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恣意无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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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漠道:“师兄,我也是一路找来的,路上也没有看到师嫂,甚至没有得到她的任何消息。”顾隐渊道:“她若真的想躲起来,你们确实不易察觉。”又想到:“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季漠道:“师兄,下一步我们去哪里?”顾隐渊想了想道:“先在bJ附近等几天,看幽絮什么时候到。”季漠道:“如此甚好!”
杨洛友和琴昭直到第二天才醒来,顾隐渊给杨洛友换了药,把崇祯临死前交给他的玉镯给到琴昭。琴昭看到玉镯,情绪激动,又哭晕了过去——但现在他终于有时间将杨真之死的真相告诉杨洛友了。
杨洛友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任何问题,顾隐渊一口气就讲完了。
杨洛友得知父亲死亡的真相,脸色变得铁青,一直沉默不语。顾隐渊只当他是心绪激动,也没有主动询问。
过了许久,杨洛友道:“楼裂空是倚楼听风雨的楼主,子扬你是接任他的位子,你既然继承了他的江湖声望和倚楼听风雨的楼众,也该继承他身上的血债。”
顾隐渊瞬间就明白了,杨真是倚楼听风雨的人杀的,而且动手时并未离开倚楼听风雨,所以这笔血债要算在倚楼听风雨头上,也就是这个刚刚宣布倚楼听风雨解散的前倚楼听风雨楼主顾隐渊。
季漠道:“大哥,师兄他当时并不知道此事。”顾隐渊叫杨洛友大哥,他跟着叫大哥。
杨洛友道:“没错,但门下弟子杀了人,掌门本来就要给江湖一个交代。”季漠道:“师兄已经杀了楼楼主,算是给杨大侠报仇了。”杨洛友道:“那最多算清理门户,江湖上因为各种事情而被清理门户的人不少,但不会因为他们离开门派,江湖上的仇恨就没有了。”
季漠还要出言辩驳,顾隐渊伸手阻止了他。刚刚杨洛友的表情已经说明他纠结了许久,这个和过去那个行事果决的风格截然不同。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个事情已经决定了,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顾隐渊道:“大哥,你现在重伤在身,不如约在半年之后。”杨洛友点点头道:“子扬,你我虽不是亲兄弟,但生死亲兄弟,我知你必会如此。但此事我无理在先,不如咱们二一添作五,就三个月之后吧。”
杨洛友现在的伤,三个月虽然可以愈合大部,但剧斗之下,难免某些地方疼痛难忍,甚至不察之下,气息走错了经络而大败亏输。
顾隐渊道:“大哥既然如此决定,小弟也不敢违逆大哥的意思,那就三个月之后。”
杨洛友道:“这些时间你应当会去鄱阳湖,我也会立刻返回天正山庄。为了你我公平,就选其中之洞庭湖君山作为决战之地如何?”顾隐渊道:“大哥如何安排,小弟就如何做。”
杨洛友道:“此话说的是!你我之争,娘亲必会忧心忡忡,到时你我分心也不好。故而此战不必惊动他人。”顾隐渊道:“我这位师弟已经知道了。”杨洛友道:“‘十全和尚’不会不识时务,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隐渊哈哈一笑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杨洛友伸出右掌,顾隐渊也跟着伸出,在空中击了三掌。杨洛友道:“九月初九重阳节洞庭湖君山,不见不散!”顾隐渊也道:“九月初九重阳节,洞庭湖君山,不见不散。”
顾隐渊道:“大哥,你身受重伤,要不要小弟送你回去?”杨洛友摇摇头道:“不必了,我已经叫杨锏和杨鞭从中接应。你还是快些返回寻幽絮为上。”顾隐渊道:“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杨洛友摆摆手,示意他自行离开。
顾隐渊和季漠步行离开,把马留给了杨洛友和琴昭。
季漠迫不及待问道:“师兄,你和他本来就不是兄弟,今日他既然如此无礼,为何不直接结果了他?”
顾隐渊摇摇头道:“他如此做,应该有别的意思。”季漠道:“什么意思?”顾隐渊道:“我不知道。反正还有三个月,我们可以好好想想。”季漠道:“师兄,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有个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顾隐渊道:“什么事情?”季漠道:“大战在即,不可随意耗损功力。”
顾隐渊前往鄱阳湖,先耗费了所有的精力去救琴书棋,此事陆稻儿和整个倚楼听风雨的人都说过,现在想起来,季漠还觉得心有余悸。
顾隐渊道:“此事不好说。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季漠知道他担心沈幽絮的事情,喃喃道:“师兄,我虽然是个和尚,但有些事情也是看得清楚的。”
季漠虽然光着头,顾隐渊也知道他是个和尚,但若非特意去想,经常忘了他和尚的身份。
顾隐渊奇道:“什么事情?”季漠道:“师兄,你还记得我们在江湖交汇处发生的事情吗?”顾隐渊道:“倚楼听风雨和正派大战?这一战也算是报了之前八大派围攻之仇,如何能忘得了。”
季漠道:“这一战确实让我们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不过对师兄来说,这个不是最重要的。”顾隐渊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季漠道:“当时师兄的母亲,应该叫婶婶吧,离开前和师嫂说了一句话,师兄你可还记得?”顾隐渊道:“这是自然,有何不妥?”
季漠道:“婶婶说的话自无不妥,不过她说到‘早生贵子’这句话时,师嫂脸色瞬间就变了。”顾隐渊心下一惊,当时他失落于母亲要返回天正山庄,一时间失魂落魄的,并未察觉此事。
季漠道:“刚开始我以为师嫂应该是想着现在寨内事情极多,尤其是这次九曲迷踪寨损失惨重,之后有许多事情要做,暂时没有想这些事情。不过从后来师嫂的行为来看,应该不止如此。”
顾隐渊道:“何以见得?”季漠道:“那银龙飞凤刀法是婶婶给师嫂的,算是对她这个儿媳妇身份的认同,她若真的担心沈家一门绝学失传,自可以先教给沈扬帆,或是另外抄录一份。如今她一同交给了沈扬帆。很显然她不需要婶婶的认同了。所以,我怀疑……”说到这里,季漠闭口不言,顾隐渊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顾隐渊沉默许久,道:“师弟,你猜的没错。”季漠道:“师兄,那接下来怎么办?”
顾隐渊被他一番话搅得心乱如麻,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忽然想起季漠关键时刻总有奇思妙想,问道:“师弟觉得当如何?”
季漠道:“我也说不好。佛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万事万物皆无相。从佛门来讲,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不过师兄也不是出家人,而且师兄这一身武功若无人传承,也是暴殄天物。”
顾隐渊听他这番似有开导意愿之言语,道:“我明白了,多谢你了,师弟。”
季漠也不多问,道:“师兄,下一步我们去哪里?”
顾隐渊想了想道:“幽絮也不是出家人,所以我们现在应当去京城。”这两句话完全没有关联,季漠却听懂了。
昨夜他们在京城一番大闹,已经是满城皆知,不久也会传遍周围。沈幽絮无论到没到bJ,都会听到此事。沈幽絮不是出家人,虽然说着放下,但不会也不可能摒弃一切二人过去的感情,一定会不顾一切前往救援。如今沈幽絮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京城或是赶往京城的路上。
二人昨夜逃命,奔行极快,今日虽然踏着轻功,短途或可和马有所较量,但一旦久远,则远远不如马迅速了。
一路之上,顾隐渊想着和沈幽絮的种种,奔行极速,开始季漠还勉强能跟的上,后来就越落越远了。顾隐渊不得已停下来,忽然想起孔中风临别前的话语,纵身跃起之后不再全力依仗胸中清气,而是感知周围的风声,顺着风势而动,果然奔行轻松了许多,但林中风四处乱吹,并无固定方向,这般跟随风走,只是在原地兜圈子。
季漠终于赶到,看他原地打转问道:“师兄,你这是在练什么功夫?”顾隐渊道:“昨夜孔中风教我的轻功,不过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还不理解。”
季漠道:“学武是需要天赋的,就像你师弟我,学一些大开大合的功夫就学的很快,但要学那些小巧的功夫,就力不从心,更不必说许多全是虚招骗人的功夫了。”
顾隐渊一想也对,孔中风身形如鹤,确实是适合习练轻功,道:“嗯,不过顺着他说的练一练,倒也有些别的感悟。”
二人没有再纠缠轻功的事情,继续南下,过了几个村镇,周围马贩子手中的马全部被李自成买走了,竟没有找到一匹多余的马,也有些后悔应该骑走一匹,现在还能快些。
第二天中午时分,二人才到了京城附近,四处打探,得知那日顾隐渊等人大闹京城之后,整个京城都进行了封闭,如今是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自成如此做倒也不稀奇,只是顾隐渊心系沈幽絮,不免心急如焚。
二人绕着bJ城整整转了一圈,四处打探沈幽絮的下落,一连数日,没有任何结果。
眼看时间已经一天一天过去,也不禁心生疑虑:沈幽絮真的来京城了吗?想沿途返回鄱阳湖一路寻找,但从九江到京城的路不止一条,又如何知道沈幽絮真正会走的是那条?
就这般犹犹豫豫过了十天,京城终于开了城门。二人换了一身行头,季漠索性做了彻底的出家人,头顶剃得锃亮,穿了一身灰色僧袍,脖子上带着一条粗大的佛珠串,手上也拿了一条念珠。顾隐渊也换了一身僧袍,又买了一个僧帽,将所有的头发扎起来包住,不露出一根青丝,装作季漠的晚辈一同前往京城。
城门虽开,盘查甚严格,尤其是出城,尤其仔细,他们是入城,反而较为轻松。顾隐渊暗想:“若此时满清趁机派了奸细而来,岂不是轻松进入?”
一进入城中,便看到一张告示和几张通缉令,季漠挤上前去看,那官差道:“你一个和尚还关心这种事情?”季漠也不生气,道:“贫僧从未进过进程,不免好奇。官爷说的是,佛说:心无挂碍无挂碍故。贫僧刚刚进入这bJ城,竟然着了尘相,着实惭愧,看来贫僧还要好好修行才是。”
那官差只是随口问问,听他如此罗里吧嗦说了许多,反而心烦意乱道:“快看快看,看完快走快走。”季漠双掌合十道:“是!官爷。”
顾隐渊怕被人认出,只是低头跟在其后,口中念着“万物生”心法,倒不是他走路也在修炼武功,而是他从未看过一本佛经,想念也念不出来。不过这些官差也都是些不学无术之徒,也听不出他念的不是佛经。
看完告示,季漠低声道:“师兄!这告示有些奇怪。”顾隐渊道:“不是通缉捉拿我的?”季漠道:“旁边那几张画像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个告示是要京中前明大官捐钱捐物,以抵抗北方的满清鞑子。”
顾隐渊道:“这样的命令我前几天也听说了,不过那时是崇祯下的圣旨,这个是公开的告示。”季漠道:“这京官做的也够悲催的,每波人来了都要被盘剥一遍。”顾隐渊点点头道:“不过听说崇祯之收到几十万两,这京官可小气的很。”季漠道:“这不是他们小气,而是他们不敢多捐。”
顾隐渊道:“这是为什么?”季漠道:“师兄可还记得我们攻破长安,当时也号召官员捐款,最终虽然凑了几百万两,但捐钱多的官员都被崇祯秋后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