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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浮屠见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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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隐渊爬起来,道:“是公主故意输给我的。现在想来佐佐木柚子应该也是公主的人。不然的话钩锁、解药,岂能如此容易获得。而她恰恰是把这些给到我之后,便悄然消失。天下恐怕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琴昭道:“你确定我们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谈这个事情吗?”

顾隐渊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还是大明的领土,敬的是大明的天子。公主如何吩咐,草民便如何听命。”

琴昭道:“你还知道这是大明的领土。”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道:“明天去贺人龙将军府找我。只许你一人来。”

顾隐渊道:“是!公主殿下!”

告别了琴昭等人,顾隐渊赶往前几日停留的妓院。琴昭就算知道了这个地方,以她的身份也不会来此的,何况现在长安城几乎是座空城,也不必过于谨慎。

不多时,公孙幻果然找到此处,她虽短于谋划,但洞悉人性,洞察人心。

顾隐渊道:“现在怎么样了。”公孙幻道:“多亏了季漠,众人才得以不恋战,全身而退。李副楼主天正山庄重伤初愈,又被朝廷众人伤了筋骨,有些不妙。”

顾隐渊道:“先让大家好好休息,我明天去见见这个公主。”公孙幻道:“楼主已经知道她是谁了?”顾隐渊点点头。

公孙幻看顾隐渊不说,也不好再问。

顾隐渊道:“公孙天王也累了一夜,先去休息吧。”公孙幻应了一声,低头而去。

折腾一夜,没多久就天亮了。顾隐渊信步商界走来,来到一处酒家,此时天色刚刚蒙蒙亮,酒店刚刚开张,昨夜的城内之乱似乎并没有影响这里。

只见佐佐木柚子已坐在座头上,看顾隐渊到来,笑吟吟地起身,道:“你终于来了。”

顾隐渊见她神色如常,丝毫不以昨晚之事为忤,说道:“我以为你会在将军府。”

佐佐木柚子笑道:“你可知我来中原是做什么?”顾隐渊看她言笑晏晏,与前几日时颇为不同,忍不住问道:“做什么?”佐佐木柚子道:“你心思缜密,不妨一猜?”

顾隐渊摇摇头道:“若是和之前说的一样,占领朝鲜之地,你没有必要投靠大明公主。”

佐佐木柚子笑道:“当年关白大人进攻朝鲜,却被大明所败,此事你必然知晓。”顾隐渊道:“此事我听说过,但中原知道此事之人并不多。”

佐佐木柚子道:“我来中原后才发现确实如此。但此事在东瀛可是人尽皆知,后来丰臣秀赖大人于关原之战大败,有人说便是因为此战关白大人不但主力尽丧,而且导致内部不和,这才让德川将军有了可乘之机。”

顾隐渊不清楚东瀛历史,只好静静地听佐佐木柚子讲述。

佐佐木柚子道:“后来德川将军建立德川幕府,时间愈来愈久,也便无人提起此事。”顾隐渊道:“会有些人死灰复燃。”佐佐木柚子道:“确实。德川将军死后没多久,便有许多人试图说服新将军发兵攻朝鲜,也派了不少浪人前来打探。可惜大明虽然有衰落的迹象,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被德川将军否决了。而且浪人行事过于放荡,消息也并非十分准确。这才组建了一个组织,叫做探明营。”

顾隐渊已经听过这个名字,道:“探明营,这名字倒也合适。”

佐佐木柚子笑道:“刚开始我们化作浪人,随着往来的商船到中原。直到后来明满萨尔浒之战,大明大败,我们才改变策略,直接与满清合作,刺探大明虚实。”

顾隐渊道:“这和你投靠大明公主有什么关系?”

佐佐木柚子道:“东瀛势弱,而且隔着大海。若在海上,满清铁骑没有用处,我们未必会输于他,但只要上了朝鲜,我们就不可能赢了。最要紧的是满清,大明,义军如今已经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虽然表面大明还是最强,但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此时大明灭亡,满清不免成了最强。但对我们而言,最好的结果是明和清两败俱伤。”

顾隐渊道:“难怪对于你投奔了大明公主,你早就对满清皇帝指手画脚有所不满了吧。”

佐佐木柚子道:“否则覃黎洋怎么可能侥幸逃走?”顾隐渊道道:“如果他是十年前的覃黎洋,你们也抓不住他。”孔中风武功高强,轻功绝顶,远胜于用伞为兵器的公孙幻。

顾隐渊长叹一口气道:“原来你们是哪边的决议对你们有利,你们就听命于谁。”佐佐木柚子道:“没错。”

顾隐渊道:“你们这般反复横跳,哪边都得不到信任,很容易引火上身。”佐佐木柚子道:“我们没有办法,因为我们只是生活在一座岛上,远离大陆。”

顾隐渊道:“如今你们覃黎洋也丢了。这里也算不上成功,接下来打算怎么去?”

佐佐木柚子道:“我们渗透多年,现在要不要依附皇太极还是大明公主,已经不重要了。”说着,嫣然一笑,又与顾隐渊饮了一杯,说道:“算我白送你一个消息,多尔衮和皇太极的宠妃私下淫乱,将来很有可能起冲突。大明如能趁满清内乱发兵,说不定崇祯能做个中兴之主。”

顾隐渊摇摇头,他虽然没有见过崇祯皇帝,但看他这些年所作所为,刚愎自用,朝令夕改,非中兴之主的样子。

佐佐木柚子又给二人各斟了一杯,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顾楼主,我说了这么多对于大明不利之事,难道你就不愤怒,不想一掌打死我?”

顾隐渊道:“你想让我一掌打死?”佐佐木柚子咯咯笑道:“你如今说话倒有些像宫本,让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隐渊道:“宫本樱子是被我打死的。”

佐佐木柚子微微一愣,道:“也对,最后一掌是你补上的,不过你打死她之前先救了她。因为下令追杀她的是公主,而我当时就在旁边。”

顾隐渊道:“虽然你们在武学之道上有争议,但只要不提及此事,你们平日关系也不错。而且从东瀛到中途,背井离乡,有个人为伴也不容易,为何你见死不救?”

佐佐木柚子道:“我猜你会答应公主去东瀛的,到时候去了东瀛我再告诉你。”

这时,忽听得远处传来几下唿哨之声,三长一短,声音尖锐。

顾隐渊一怔,记得这是华山派招聚同门的讯号,半个月前曾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寻思:“华山派还没有离开长安?听这声音挺急促,莫非遇上了什么敌人么?”

佐佐木柚子道:“那是华山派,似乎遇上了什么急事。咱们去瞧瞧,好不好?”顾隐渊看她说话忽然变得十分乖顺,轻叹一声,应道:“好,咱们便去瞧瞧。”

只听得华山派的唿哨声直往东北方而去,便道:“咱们去吧。”佐佐木柚子摸出一小锭银子抛在桌上,闪身出店,便即快奔。顾隐渊不即不离地跟在佐佐木柚子身后。

转眼之间,佐佐木柚子已跃过几条僻静小路,来到一堵半塌的围墙之外。顾隐渊听到墙内隐隐有女子的声音,微微一愣,看佐佐木柚子已经越墙而入,也跟着跳进去,躲在墙角的阴暗处,阳光正好无法照到。

废园北隅有个破败凉亭,亭中影影绰绰地聚集着二十来人,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家父离开华山时,让邹骠师叔与张骥师叔共同掌管华山,如今二位师叔听说师父不幸逝世,不但不前来救助,反而自封为掌门,今日该如何是好?”

顾隐渊微微一愣:薛骄死了?转头看向佐佐木柚子,只见她也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只听得一个男子道:“师父去世还不到一夜,二位师叔胆敢行此僭越之为,必有可靠消息。而且……而且他们就在附近。”

另一声音粗豪的男子道:“二位师叔武功高绝,除了师姐,我等皆无一战之力。如今他们已经召开天下,我们……我们……”他自然想说我们没有机会或者说我们不如投降他们,但终究没有说下去。

第一个男子道:“陈师弟,我等武功不济固然是真,但邹骠、张骥二贼,名不正言不顺,只要师姐振臂高呼,必是应者云集。到时候未必没有机会。”

顾隐渊听华山弟子称呼这位女子为师姐,猛地想起薛骄的女儿薛绿蕊,据说她已经年近三十,武功高强,性子孤傲,早年提亲之人快要将华山派的门槛都踏破了,其中不乏华山派、唐门等名门正派的弟子,但一直未成婚。

薛绿蕊道:“人心难测。此次父亲下山,门下弟子尽出,折损不少好手。二位师叔门下则可以保全,此消彼长之下,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粗嗓子陈师弟道:“师姐,纵使我们武功胜过两位师叔,华山易守难攻,我们也很难上去。”薛绿蕊轻叹一声道:“这个事情,我自小长在华山,如何不知?父亲忽然去世,掌门印鉴也不知所踪,无论天时、地利我们都不占优,也多亏诸位师弟支持,否则我也无法站在此处。”

突然间墙外传来几声脚步,一个女子轻咳着走近,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天刚刚亮,你门华山派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一阵衣襟带风之声掠过空际,凉亭外已多了两人。

顾隐渊看得分明,一个身着黄色袄子,面容圆润丰满,却是谭霓裳,另一个是身形矮小婀娜的女子,竟是杨剑。

自二人从襄阳分别,再未见过她的身影,没想到她竟然忽然出现在这里?

薛绿蕊脸色一沉,起身上前,冷冷地道:“谭霓裳,你来干什么?”

谭霓裳看到薛绿蕊,缓缓地从华山派弟子面上扫过,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叫薛骄出来。”薛绿蕊道:“家父不幸丧命于顾隐渊之手,前辈有何见教,可以来找晚辈?”

谭霓裳缓缓上前,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行。”薛绿蕊道:“晚辈武功确是不如前辈,但父亲不幸去世,前辈与华山派的过节自然晚辈承担。”

薛骄之死被安在自己身上顾隐渊并不奇怪,谭霓裳常年在西域,少有进入中原,和华山派竟有过节,倒是没有想到。

谭霓裳道:“我和你们华山派没有过节,只是与薛掌门有些私事要处理。”

薛绿蕊愣了一下说道:“敢问前辈与家父有何交情?”谭霓裳叹口气道:“没有过节,也没有交情。”说到此处,顿了一下,说道:“师债徒偿,父债女偿也算是天经地义,你和我走吧。”

薛绿蕊道:“晚辈虽不如家父远甚,仍自不量力,愿承担家父与前辈之事。但如今华山派尚有许多事情要做,恕晚辈不能同前辈前往。”

谭霓裳微微一笑,借着初升的阳光,一张婴儿般的脸庞竟然呈现出一丝诡异,道:“你我按薛骄那里算,你是晚辈。但你我年岁相当,我与你对手也不算欺负晚辈。你动手吧,你赢了我马上就走,你输了也由不得你不走。”

薛绿蕊道:“既然前辈挑战,晚辈岂有不应战之理!”说着薛绿蕊接过弟子递过的长剑,说道:“陈师弟,把你的剑给谭霓裳。”

陈师弟急忙道:“师姐!”薛绿蕊道:“我华山派无贪生怕死之徒!”陈师弟无奈之下,只得上前,双手平托将长剑递给谭霓裳。

谭霓裳轻笑一声,接过了,缓缓拔出长剑。

薛绿蕊自幼在华山派习武,比所有弟子入门都早,后来薛骄虽然收了不少弟子,其中不乏带艺投师的,但她勤练不辍,悟性极高,在二代弟子中出类拔萃,首屈一指,甚至超过了许多师叔。她武功既高,难免傲气十足,戾气丛生,但此时答对自如,不卑不亢,确实不失名门弟子之风范。

华山派众弟子不知薛绿蕊与谭霓裳武功到底如何,但见谭霓裳和薛绿蕊如此说,自然是远远不如,心下惴惴,但她执意要战,都不敢阻拦,只得退开,杨剑也退开,将中间空一丈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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