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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江南幽雨绵如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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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连依未想到她会忽然出手,想要闪躲已是来不及,被结结实实的按在胸口处。只觉左胸一股滚烫的热气流入,右胸一股冰冷的寒气流出,寒热交加之下,竟别有一番舒服的滋味。

沈幽絮道:“你伤势不重,我很快就能给你治好。”王连依这才想起来,若不是今天出发,沈幽絮昨日又何必把衣服抱给自己?她做事井井有条,只是自己没有想到。

沈幽絮这阴阳功十分厉害,一会儿阴进阳退,一会儿阳进阴退。一会儿阴阳两进,一会儿阴阳两退。阴则冰冰凉凉,沁人心脾。阳则绵绵泊泊,暖人脏腑。

只半个时辰,沈幽絮就停下,道:“你功力也不弱。自行调养很快也能好,为何要要依着我的话?”

王连依只是觉得她的话语中有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许多事情只是后知后觉,只好道:“我不知道。”

沈幽絮看他窘迫的样子,噗嗤一笑道:“准备出发吧。”这一笑与平日的她截然不同,当真倾国倾城。

外面还在下雨,这样的雨少说要下一个月,久居姑苏的他也已习惯。

二人各撑着一把伞,王连依道:“沈姑娘练的武功叫什么?那么神奇。”沈幽絮道:“你想学吗?你拜我为师,我就教你。”王连依摇摇头道:“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沈幽絮道:“不拜师也行。你学的武功是什么?你告诉我,我告诉你,就扯平了。”王连依道:“我学的是‘御气六力’,有闲闲剑、间间刀、炎炎棍、詹詹棒、惴惴暗器和缦缦鞭。”

沈幽絮道:“庄子《齐物论》中有云:‘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后面还有半句‘小恐惴惴,大恐缦缦。’想来是从这其中幻化出来的。这么说来,天下兵器都使得。”

王连依所学名字上虽有兵器,实际他并未练过任何兵器,他不想过多解释,道:“师父说若练到最后,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我现在还无法不役于物。”沈幽絮道:“我知道。不然的话,以我的功力怎么可能救得了你。”

王连依道:“沈姑娘所学是何武功?”沈幽絮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面有愠色,道:“叫我幽絮,不要叫我沈姑娘。”王连依忙道:“是!幽絮!”

沈幽絮看他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这么吓人吗?”王连依道:“不!你很好看。”

沈幽絮转过头去,道:“我学的叫‘阴阳连环功’,没你的厉害,不过忽然使出来,吓唬吓唬人还是不错的。”

王连依道:“姑……幽絮你年纪轻轻,武功见识就如此不凡,让人羡慕。”沈幽絮道:“既然我如此不凡,下山之后就听我的。”王连依道:“好!”

沈幽絮轻叹一口气道:“你这样很容易上当的。如果我让你去死怎么办?”王连依道:“你刚刚救了我,为何又忽然让我去死?”

沈幽絮道:“女人改变主意是很快的。”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物,塞到王连依手中,快步转头上前,道:“这是你的情人给你写的是吗?”

王连依打开了,却见这是师父临别时写给自己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只不过被大雨淋湿,上面不少字已经糊了,不过这阙词天下闻名,关键的字认出来后,其他字也就不难猜了。

王连依看沈幽絮已经跑出丈余外,急忙赶上道:“幽絮,这是我下山前师父写的。”沈幽絮道:“哦,我知道了。”

二人默然无语,一直到了五湖飘香酒楼。

正值午间时分,宾客络绎不绝,厨子刀杓声、跑堂吆喝和客人划拳声交相辉映,杂成一片,与半夜截然不同。

二人上楼抢占靠窗的一个绝佳位子,沈幽絮要了一壶碧螺春。碧螺春卷曲如螺,茸毫毕露,银绿隐翠,细嫩紧结。闻之香气清高,视之仅有淡淡一抹翠绿。

王连依轻轻啜一口,只觉味淡却醇,回味无穷,忍不住赞道:“真是好茶。”

这时,天上飘来一大片乌云,将本来不多的光亮遮住。王连依忽然想起南宋诗人楼钥的一首诗,脱口而出道:“何处飞来一段云,太湖风急到江城。云中疑有群仙过,时听丁东环佩声。”

沈幽絮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诗?正应此时的情景。”王连依道:“南宋大官楼钥。”沈幽絮问道:“他是个好官吗?”王连依犹豫片刻道:“应该是吧。”

沈幽絮道:“为什么说应该是?”王连依道:“他恪尽职守,敢于直谏,确实是个好官。不过当时南宋已经是累卵之急,这点忠诚根本没有什么用。”说到这里,王连依停顿片刻,说道:“不过要求人人都能救社稷于累卵,扶大厦于将倾却也太强人所难了。”

这时,一个男子沿着楼梯缓缓走上来。

男子走上二楼,两道暖阳似的目光扫了一圈,在王连依隔壁一张桌上坐了下来。王连依见这人身材高瘦,面容清癯,三十来岁年纪,身穿青色丝袍,眉眼清明,顾盼之际,如洒甘霖。

那男子刚刚坐定,小二已经端上一大盘牛肉、一大壶酒,说道:“邓大爷您又来了!”邓姓男子道:“也就你这里的酒还有些风味!”

小二忙哈腰赔笑道:“那是,这可是我们掌柜的特意从山西进回的汾酒!”邓姓汉子道:“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也真难为你们了。”说着随手从丝袍内取出一些碎银子,说道:“剩下的算赏你的。”

小二大喜,忙接了过来,口中连声说道:“多谢邓大爷,多谢邓大爷!”

邓姓男子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口中满满咀嚼,似乎在回味着牛肉的口味。又斟了一杯酒,在鼻前仔细嗅了一番,轻轻啜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然后道:“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他虽然没有和王连依说,但很明显的,这句话是回应他刚刚的话语。

王连依从未听过这句话,但一听之下,只觉得甚为有理,说道:“阁下的胸怀气魄比在下高得多了。”

邓姓男子说道:“这句话并非我所说,在下在苏州时听一位年轻的先生说起。听完感觉甚为有理,便记下了。”

王连依看他面善,便站起身,坐到他对面,道:“在下王连依,初出茅庐,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邓姓汉子停下了手中的酒肉,只微笑地看着他。听他讲完,夹起两片牛肉,塞到嘴里细细咀嚼。

这时店小二又端上一盘银白色的小鱼,只见那鱼通体如银,洁白如玉,淡黄色的浓汤浇汁,看着人食指大动。

邓姓男子端起酒杯又深深地嗅了嗅,然后一饮而尽,感受这口中的酒香,

沈幽絮起身来到桌边,道:“江南之地有这般气度的人,除了忠义帮的邓承峰邓帮主,还有别人吗?”王连依吃了一惊,喃喃道:“阁下……阁下就是……名震天下的邓帮主!”

邓承峰微微一笑道:“在下正是邓承峰。”沈幽絮道:“邓帮主名震江湖,我等远道而来,竟未登门叩拜,实在惭愧!”

“义侠”邓承峰,江南第一大帮忠义帮的帮主。

忠义帮起初由邓承峰的父亲邓忠义创立,不料忠义帮刚刚创立一年,正是大展身手之际,邓忠义却撒手人寰。

江湖上皆云忠义帮昙花一现,就此没落,没想到邓承峰不但接下了帮主重任,还结交了赫赫有名的“忠义帮十兄弟”,经过十年的发展,如今势力范围已经不仅限于江南。

邓承峰看王连依只是喝茶,笑道:“看来王少侠也是文雅之人!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沈幽絮道:“小女子沈幽絮,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能见到邓帮主,三生有幸。”

邓承峰转头对小二说道:“小二,再来两个酒杯!”

小二应了一声。

邓承峰继续道:“二位远来太湖,不知有何贵干?”沈幽絮道:“在下二人也是江南之人,只是初入江湖,无所事事,加之许多规矩都不懂,倒叫邓帮主见笑了。”

邓承峰看她侃侃而谈,老练更胜王连依道:“不敢过问王少侠的这位红颜知己高姓大名。”沈幽絮道:“在下沈幽絮。”邓承峰道:“不知沈姑娘和九曲迷踪寨有什么关系?”沈幽絮笑道:“小女子只是一个仰慕江湖豪杰的无名小卒,和九曲迷踪寨没有关系。若真有关系,也就不敢前来江南了。”

九曲迷踪寨雄霸鄱阳湖,十九个寨主各个武功高强。这十九个寨主中有半数是姓沈,尤其是总寨主沈九,更是名震天下。邓承峰有此一问,也不算唐突。

邓承峰哈哈一笑道:“若姑娘真是沈家之人,也不打紧。在下在这太湖也闷的很,早想和沈寨主见个面,好叫双方罢兵言和。”

当年忠义帮和康家堡一战就是九曲迷踪寨袭其后路,这才保住了康家堡一脉。多年以来,双方争斗不断,互有胜负。

沈幽絮道:“听邓帮主刚刚之言,才知这‘义侠’之名名不虚传。”邓承峰摇摇头道:“姑娘谬赞。这也是邓某心甘情愿之想法。两派争斗多年,想化干戈为玉帛,谈何容易。”

这时,小二已经端上了一个白瓷酒杯,又抱了一大壶酒,放在邓承峰桌上。沈幽絮给邓承峰、王连依和自己倒满。

邓承峰道:“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沈幽絮道:“这倒未必。只是小妹初出茅庐就能见到邓帮主这般人物,无论如何也要饮上一杯。若小妹不胜酒力,胡乱做了些事情,还请邓帮主见谅。”说完自己先满饮了一杯。

邓承峰微微一笑,也满饮了一杯。王连依一句话也插不进来,只好跟着饮了一杯。

沈幽絮道:“小妹刚刚看邓帮主面有难色,心生好奇。这江南还有邓帮主摆不平的事情?”邓承峰道:“江南之地,卧虎藏龙,岂能处处顺意?”

沈幽絮看他不说,也不再问道:“我二人武功虽然低微,若邓帮主有用的着的地方,也愿尽一份绵薄之力。”邓承峰道:“姑娘性子豪爽,不让须眉,邓某佩服,敬二位一杯。”

三人饮了。

邓承峰道:“王兄弟额头上还有淤伤,不知是如何造成的。”王连依苦笑一声,又将昨日之事说了。

邓承峰一面饮酒,一面静静地听了,待王连依说完,酒肉也吃的差不多了。邓承峰似乎特别兴奋,说道:“王兄弟,像你这般赤城之人,天下也没几个。你我一见如故,咱俩结为金兰兄弟如何?”

邓承峰生性喜爱交朋友,也十分喜欢与他人结拜,“忠义十兄弟”便是见证。

王连依道:“小弟求之不得。”两人叙了年岁,邓承峰比王连依大了整整十五岁,自然是兄长了。

邓承峰本想将沈幽絮也拜在其中,看她东张西望,故意躲避自己的眼光,恍然大悟,暗想:“邓承峰啊邓承峰,你一把年纪了,竟然忘了男女之情。”他虽然不在意,也不喜勉强别人,便不再邀请沈幽絮。

沈幽絮大声道:“掌柜的,你们酒楼的关二爷在哪里?”

酒肆之中,为求发财,多拜武圣关羽,江湖中人义气深重,对关羽更是推崇至极。

小二忙不迭放下刚刚端来的一只肥鸡,道:“邓大爷、公子、小姐,这边请。”一面说着,一面领着邓承峰与王连依二人下楼,关公像正在正门之处。

邓承峰道:“小二哥,你先下去。”

店小二点头哈腰慢慢离开,邓承峰继续道:“好兄弟!我与你结拜,却不用去拜什么关二爷,更不用盟什么乱七八糟的誓,只是你我以兄弟相称,以兄弟相待。若他日你我中有人做了恶事,也用不着割袍断义那般虚伪作态。”

王连依听邓承峰说话豪爽,豪气盈胸,道:“就听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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