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明得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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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众将的情况，便要拔营启航。顾隐渊让人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搬在马车上，将两边的轿帘打开，借助着外面的光线看各种地图。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地图，更不必说这种行军打仗的军事地图，一切都是如此的新鲜。孔中风几次想上前介绍，但看顾隐渊看的专心，又收住急切的心情。

顾隐渊正看的入神，已经到了中午时分，简单用过餐之后，又专心致志地钻研地图。

傍晚时分，已经到了高碑店，正准备寻地方宿营，忽听得一骑快马赶来，大声道：“圣旨到！”顾隐渊心下纳罕：“这还没有走一天，怎么又有圣旨下了？”只好上前拜倒接旨。

传旨太监道：“皇上圣谕：前线战事紧急，顾隐渊务必两日之内抵达娘子关，做好布防。”然后取出一条小黄绢道：“这是圣旨的具体内容，请顾将军和几位将军自行翻看。”

顾隐渊觉得莫名其妙，还是领旨谢恩了，让孔中风安排天使休息，自己和马宝等三将到了刚刚立起的中帐。

顾隐渊打开黄绢，快速浏览，不禁吃了一惊，黄绢中写道：“贼已克太原，牛勇，王永魁战死，张雄反叛，蔡懋德自缢。顾将军速速前往娘子关，挡住闯贼东进。”

顾隐渊将黄绢递给三人轮阅，三人看后脸色也是大变。顾隐渊道：“三位将军，皇上既然已经下了圣旨，我等必遵照执行。不如今日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加快急行走。”

马宝道：“顾将军，此处距离娘子关还有五百多里，若骑兵全速奔走，或有可能抵达。但神机营、禁军营全是步卒，纵使训练有素，不眠不休，只靠一双腿，根本走不到。”

顾隐渊道：“若骑兵先赶到当如何？”马宝道：“起兵于平地冲锋，自是锐不可当，但用来守城，不但无用，反而浪费。”

顾隐渊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马将军之计，当如何是好？”

马宝道：“闯贼一路斩将破关，兵锋锐不可当。但太原是个大城，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修养，做好补给，最重要的是做好最后进攻京城的部署。依小将之见，他们在太原少说修整十日，只要我们全力奔走，十日之内必然能赶到娘子关。不如将此事向皇上陈明，恳请宽限数日。”顾隐渊道：“十日的话，皇上应该不会准许。”

马宝道：“皇上英明神武，只要陈述困难，自然可以理解将军的难处。”顾隐渊知他故意刁难，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只得道：“好吧，那么本将军现在就起草，恳请皇上同意。”心下也着实奇怪：就算崇祯皇帝再如何自负，也不可能不知道两天根本无法赶到娘子关，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顾隐渊想了想，让李平和汪一江先退下去。

马宝面露桀骜道：“顾将军，你这是何意？”顾隐渊让他坐下，道：“马将军，听说令尊大人是马万奔？”马宝道：“正是！顾将军想公报私仇吗？”顾隐渊摇头道：“公报私仇谈不上，但马万奔私自倒卖马匹军械，这任何一条让皇上知道了，恐怕是诛九族的大罪。”

马宝神色微微一变，道：“将军若是想说，就一同将此事承保皇帝吧，反正小将也管不了将军之事。”

顾隐渊没有接茬，反而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家的？据我所知吴三桂也是个多疑的人，如果不是他的亲信，也不可能把关宁铁骑交给你的。”马宝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顾隐渊道：“我猜你是察觉了父亲做的龌龊之事，主动离开马场投军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别的，是怕将来万一事发，可以用功劳相抵，抱住令尊的一条性命。”

只要不是和行军打仗相关，顾隐渊脑子瞬间变得清澈起来。

马宝道：“顾将军想多了，我只是想为国建功立业而已。”

顾隐渊微微一笑，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马将军又如此宏伟的梦想，让人佩服。不过本将军觉得，如果没有孙湘阿姨的举荐和帮助，你就算从基层的士兵干起，也不可能做到如今统领一支小队的地位，因为这不是支寻常的小队，而是关宁铁骑！大明最精锐的一支骑兵。”

马宝道：“你竟然知道孙阿姨。”顾隐渊道：“我当然知道。毕竟我在紫溪山庄还住了一晚。”一面说着，一面将关宁铁骑的令牌取出，丢给马宝。

马宝伸手接过，看到令牌上的“关宁”二字，直接拜倒在地。

顾隐渊走下去把令牌收回，道：“看来马将军认识这个令牌。”马宝起身道：“小将岂敢不认识！这令牌乃是当年孙承宗孙督师制作的关宁铁骑令牌，分给当年组建时有功之人，虽然不能用之调兵遣将，但所有的关宁骑兵，见到持有令牌之人，都要尊重，尽力帮助。”

顾隐渊点点头道：“你多久没回家了？”马宝道：“有十年了。”顾隐渊道：“可否与家中有书信？”马宝道：“军旅繁忙，没有时间书信。”顾隐渊道：“江湖传闻，整个马场一夜之间得了瘟疫，令尊大人已经去世了。”

马宝吃了一惊道：“此话当真？”顾隐渊道：“我不敢保证，毕竟我最近没有去过西域。不过江湖上真正空穴来风的事情不多，多是添油加醋的真话。所以我觉得此事很有可能是真的，不过细节和传闻中会有大不同。”

马宝哭倒在地，大呼：“父亲！孩儿不孝！”

顾隐渊默默走到帐门口，门外众兵还在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纵是听到账内异常，也不敢随意走近询问。偶尔有人经过，也只是简单地和他打个招呼。

过了一会儿，听到马宝道：“顾将军，多谢您将此事告知。”顾隐渊回到帐中，看他已经哭红了双眼，道：“马将军，你行伍多年，必晓军事。我莫名其妙被皇帝封了这个官职，现在当如何是好，完全没有头绪，请马将军教我。”

马宝道：“顾将军不必担心。皇上虽然未必知兵，但这些年来，全国动乱，战报每日都能传到皇上案前，不可能不知道从此处赶到娘子关绝不可能。皇上之所有给出两日之限，一来是要逼迫将军立刻回复，二来也是想逼迫将军想出应对之法。”

顾隐渊想了想道：“马将军说的有理。”马宝道：“顾将军只要这样回复，第一、估算出贼军会在太原修整八到十天，同时派出一队轻骑前往打探消息，确认自己的猜测。第二、已经派出一支小队和娘子关守将接应，我等已经全速前进，预计八天后先头部队赶到，十天后全部赶到。第三、鉴于骑兵不善守城，而守城要令行禁止，建议将本部兵马交给娘子关守将同意调度，将军只率领骑兵机动寻求战机。”

顾隐渊连连点头道：“马将军果然高见，本将军就按照马将军所说据实陈奏。”马宝道：“顾将军，此战结束，恳请顾将军批准假期，小将好回去祭拜。”说到此处，忍不住眼圈一红。

顾隐渊道：“说实话，我这个将军来的莫名其妙，很有可能丢的也莫名其妙。不过只要本将军还有这个权限，必批准将军休假请求。”马宝拜倒道：“多谢将军。”

这时孔中风走了进来，顾隐渊道：“风公公来的正好，本将军一介粗人，写不得文言雅居，请执笔代写，陈明本将军的计划，让天使带回去。”孔中风只好道：“是！将军。”

顾隐渊让马宝先退下，依照他的意见，简单整理成句告知孔中风，孔中风书法流畅，确实非顾隐渊可比。再加上他的润色，言辞恳切了许多，连他也不得不称赞。

顾隐渊又仔细看后，卷起来放入蜡封住的竹筒中交给天使，让他连夜带回。

孔中风道：“顾楼主，有几位好朋友寻你。”顾隐渊看他换了称呼，道：“是你擒住的还是他们主动送上门的？”孔中风道：“他们今天闯营，属下不敢打扰将军参研地图，便没有告知将军。这些都是昔日好友，属下虽然成了废人，但心还没有彻底废掉，不敢加一指之力于其身。”

顾隐渊道：“那就叫他们来这儿吧。”孔中风道：“是！顾楼主。”

不多时，孔中风带着三人进入营帐，正是提前到了bJ的舒阳明、计真人和衡丹元，三人看到顾隐渊拜倒道：“见过顾楼主。”

顾隐渊道：“三位兄弟快快请起。”一面说着一面将三人扶起。

孔中风见顾隐渊面色不善，道：“顾楼主，属下告辞。”顾隐渊道：“大家过去朋友一场，不必如此见外。而且这里的事情风公公如果不清楚，将来也不好和皇上交代。”孔中风面露尴尬之色道：“顾楼主客气了，属下告辞。”也不等顾隐渊答应，先退了出去。

衡丹元冷笑道：“吃里扒外的无耻之徒。”顾隐渊道：“且不管他，有个事情你们是否已经听说？”舒阳明道：“楼主请讲。”

顾隐渊道：“皇帝的六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李自成一路北上，扫荡了倚楼听风雨，留守的释惊雷副楼主，姜礼先生，匆匆赶回的娄智先生和姒信先生，以及……尊师李若凡先生已经全部罹难。”

三人脸色大变，齐声道：“什么！”顾隐渊道：“皇帝的消息，应该不是错的。”

三人双掌合十，口中默念着道门的咒语，顾隐渊只好默默地等着他们念完。不到半个时辰将两个厄运告诉两拨人，自己也感觉悲戚起来。

过了许久，三人双手放下，舒阳明道：“顾楼主，如今当如何是好？”顾隐渊道：“闯贼势大，我手上只有这三千人马，还不完全听我的，要想杀死李自成谈何容易。”

舒阳明道：“楼主误会了。恩师确是死在李自成手中，属下也知此仇难报。属下之意是如今倚楼听风雨尽毁，顾楼主当如何处置此事？是择日重建还是……”

顾隐渊想了许久，叹口气道：“舒副楼主确实难住我了，按照如今的架势，说实话，我觉得李自成很有可能会夺取天下。如果在大顺政权的统治之下，我等就算要重建，也绝不可选在山西，而是要去一个远离中原之地。如果不重新组建，似是这事就此过去了，心中又着实不甘。毕竟是楼中的兄弟们将我推到这个位子的，我不得不为楼中兄弟的前途着想。”

舒阳明道：“顾楼主所言极是。倚楼听风雨散了聚，聚了散，光我们已经经历过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而这次的损失比以前惨痛的多。如今三大副楼主死两位，背叛一位。下面各支也死的差不多了，想要重建谈何容易。不过依属下之见，本楼其他人听闻此消息，也必是茫然无措，如今当快速收拢本部残存之人，之后再商议本楼前途之事。”

顾隐渊已明白其意，道：“舒副楼主所言极是。”

舒阳明道：“多谢顾楼主谬赞。属下还有一事请教顾楼主。”顾隐渊道：“舒副楼主请讲。”舒阳明道：“敢问顾楼主.”说到此处，故意压低声音道:“当如何处置孔中风？”

顾隐渊想了一会儿道：“我现在虽然是朝廷的将军，但行动多有束缚，有了三位在此，我方便多了。”然后走到桌案前，用笔写下一个字“闯”。

舒阳明眉头微微一皱，道：“顾楼主的意思是，你们要去挡住闯贼？”这话的意思是“顾楼主怀疑孔中风是李自成的人？”

顾隐渊点点头道：“闯贼势大，一路上招降、逼降了不少大明将领。”这句话的意思是“孔中风对崇祯有深仇大恨，很有可能早早投靠了李自成。”

舒阳明道：“闯贼势大，那是多亏了去年我们掏空了长安，不然的话他如何能短短时间如此发展壮大？”这句话的意思是：“李自成虽然势大，但我们要收拾孔中风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