸口,鲜血直流。这微微晃动让他躲开了心脏致命一击,但刀划破胸口,直接嵌入肋骨之中!

陆稻儿吓得花容失色,忙跑上来,道:“孩子!孩子!你……你怎么样!”

王连依胸口剧痛,连呼吸都十分困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仇离骂道:“你个蠢女人,快拔刀止血啊!”

陆稻儿这时还哪里顾得上和她仇深似海,哪里还顾得上她出言谩骂,哪里还顾得上亲生儿子替这个大仇人挡了一刀,哭道:“拔刀他会不会立刻死掉?怎么止血?”

这些年来她武功大进,但基本没何人动过手。就算不小心受伤或把人打伤了。止血这等小事,自然也轮不到她动手。

仇离道:“把火折子点燃!”陆稻儿早就六神无主,忙不迭的把火折子点燃。

仇离把王连依轻轻平放在地上,把上身衣衫小心解开。扯动伤口,王连依忍不住发出呻吟。

仇离柔声道:“连依,放心!有师父在,没事的!”又转向陆稻儿道:“照这儿!”陆稻儿依言把火烛靠近。

仇离仔细观察伤口。陆稻儿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仇离道:“银龙飞凤刀十分锋利,杀人不见血,没有什么衣服碎屑之类的落入伤口。”

陆稻儿道:“可以拔刀了吗?”仇离道:“你带天正山庄的止血良药‘清凉凝血膏’了吗?”陆稻儿哭的梨花带雨,道:“我身上只有念珠,这刀还是昨天连依给我看,没有要回的。”

仇离白陆稻儿一眼,从胸口处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陆稻儿道:“拔刀前,最好封住他附近的几处穴道,但他内力太高深,你我的功力不但封不住,反而会被弹回。所以只有一个机会,我拔出刀时,你把药粉全部洒在他伤口处,快速凝血。知道了吗?”

陆稻儿点点头,接过瓷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瓷瓶都拿不稳。

仇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内心的暴躁,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杨夫人,你先别哭。如果不能及时给连依止血,他就真的失血过多而亡。一定要心平气和,出手稳准狠!”

陆稻儿口中不停地默念着“阿弥陀佛”,过了一会儿,心绪略微安定,道:“拔吧。”

仇离让王连依靠在自己胸前,低声安慰道:“连依,这刀过于锋利,只能沿着刀锋拔出,不然的话不小心就会伤到别的地方。拔刀的是你的师父,给你敷药的是你的娘亲。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稻儿听她言语温柔,似是安慰自己的孩子,心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将瓷瓶塞子拿掉,轻轻抖手,将药粉置于瓶口,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道:“我准备好了。”

仇离道:“好!”说着双手轻轻握在刀柄上,屏气凝神,用力拔出!正如她所言,这刀十分锋利,这下她用力过猛,差点闪了过去。陆稻儿眼疾手快,快速将止血粉洒在王连依伤口处。

刚刚还势同水火之人,如今却配合无间!

王连依呻吟一声,疼得晕了过去。

看着王连依胸口处的血渐渐止住,伤口处凝成厚厚的痂。陆稻儿撕下一片衣衫,仇离帮王连依包扎好。做完泽泻,二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地躺倒在地上。

仇离道:“连依肯定又有奇遇,这种地方的伤口,血流不可能那么小。”

陆稻儿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脑袋也渐渐灵光,道:“他中了天正神功掌力,被天地正诀真气封住了奇经八脉。”

仇离道:“原来如此!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二人经过抢救王连依,似海深仇荡然无存。

陆稻儿道:“谢谢你!看的出来这十六年来,你待他很好,他肯定过得很开心。”

仇离轻笑一声道:“其实我压根没安好心。因为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他是杨真的孩子。”

陆稻儿道:“以你之能,不可能想不到这是王夫人临终前的遗祸江东之计。”

仇离道:“事实上,我是在杨真娶了你之后我才知道的。”

陆稻儿道:“为什么?”

仇离道:“当时我以为你是杨府的丫鬟,王清的心腹。带着她的孩子躲在此处。后来才得知你的丈夫叫顾玉枚,你们是苏州‘夫妻杀父案’的凶手。”王清是王夫人的闺名。

陆稻儿讪讪一笑,道:“我也没想到我这么有名。”

仇离苦笑一声道:“王清让她的贴身丫鬟带走了孩子,将来必会前来相认。我恨她恨得要死,所以让连依假做杨真的孩子,引另外一个孩子出来,趁机杀了杨真父子。”

陆稻儿笑着道:“你真是好狠的心。”

仇离道:“但连依下山后我就后悔了。无论怎么样,他是我带大的,多年来,我和他不是母子,胜似母子。说来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仇恨早就淡忘了,但心中的执念反复提醒我不能忘,还反复让我记起。”说到这里,眼中含泪,声音呜咽,道:“对不起你了,你的天伦之乐让我享受了,你只能忍受无穷无尽思念爱子的煎熬。”

陆稻儿道:“你盼望的杨夫人身份也被我享受了,你只能忍受爱而不得的煎熬。”

二人相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们本来没有任何关系,一生也只见过两面,却产生了世上最神奇的缘分。

仇离道:“你接下来怎么做?继续做你的杨夫人?还是和连依浪迹天涯。”

陆稻儿道:“除了隐渊,我还有个孩子冰玉,我不能离开这儿。他有他的天地,有时间能回来看看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呢?”

仇离道:“我已经活不成了。”陆稻儿摇摇手道:“怎么可能,那一刀看着吓人,对你来说,只是皮外伤。”

仇离道:“不止如此。连依刚刚扑上来,我想把他踢开,但小腿被他震断了。”陆稻儿满面惊愕道:“真难为你了,竟然没有叫出声来。”

仇离道:“刚刚为了救连依,根本没想,也没觉得疼。现在什么都放下了,确实疼得厉害,但我不能输给你。我虽然不是她的亲娘,我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这已经不是仇离第一次这么说了。

陆稻儿笑道:“输给我?我只是个姑苏城最贫弱的村妇,一个弑父的罪犯而已。”

仇离不理会她这句话,道:“说实话!我现在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了。当年我年方二八,爱上了杨真,背叛了师门。其实仔细想起来,杨真从未爱过我,也从未许诺过我什么,他只是天生热忱,急功近义而已,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后来杨真娶了王清,我因爱生恨,灭了王家满门,灭了天正山庄满门,抢走了你的儿子。其实真的说起来,这三十多年,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连依一起的时光。

我得知你们是苏州弑父案的凶手后,甚至偷偷去苏州府衙偷出了银龙飞凤刀!只因为我觉得我夺走了她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欢乐,心怀内疚!

你能想象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干的吗?”

陆稻儿点点头,之前她绝对不信,但看她奋不顾身地救自己儿子,她全都信了。

仇离道:“现在我被天仙门追杀,被武林正派追杀,整日东躲西藏。为了逃命,把仇一分为二,改名任九,又怕过于容易被人识别,改了沈九。

说起来,九曲迷踪寨的沈九救了我,许多人把我当成了她,把她当成了我,反而让我真的藏起来了。不然也不会有这几年的安宁日子。”说到此处,长叹一声道:“这次我又露面了,我再也藏不起来了。”

陆稻儿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也不打断,道:“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你真的会杀了杨真吗?”

仇离想了许久,最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陆稻儿道:“我知道有个养伤的好去处,你去那儿吧。我托人把日常用度给你送过去。你在这里出现只有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仇离道:“为什么?”陆稻儿道:“我离不开冰玉,所以我会继续留在山庄。隐渊就麻烦你照顾了。”

仇离道:“你信得过我?”陆稻儿道:“这时候还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为了隐渊,你要活下去!”仇离道:“好!我听你的,为了连依,我继续苟活。”

陆稻儿道:“唯一的请求。”仇离道:“以后不要叫他王连依,叫他顾隐渊。”

陆稻儿笑笑道:“没错!他父亲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只给他留下这个好名字。对了,你为什么给他起名要连依?”仇离道:“离放慢读,你试试。”

陆稻儿试着读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么简单。”轻叹一声道:“我得回去了,庄内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把你和隐渊送到玉湖春水去。”

仇离道:“拜托杨夫人从身上撕条长布,另外去寻两个木棍回来。”陆稻儿奇道:“你要木棍和布条做什么?”仇离道:“你别忘了,我骨折了。我要把骨头放回原位,用布条木棍固定。”

陆稻儿恍然大悟,感慨道:“你真厉害!我肯定疼的叫出声来。”说着起身,拿起落在一边的银龙飞凤刀,四下张望。

此处正在大路上,因为天色全黑,故而没人,最近的树木也在十丈之外,道:“我去那边砍两根树枝,你等一下。”

仇离道:“你快去吧,你去了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喊了。”陆稻儿笑而不语,拔腿想那边奔去。

仇离没有大喊,但确实疼的开始呻吟了。

这里已是汉江边上,两岸有许多垂柳,陆稻儿虽然从未给人治过伤,却也知道这软绵绵的垂柳好看则矣,固定却完全不行。但若直接从枝干上劈下,又过于粗大,用起来十分不便。连着寻了十几株,都是这般树木。只好返回,纵身一跃,斩下一条大腿粗细的枝干,弯刀如飞,快速把旁枝侧条全部砍掉。再对着树枝连番砍下,把枝干削成手臂般粗细。然后拦腰斩断。正准备起身返回,忽然想起这柳条用来做绳子岂不比布条更好。回头又是一番快刀斩树枝,取了一捆柳条。

走了十余步,忽听得“噗”的一声,前方一个黑影飞来,陆稻儿吃了一惊,喝道:“什么人!”

仇离听到陆稻儿的声音,大叫道:“陆稻儿!快宰了她!她杀了隐渊!”

这一声只把陆稻儿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木棍柳条随手一丢,一刀拦腰斩向那人!那人丝毫没有躲避,被立刻斩做两段!

陆稻儿如同愤怒的雄狮,扑在她的上半身,刀掌连打,不一会热,那人已经被大卸八块,血肉模糊!

暴风骤雨般的进攻终于停止了,陆稻儿喘着粗气,涕泗滂沱,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叫唤:“娘!”

这一声低吟,在陆稻儿听来,只觉比天下最好听的音乐都悦耳百倍,这声音正是儿子顾隐渊的声音。

她本已筋疲力尽,这时却不知哪里来了力气,高一脚,矮一脚的来到王连依身边。

只见他脸上惨白,精神还算不错,问道:“隐渊,你没事儿吧。”

王连依缓缓地道:“娘!我没事!师父……师父她养我不易,求求……求求娘……不要再和她为敌了。”

陆稻儿道:“隐渊!我和仇离已经和解了,我们做了好朋友。不信你问她。”说着转身来寻仇离,道:“仇离,仇离,你说句话,我们已经和解了。”

仇离就躺在一边,一言不发。

王连依右手挣扎着撑起身子,道:“师父!师父!”

仇离还是没有反应。

陆稻儿跑到仇离身边,却见她身子逐渐变冷,已然死去,陆稻儿抱起仇离道:“仇离!仇离!你醒醒!你……说好的你照顾隐渊的!”

王连依慢慢挪到仇离身边,看她面露微笑,显是安然而去,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横流。

陆稻儿猛地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忙道:“隐渊,不是娘杀的她,真的不是!你一定要相信娘!是……是刚刚那个人……”

王连依点点头道:“我知道。那人刚刚打了我一掌,直接把我震醒了。她被我振飞出去,后面师父的喊话和娘的愤怒,我都听到了。”说着终于忍不住,趴在陆稻儿怀中大哭道:“娘……”

陆稻儿抱着王连依道:“好孩子,不哭!师父对你很好,娘都知道!我们给师父好好安葬好不好?娘也给她戴孝,好不好?”

王连依只是大哭,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稻儿听到王连依死了,悲痛欲绝,这时孩子没事,大喜过望。她虽然和仇离化敌为友,也没多么深厚的感情,这时王连依痛哭流涕,为他所感,也不禁落泪。

王连依本就重伤在身,哭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稻儿就这么抱着他,一直到东方际白。王连依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他睡了一夜,情绪稳定了许多,道:“娘!我们把师父安葬了吧。”

陆稻儿点点头道:“好!”

王连依挣扎着起身,陆稻儿背起仇离,走到汉江边上的小树丛中。

陆稻儿将尸体放了,又用刀挖了一个不大的坑。王连依想帮忙,稍微一动,便觉胸口痛不可当,只能跪在仇离尸体前,痛哭流涕。

陆稻儿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把仇离尸体放入。她一夜滴水未进,也已十分疲倦,但为了儿子,还是任劳任怨。

王连依哭了一整日,感觉眼泪也哭干净了,示意陆稻儿可以安葬。

陆稻儿双掌平推,将土给仇离掩上。

王连依本来已经收住的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流下来。

二人在坟前祭拜了,陆稻儿拿出已经削平的断木,递给王连依道:“墓碑还得你来做。”

王连依想了想,忍着胸口剧痛,用银龙飞凤刀在墓碑上刻下“恩师沈九之灵位——弟子王连依立”。

沈九是视他如己出的恩师,仇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王连依是沈九一生唯一的爱徒,顾隐渊是顾玉枚和陆稻儿的儿子。

王连依从耳畔阁下一缕头发,放在仇离坟前,道:“师父!从今日开始,我正式恢复本名顾隐渊,但你永远是我最敬最爱的恩师。”

陆稻儿也眼含热泪,这一刻开始她才真正的成了顾隐渊的母亲。

二人就在仇离墓前休息一会儿,陆稻儿在河边把脸上、手上的血迹都洗干净了。

顾隐渊道:“娘!杨大侠去世了?”陆稻儿吃了一惊道:“你从哪里得知的?”

顾隐渊道:“昨夜来此之前,正好遇到萧洛友萧公子,他说杨大侠已经被师父杀了。”

陆稻儿噗嗤一笑道:“没有这样的事情。”说着将昨日的事情与顾隐渊说了,末了,道:“当时洛友十分低沉,娘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激发他的斗志,所以故意这么说。等他见到了杨真,所有的误会都解开了,他也振作了。”

顾隐渊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娘费心了。”陆稻儿道:“隐渊!娘现在虽然做了杨真的夫人,但洛友才是杨真的亲生儿子。我不能昧着良心让你回来做少庄主。你爹虽然是个不第的书生,生平从不占别人半分便宜。希望你能理解娘。”

顾隐渊道:“娘!我都明白!而且我一个人自由惯了,真让我呆在庄子里管理上百人,我也不习惯。”陆稻儿道:“那就好!”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顾隐渊道:“娘!你一夜未归,府内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操持,你先回去吧。我也得离开了。”

陆稻儿道:“隐渊,你现在身受重伤,能去哪里?不如先去玉湖春水,我托人照顾你。”

顾隐渊本想告知陆稻儿天正神功已被杨剑昧下,又怕她担心,想杨剑现在也不敢回天正山庄,道:“师父死了!我很难过,我想四处去散散心。等我伤好了,就回来找娘。”

陆稻儿看他眼神坚定,默默地点点头,想到马上和他母子分离,又十分不舍,看着手里的银龙飞凤刀道:“这个既是为娘的,也是你师父的,给你留着纪念。”

顾隐渊伸手接过了,陆稻儿从怀里摸出两个小册子道:“这是银龙飞凤刀法和万物生内功,是当年倚楼听风雨增长天王王增临终前给我的。你我母子分别十六年,娘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我和你爹因为这刀法结缘,因为这刀改变了整个命运。你一定不要拒绝。”

顾隐渊全部接过了,想找些什么东西给陆稻儿,却发现或非剑已经赠与了汪一江和易佳,怀中只有一个“关宁令牌”,递给陆稻儿道:“娘!这是以为前辈送我的,我把这个送给娘!你想儿的时候,看看它就好了。”

陆稻儿也不管这是什么东西,只要是顾隐渊送的,都开心地收下。

终于要分别了,顾隐渊拜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娘!儿告退!”转身直接离开。

陆稻儿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但就像她当年最喜欢和丈夫说的那句话一样,默默说道:“你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

顾隐渊缓缓走到大路上,官差已经来查看那具尸体,他也凑近去看了,但整个上半身已经被陆稻儿剁成肉泥,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顾隐渊慢慢走回了玉湖春水,从这里开始,他认识了杨一心,之后发生了一切。他似乎参加了武林大会,似乎没有参加。但无论如何,武林大会今天要结束了。

回到了玉湖春水,已经是下午时分。转过树林来到飞瀑前,赫然发现,此处竟然还有人——正是萧洛友。按理来说,他在他回去的必经之路上,一晚上他们都没有经过,显然没有回去。只是他似乎也没有去附近的镇子住下。

萧洛友木然地看着前方,对他的到来丝毫不察。

顾隐渊本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但想到他回到天正山庄,马上什么都明白了,看到自己这个“杀父仇人”还兴致如此低沉,想来不是父仇,便道:“萧兄!恭喜你!不但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他还是个天下第一的大英雄。在下羡慕的很呐。”

萧洛友沉默不语。

顾隐渊继续道:“萧兄!在下可比不了你。在下一直以为杨大侠是在下的父亲,结果却是个笑话。感谢令堂大人,让我多和杨小姐亲近,这才没有当众出丑。”轻叹一声道:“现在我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萧洛友冷笑道:“你不是还有杨夫人的娘亲吗?”

顾隐渊道:“是啊!但我能得到什么?天正山庄的庄子?没我的份。天正神功的武功?没我的分。她现在是杨门陆氏,不是顾门陆氏。”

萧洛友道:“你若喜欢,叠翠山庄给你。”顾隐渊道:“多谢少庄主成全,在下这就去太湖接手。”又顿了一顿道:“不好1少庄主最好给我个手书,或者其他什么的信物,不然的话幽兰和那些丫鬟不会相信的。”

萧洛友哭道:“我什么都没有!爹从小不要我!娘一直骗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顾隐渊怅然长叹道:“少庄主。杨大侠从来没有抛弃你娘,只是当年力有不逮,才让敌人得逞。不然的话他为何要当众承认你娘和你的身份!要知道这事儿除了杨大侠伉俪,再无别人知晓了。”

萧洛友猝然止住了哭声道:“你的意思是爹这几年根本不知道我还活着?”顾隐渊点点头道:“没错!只不过二人有些误会心生嫌隙而已。”

萧洛友道:“什么原因?”

顾隐渊只觉的奇怪,也没有想清楚,看他满目期望,道:“可能担心仇离找上门杀你泄愤!”

这个理由并无十分的说服力,毕竟等杨真神功大成,他们就可以回去了。但萧洛友失魂落魄的,也没有想的这么细。

萧洛友道:“没错,王大侠说的有道理!爹不是不要我,是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

顾隐渊笑道:“这就对了!不过以后不要叫我王大侠,我叫顾隐渊。”

萧落友缓缓站起身子,深深一躬道:“顾隐渊,父亲之仇不共戴天,徒代师偿也理所当然。今日念在你为我为我排忧解困的份上,我饶过你!他日再见时,不死不休!”

顾隐渊微微一笑道:“杨大侠并没有死。”萧洛友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是你亲娘亲口和我说的。”

顾隐渊终究还是忍不住,将陆稻儿和他说的话与萧洛友说了。

萧洛友大喜过望道:“真的?”顾隐渊道:“当然是真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娘不可能骗我的。”

萧洛友一想也对,上前抱着顾隐渊道:“好兄弟!”萧洛友比顾隐渊大几个月,这是承认了他这个异父异母的兄弟。

顾隐渊被他这么一抱,被胸口的伤痛得龇牙咧嘴,只好强行忍耐。

这时,萧洛友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顾隐渊的肚子也随之附和。

二人哈哈一笑,萧洛友道:“兄弟你身上有伤,看做哥哥的烤鱼给你吃!”顾隐渊道:“有劳大哥了。”

萧洛友在叠翠山庄养尊处优,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时做过这等事情,但在他一番折腾之下还是烤出了鱼,虽然外焦里生,二人还是吃的不亦乐乎。

顾隐渊道:“以后大哥和杨大侠统领正道,匡扶正义,我这个反贼恐怕还是要和大哥对立了。”

萧洛友道:“对了,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也没搞清楚。”

顾隐渊叹口气道:“我知道事情的原委,却不知道事情的原因。”

萧洛友道:“此话怎讲?”

顾隐渊道:“当时公孙幻假冒我,说了那番叛逆之语。杨大侠准备动手杀她时,她用身法快速隐于人群中,一把把我推出来。我就成了她。”

萧洛友道:“以你现在的内力,她这么推你的话也会被弹出去吧。”

顾隐渊道:“她确实是个非常精细的人,推我时完全靠着自身的力气,没有用丝毫内力。”

萧洛友道:“这么说来,她确实是个人才。我倒想好好会会她。”

顾隐渊笑道:“大哥永不服输,小弟佩服。可惜此处没酒,不然的话,咱哥俩一定要好好干一杯。”

萧洛友吃一口夹生鱼肉道:“兄弟你真的不打算回庄?你我兄弟联手,又有爹坐镇,天正山庄会创下前所未有之基业。”

顾隐渊道:“我不回庄,有三个原因。第一、我和杨大侠没有任何关系,我在山庄名不正言不顺;第二、现在整个江湖之人都以为我是个不忠不义之人,我在山庄,只会给山庄招来更多祸端;第三、我自由惯了,受不得许多拘束。”

萧洛友哈哈一笑道:“兄弟你只消说,你受不得我的约束就好了。”

顾隐渊也哈哈大笑道:“大哥这话还是直接但不中听啊。”

萧洛友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兄弟你下一步去哪里?”

顾隐渊咬一口鱼,道:“我觉得我们很快又会对立了。”

萧洛友长叹口气道:“我明白了,你要去找幽絮。”

顾隐渊点点头道:“其实我现在都想不清楚,为什么令堂……倒霉夫人会反对我和幽絮。”

萧洛友道:“如果是现在,她肯定不会反对了。”顾隐渊略微犹豫,道:“因为我现在做不成大侠了?”

萧洛友幽幽地道:“娘她有过三段婚姻,对于婚姻中的男女十分清楚,她感觉你们不合适,所以希望你们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一定要有什么原因的话,我只能总结一个字——爱!她曾经有个孩子,但为了我亲娘,带着我离开时,整日心惊胆战,又疲又倦,孩子掉了。后来再也没法生孩子,所以她把所有的爱都寄托在我和幽絮的身上。这些年,幽絮忙寨中之事,没有来看她,她也知幽絮事情要紧,不敢贸然去鄱阳湖,怕打乱了幽絮刚刚稳住的局势。每年各大节日,我们一同聚餐时,都会空出幽絮的一个位子,这一等,等了十多年。”

顾隐渊忽然明白了,这就是个热烈而固执的母亲对孩子最大的爱,爱到甚至让人难以接受,甚至难以承受,难以忍受。

萧洛友道:“去了鄱阳湖,向幽絮问好!如果可以的话,我这个做哥哥的绝对不会与她为敌的。”

顾隐渊道:“这话倒不像大哥你说的。”

萧洛友淡淡一笑道:“天正山庄不是叠翠山庄,那里没人管我。这里有爹,有后娘,甚至可以说很多江湖正道,再也不像以前那么随心所欲了。”

顾隐渊哈哈一笑道:“我现在真的理解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萧洛友也跟着大笑。

顾隐渊道:“大哥,以后你叫萧洛友,还是杨洛友?”萧洛友道:“杨洛友,字子阳,太阳之阳。”顾隐渊笑道:“我以为你会字亲相。”

萧洛友微微一笑,道:“你也起个字吧,你亲爹是个文人,后爹也喜欢附庸风雅,哥哥、妹妹都有字,可不能太不合群。”

顾隐渊道:“长兄如父,请大哥赐字。”

杨洛友想了一下,道:“潜龙腾渊,不如字潜龙如何?”顾隐渊道:“真叫这个字,估计皇帝都以为我要造反了。”

杨洛友沉吟许久,道:“或跃于渊,就字子跃。”顾隐渊想了想道:“这个隐晦了些,但和刚刚的意思,其实也差不多。”

杨洛友忽然哈哈大笑道:“有了!有了!字子扬,飞扬之扬!”

顾隐渊也跟着大笑道:“哥哥是子阳,我也是子扬,子扬好,子扬好,子扬好。”

二人促膝长谈,从过往到现在,从小时到长大,从亲朋到各种武林人士。直到东方既白,这才困极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顾隐渊听到一阵马嘶之声,登时醒来。

果然,银雀已经循着他到了旁边,马背上还有两个大包裹,想来是陆稻儿的意思,看杨洛友还未醒来,也不叫醒,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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