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龙藏魅影妖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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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从船边跳上小船，柳如是道：“尸体出现在哪儿？”船夫指着上游方向道：“刚刚还在那儿，现在应该在岸边了。那儿人最多。”
柳如是道：“那边靠岸。”船夫应了一身，撑起艄子，向那边靠岸。
到得岸边，四人同时跳上船，眼前已经是人山人海，想挤进去着实不易。
吴策轻叹一口气，柳如是问道：“少镖头何不亮明身份？”吴策道：“那人极有可能是安邦，若欢乐门的人不出现，我贸然亮明身份，他们会觉得金陵镖局‘贼喊捉贼’。”柳如是道：“原来如此。”
不多时，果然听到有人喊道：“欢乐门管家安乐平请诸位让一让。”许多人怀疑此人便是安邦，听说欢乐门的人来了，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道。
过了一会儿，吴策身边一个小厮喊道：“金陵镖局少镖头吴策请诸位让一让。”金陵镖局和欢乐门素有嫌隙，这种事情金陵镖局不出现也不正常。眼前的许多人也让出一条小道。
一行人来到岸边，虽然是深夜，但周围灯火通明，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只见眼前之人瘦骨嶙峋，只穿着一身贴身内衣，头发胡乱披散着。柳如是眉头一皱道：“从眉眼来看，应当是昨夜那个自称‘安邦’的人，但没有瘦到这种程度。而且我听官府的人说过，人死后泡在水里会涨起来，这个……”
安乐平正在查验尸体，只见尸体僵直，不可能是昨晚溺水而死。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咦，老鬼，你们怎么在这儿？”王连依顺着声音看去，一青年男子从东北侧的一条小路走了过来，只见他穿着一身短工白衫，一双袖子被撸得高高的，裤腿也被挽得高高的，露出瘦削又强健的四肢。
众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这声“老鬼”是叫谁。只有安乐平略显尴尬。这时，忽然一支长剑从人群中递到，一招“天山雪莲”，舞出数道剑花，刺向那人。
那人大吃一惊道：“臭道士牛鼻子，怎么见面就打啊！”一边喊着，一边手舞足蹈地挥着手臂。
却在此时，只听得一阵劲风从面前拂过，一根铁杖从眼前飞过。出剑之人顿感寒锋逼人，长剑回转，向后急闪，饶是如此，细剑也差点脱手。铁杖被长剑一弹，又原路弹回。
顺着拐杖的方向，只见一个老太太拄着铁拐缓缓走近。老太太弓着身子，似乎只有五尺高，身着一身紫色丝质薄衫，颤颤巍巍地走上前。
吴策低声道：“金老太太。”
安乐平忙上前道：“老夫人。”身后的各堂主也跟着跪倒，齐刷刷道：“老夫人。”
那人挣扎着爬起来，不理会跪在地上的欢乐门众人，反而上前指着一个白衣道士说道：“臭牛鼻子，死牛鼻子！老子哪里得罪你了？”
那人微微一愣，拱手道：“小兄弟，贫道认错了人，给您赔礼了。”
那人也是一愣，马上满脸堆笑道：“道长，小的不会说话，抱歉抱歉。看您不像是本地人，既然千里迢迢来到了这南京城，又在如此良辰美景到了这秦淮河畔，不知看上了哪家姑娘。小的给您牵个线。”他说话粗鲁，这句话说的倒是十分得体，看来平时没少说过。
白衣道士被他这番话气的快闭过气去，但看他就一个市井小厮，也不便发作，只好装作没听到，不予理会。
那人看到安乐平跪倒在地，又转过头来说道：“老鬼，大宅子住的是舒服，但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我可待不住！”
安乐平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金老太太道：“前面的可是天山派的诸位道长。”为首之人道：“在下飘雪。”又指着身后的三个道士道：“这三位分别是在下的师弟飞雪、落雪、无雪。”
金老太太眯着眼睛，似乎什么都看不到，道：“天山暴雪到了四位，不错，不错！”
王连依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更多的疑团涌上心头。
飘雪道：“今日既然连极少路面的金老太太都出现了，这笔账我们可以好好算算了。”
金老太太道：“算账？算什么账？是‘天仙乐’的秘籍？还是天仙门的丫鬟？”这虽只是两句寻常之语，但天山派多是道士，这“秘籍”是贪婪，这“丫鬟”是好色，暗讽天山道士不勤修道，反是一群贪婪好色之徒。
飘雪道：“贵派和天仙门的妖女勾结，看贵公子这般模样，想来是强练‘天仙乐’妖法榨干了身子。”
那人忽然道：“各位江湖上的大大大大大侠，我一点儿武功都不会，你们的事儿我管不了。不过我的事儿得和你们说清楚，我就是南京城的一个小混混叫长臂猿，不过别人一般都叫我猴子，平日跟着船夫给各种老爷公子介绍咱秦淮河上的姐们儿。你们要是想找秦淮河上的姐妹，我现在就给你们安排。不过这个点儿了有名的姐们都有主了，得麻烦你们明晚再来。白天就算了，白天姐们儿都在休息，劳烦你们等到晚上。”
金老太太看一眼安乐平，铁杖忽的向前，攻向猴子后背。猴子浑然不觉，还在眉飞色舞的说着秦淮河上的姐们儿。
吴策从袍低摸出一柄短刀，倏然出手，挡在铁杖前。这一招奇形诡谲，正当在铁杖前，一撞之下，巨响嗡嗡，振聋发聩，他也觉半身酸麻，刀似乎都拿不住了。
金老太太虽然年长，手上的功夫丝毫没有落下，看一眼吴策道：“原来是少镖头，这事儿金陵镖局也要插一手吗？”
吴策收回刀，拱手道：“晚辈生前能见到金前辈，也算是三生有幸。欢乐门之事晚辈自不敢管。只不过此事蹊跷，为了避免将来这罪名又莫名其妙地落在金陵镖局头上，晚辈不得不出手。”
金老太太笑道：“嗯，不错不错！双方争斗了百年，彼此之间的恩怨也说不清除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
吴策微微一笑道：“前辈说的也是。反正欢乐门恶名远播，也不在乎多这一件。”
金老太太还是面露微笑，却不再理会吴策，转向安乐平道：“将少掌门的尸体抬回去。”安乐平道：“是！老夫人。”
飘雪冷冷地道：“这个小鬼死了也就死了。但这‘天仙乐’的秘籍请老太太交出来，当众销毁。”
金老太太道：“你若想要，我给你就是。”说着对安乐平道：“把那本邪门的书给到飘雪道长。”
安乐平道：“是！老夫人！请问秘籍在那里？属下这就去取。”金老太太道：“我一个老妇人如何知晓。平时不都是你伺候少掌门，协助他练功的吗？”
安乐平道：“是！但这秘籍一直是少掌门亲自保管。属下也不知在何处。”金老太太道：“哦，那可就难办了。我这个苦命的孙儿已经成这样了，你们要想知道在哪儿，只能去下面找他了。”说话间，眼角挤出两滴眼泪。
她话音刚落，却见安乐平要腰间取出一只细剑，向飘雪面门点到。飘雪未想到金老太太的“到下面找他”是真的要他去下面，猝不及防之下，随手抓起旁边一人向安乐平丢去。
只听得几声惨叫，那人身上“眉心”、“膻中”、“紫宫”、两边“乳根”、“期门”七处穴位血流如注，登时死去。安乐平这一瞬竟然刺出七剑！
安乐平道：“堂堂天山派竟也是这般无耻小人！看剑！”口中说这话，手上却丝毫不停，剑光霍霍，纷纷向飘雪身上招呼。
飘雪有那人稍微一挡，已经拔出长剑，脚踏中宫，迎上前去。
安乐平细剑发出点点荧光，如漫天繁星，点点缀缀。飘雪剑如其名，如飘瑞雪，白影闪闪。金星银光交错闪烁，若不是生死相搏，真有一番美轮美奂之感。
欢乐门下人不知何时已经搬来一座太师椅，金老太太缓缓到边上坐下，接过下人递过的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碗，似乎眼前的情形与她无关。
双方剑拔弩张，安邦的尸体暂时无人勘察。
金老太太道：“他们打他们的，你们抬你们的，把少掌门的尸体抬回去。”下人应道：“是！”七手八脚地来抬安邦的尸体。
飘雪喝道：“天山派的弟子们听着！欢乐门和天仙门勾结，沆瀣一气，妖邪之物‘天仙乐’就在这安邦之上，今日定要夺回！”他一面打斗，一面说话，中气十足，气息不乱。安乐平连着抢攻几剑，都被他一一挡下。
天山弟子一听，纷纷抢上，来攻欢乐门之人，双方混战做一团。
猴子看那人瞬间暴毙，只吓得魂飞魄散，蹲在地上抱头鼠窜，正好退到王连依身边。王连依有许多话想问他，但看金老太太虽然看着场中，是不是乜斜着眼睛看向这边，只好暂时忍住，低声对吴策道：“少镖头，此处已是大乱，要多找些人来。”
吴策看欢乐门来了十几人，早想去招人。只是当着王连依和金老太太之面不便离开。听王连依如此说正中下怀。金老太太虽然好整以暇，但场中之事岂能置身事外，正是绝佳时机，悄然推后。
王连依待吴策退出，又过了一会儿，察觉欢乐门在寻找吴策的身影，低声对柳如是道：“柳姑娘，麻烦挡住我。”柳如是微微一愣，王连依已经蹲下身子。
王连依看猴子坐在地上，移动不懂，压低声音，厉声喝道：“猴子，瞧你在欢乐门做的好事！”
猴子本已吓得瘫倒在地，动弹不得，这时忽然听到这个声音，忙道：“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是老鬼让我冒充安邦的！不干我的事！”
他惊吓之下忽然喊出，似夹有尖啸之声。安乐平听得清清楚楚，手下一慢。飘雪一招“天山雪莲”，瞬间攻出十六剑，舞出一朵银花，攻向安乐平。
安乐平奋力阻挡，终于挡住了十五剑，却被最后一剑刺中左手手臂。安乐平惨叫一声，捂着手臂。原来天山剑法自带寒气，这一剑刺中，一股寒冰真气喷涌而出，伤处瞬间结成冰，连着整个手臂似乎都被冻得麻木。
这时，只听的“啪”的一声，一个茶碗在猴子面前瞬间裂的粉碎。一个柔美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道：“这‘天仙门’之物，还轮不到欢乐门和天山派来抢。”
众人一听，登时都停下手来。
王连依也吃了一惊，这声音分明是沈小小的，只是她过去说话温婉中带着胆怯，这句话说的却是霸气外露。更重要的是她说她是天仙门之人。
这时，欢乐门一个矮个子惊呼道：“是你！”沈小小走到人群面前，道：“安立身，多亏你把我带到了欢乐门。”话音刚落，只见安立身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死了。
王连依看的清楚，沈小小右袖轻拂，一股劲气激射而出。安立身看都没每到就死在当场。
金老太太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身道：“敢问姑娘何人？”
沈小小道：“天仙门‘洞仙歌’沈吟吟。”
王连依大吃一惊，据说天仙门除了从掌门到下属的六仙女，每人都以一阙词词牌名为外号，再往下才是以各种仙子为名，那她就是天仙门的七仙女之一了。
金老太太问道：“沈仙子前来，所为何事？”沈吟吟道：“灭欢乐门，取回‘天仙乐’。”
金老太太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轻咳一声，道：“你天仙门武功再高，也难当我欢乐门人多势众。”
沈吟吟道：“本来是没有机会的，但你们这帮蠢货偏偏把我带到了欢乐门的总坛。然后你们的高手又偏偏都不在总坛。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也！”
金老太太也早已想到了此着，面色不变道：“欢乐门能有今日之光，不是因为那个破地方，而是因为欢乐门上下一心。只要人还在，欢乐门便不会亡。”这话说的威风凛凛，王连依听了都觉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