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聚散如是羁旅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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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天天忽然惊呼:“邦儿的尸体!邦儿的尸体!”果然地上安邦和黄晶晶的尸体竟都不见了。
王连依略加思索已经明白,白奢带走黄尚的尸体之前,已经偷偷将二人的尸体偷出。众人的眼光都在场内的争斗,均未在意。
就在此时,在只听得“嗤”的一声,金老太太应声倒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欢乐门堂主连忙去扶金老太太,又跟着“哧”、“哧”几声,均应声而倒,七窍流血,早已断了气。
飘雪吃了一惊,金老太太的武功他刚刚见识过,恐怕和自己不相上下,没想到竟挡不住沈吟吟一招,不由得后撤三步,凝神戒备。
沈吟吟盈盈一笑道:“追杀一个没什么武功的小姑娘从天山追到江南都追不到的掌门人,还不值得我杀。”
飘雪脸上青一片红一片,终究不敢动手。
沈吟吟回头看一眼吴策,他刚带着人到来,道:“给你三天,去欢乐门找出‘天仙乐’秘籍,不然的话,三天后江湖上将不会再有金陵镖局。”
吴策被她犀利的眼神吓得不自主后退一步,后悔为什么急着赶来。
沈吟吟回头看王连依,只见他神色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变得十分温和,道:“王大侠,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和你说说。”
众人难以相信刚刚举手投足间杀了几个人沈吟吟瞬间变成了温柔可亲的模样,只觉不寒而栗。
王连依点点头道:“走吧。我心头的疑问确实多的很!”
二人不理会错愕的众人,从人群中挤出,沿着秦淮河一直向前走,走出了最繁华热闹的街区。终于,身后的繁华渐渐消失,眼前只有蝉鸣蛙叫的声音。
王连依道:“你来江南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不可能是碰巧遇到我和幽絮。”沈吟吟道:“大哥,很抱歉小妹隐瞒你许多事情,但请恕小妹无能。南京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但苏州的事情我还不能说。”
王连依叹口气道:“你们都各有心事,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反复利用。”
沈吟吟蹲在河边,望着缓缓流淌的秦淮河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真能像你这般做看客不知是多少江湖中人梦寐以求之事。”
王连依道:“是吗?这么说来,我倒是幸运的很。”
沈吟吟听出他言语嘲讽,道:“你可听说过传说中的江湖之神?”王连依道:“我听说过当年的武林盟主邵继飞,当年的天下第一高手洪少干,当年的温烈双侠。从未听说过什么江湖之神。”
沈吟吟道:“江湖之神乃是大唐武周到中宗、睿宗时的江湖高手。”
大唐距离现在已有千年历史,王连依只好摇摇头。
沈吟吟道:“江湖之神最喜旁观,他从未学过武功,却精通天下各门武功。他从未追求仕途,却做了朝廷的宁王。”
王连依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沈吟吟道:“后来他终于出手了,他杀了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他一人挑了少林寺字方丈以下最顶尖的十八位高手;他单骑创营,平定了十万大军之乱。”
王连依只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问道:“这么有名的人物怎么我从未听说过。”
沈吟吟道:“因为他的结果很惨。他的亲生父母、义母、两任妻子,一个红颜,三个孩子还有无数的知己全死了。”
王连依心瞬间沉到谷底,道:“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沈吟吟道:“最后他也心灰意冷,来到了天山,只和武周皇帝赏赐的一个婢女了却残生。”
天仙阁就在天山。这些事情流传千年,自会与原本不同,但不可否认真的有这么以为江湖之神。
王连依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道:“你说你能说的吧。”
沈吟吟淡淡一笑道:“我们住的客栈是欢乐门掌管的,你有察觉吗?”王连依道:“你消失后我才察觉的。”
沈吟吟道:“在结账柜台的后方有个小小的欢乐门的标记。这不是提醒你我的,而是提醒南京当地官员的,告诉他们这是欢乐门的产业,好处直接去欢乐门要,不要在此搅扰生意。”
王连依道:“我在五湖飘香没有看到九曲迷踪寨的标记,所以这里也没有察觉。”
沈吟吟道:“五湖飘香是九曲迷踪寨监视邓承峰的据点。邓承峰何等精明,他们岂敢如此?”王连依苦笑道:“只有我还是傻傻的。”
沈吟吟道:“他们晚上就找上了门,我为了不惊动你,故意起床如厕,落入他们彀中。”
王连依道:“所以屋内的布置都是你自己做的,为的就是我不要找到你。”
沈吟吟道:“没错!”说到此处,忽然笑道:“我故意被他们抓去送给安邦,结果安邦竟然已经逃走,只有那个猴子傻傻的在屋里呆着。”
王连依接口道:“你以为遇到的是一个淫欲横流的少帮主,结果遇到了一个口无遮拦的小无赖。更关键的是这个小无赖呈口舌之力,占小便宜会有,但绝对做不出那般事情。”
沈吟吟道:“何止,我看他一个人盯着墙上一件画满小人的女人衣服,在屋内上蹿下跳,坐立不安,刚开始以为他就是安邦,看到我也毫不理会。后来才发觉他是一个人在屋里憋坏了,内心烦躁才会这样。”
王连依惊道:“这么说来‘天仙乐’你已经得手了。”沈吟吟道:“这是自然。不然的话我不会急着现在告诉你这些事情。”
王连依轻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马上就要走了。”
沈吟吟索性坐在岸边,捡起一块石头在河中打了个水漂,过了一会儿,道:“十年前天仙门下有一婢女,和天山弟子相恋,偷出了掌门的秘籍‘天仙乐’与情人私奔下山。二人为了躲避掌门和天山派的追杀,一路逃到了江南,结果在南京为欢乐门擒获。安邦不仅杀了那个男人,还强行霸占了那个女人,自那以后‘天仙乐’便落入了欢乐门之手。”
王连依知道大概过程是如此,但私奔就私奔,为什么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偷秘籍?他们武功平平,怎么可能一路从西北逃到江南?这其中必然还有许多不为人知之事,沈吟吟不会说,甚至她也不知道,道:“这些不必讲了,后面的事情我大概能猜到了。”
沈吟吟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的?”
王连依摇摇头道:“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不就好了?从掌门房里出来,谁敢阻拦?就算哪个不开眼的伸手阻拦,拿掌门大帽子一压,欢乐门众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阻拦?”
沈吟吟扑哧一笑道:“想起那些人当真可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动也不敢动。”
王连依道:“你从欢乐门出来,正好遇到准备金蝉脱壳的安邦。他本想反其道而行之,躲在欢乐门内,反而让别人找不到。结果却遇到了你。你虽然不认识安邦,但你们所学同源,只要看他的步伐和身法就知他是安邦。趁他不备杀了他。”
沈吟吟道:“没错!他至死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用和他一样的武功杀了他。”
王连依道:“然后你晚上把安邦的尸体放出来顺流而下,自己却悄悄潜入欢乐门,待他们全部出门,将留守之人屠尽,一把火烧了欢乐门。”
沈吟吟道:“没错。现在欢乐门已经被天仙门彻底灭了。”
王连依不到十天看到两个门派的覆灭,内心五味杂陈,道“事到如今,那我也没什么想问的了,再会!”
沈吟吟道:“不!还没有结束。”王连依看一眼沈吟吟,道:“什么意思?”
却见沈吟吟已经站起身,将外面的紫衫脱掉,露出莲藕一般的双臂和如明月般的双肩。
王连依急忙别过脸去,喝道:“你这要做什么?”
沈吟吟道:“最后一句忠告!你和沈幽絮不合适,你们迟早会对立的。”说完,只听得“嗤”、“嗤”几声,几片碎衣飘到王连依身边、发梢。
沈吟吟道:“明天整个南京城都知道你杀了天仙门洞仙歌沈吟吟,为欢乐门报仇,保全金陵镖局,为江湖除害!”说话时,她已经飘远,声音清晰的传到王连依耳中。待他转身看时,哪里还有沈吟吟的身影。
只有地上她已经破碎沾血的紫色衣衫和是有几个字的粗布红衫碎片。紫衫是沈吟吟的外衣,上面的血证明她至少身受重伤。红杉是写着天仙乐的那婢女的衣衫,证明流传的天仙乐没有了。
王连依轻叹一口气,莫名其妙想笑,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个结果,她刚刚还在劝自己做一个旁观者,现在却强行把自己拉入局。
刚想到吴策,却见吴光远、吴策带着一行人赶来,看到王连依忙道:“王大侠!妖女呢?”王连依道:“她走了。”
吴光远看周围碎衣片片,上面挂着不少血丝,道:“妖女受了重伤,大家四下找找,别让他跑了。”王连依道:“不用找了,她早就走远了。”
吴策道:“是!此女武功高强,举手投足间灭了欢乐门满门,以王大侠这般武功都没有抓到她,我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吴光远道:“王大侠,我让策儿先带您回镖局休息,此间事情交给小老儿就行。”
王连依拱手道:“多谢吴总镖头,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已经耽搁,就连夜离开了。”
吴光远面露难色道:“王大侠要走,我等自是不能阻拦。”沉吟片刻道:“金陵镖局别的也没有,唯独这走镖之人,有些好畜生。策儿,给王大侠准备最好的马。”王连依也不好拒绝,道:“如此有劳吴总镖头了。”
吴策从人群中拉出一匹高头大马,只见这畜生通体银白,只有四蹄如墨,十分雄健。
吴策道:“此马名曰银雀,乃是我等西域走镖偶然遇到,甚为喜爱,重金所求。”
如今西域鱼龙混杂,已不在大明掌控之下,能走镖至西域,金陵镖局名不虚传。
王连依看他早就备好了,不只是一直备着还是猜到了自己连夜要走,道:“多谢总镖头和少镖头!”翻身上马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金陵镖局也齐声道:“王大侠前程似锦!”
王连依拨马向西,到城门时,天刚亮,城门正要打开。却见珍珠在门前张望,翻身下马,在她肩上轻拍一下道:“在找什么?”
珍珠看到他,大喜道:“王公子,你果然今天要离开。”王连依道:“哦?这你都猜到了。”珍珠道:“不是我,是小姐猜到的。”
王连依道:“柳姑娘有何要事?”珍珠双手递上一锦盒,道:“柳姑娘感谢王公子赏脸下榻,特以宝刀相赠。”王连依笑道:“柳姑娘何来宝刀?”珍珠道:“一个客人留下的。”说着打开锦盒,取出宝刀递给王连依。
王连依微微一愣,因为这把刀正是“银龙飞凤刀”,奇道:“留下此刀的客人长什么模样?”
珍珠道:“这可为难婢子了,每日见的客人千千万,不是每个都像钱大人、王公子这般,又如何记得住?”王连依伸手拿过道:“如此多谢柳姑娘了。这刀我先收着。”
珍珠敛衽施礼道:“王公子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王连依告别了珍珠,出得城来,本想乘船而行,如今有了银雀,奔行如飞,自是走陆路更快。
他不熟悉路程,奔行一日,未找到村镇,只好在路边留宿。寻了一株比较大的树,翻身下马,也不拴马,让银雀自己去找吃的。将香囊袋打开,把冰蟾也放出来。在树下吃了干粮,准备靠着大树睡一会儿。
刚要休息,忽听得一阵若有似无的呻吟声,本已困极的他登时有了精神。悄悄起身,顺着声音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