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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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伦把初阅情况唱出之后,取出一份表格填上,便道:“诸位如无异议,请签字画押!”
说着,自己先署了名,盖上官印。
四人表示均无异议,各自署名盖印。
这是第一阅。
二阅是甄别别字与犯讳,凡有别字与犯讳者,皆不取。
当然,凡事无绝对,在文教薄弱的偏远下县,参考的学子少,当童生不足数之时,会回过头找,不过犯讳绝对毙掉。
如果说写了别字只是粗心的话,犯讳就是态度问题。
这一步骤五人合阅,一百八十份试阅一张张的看,通过的不标注,涮下的,要标注别字与犯讳,连同试卷一起存档。
官气与文气提供了旺盛的精气和体力,阅卷快速又有效率,当甄别完成,又涮掉了五人,有四份灵光卷,还有一份文气卷,尤为可惜。
试卷还剩一百七十五份。
童生三十人便是从这一百七十五份中择取。
“签名画押!”
赵明伦在表格上阐明情况,署名盖印,其余四人也纷纷照做。
天色已经黑了,赵明伦抬头看了看天,微微笑道:“诸位都辛苦了,先用了膳也不为迟!”
“便依堂尊安排!”
四人拱手施礼。
大郑对考官有严格要求,阅卷期间,不许擅离大殿,殿后备有马桶如厕,五名考官互相监督,现实中也不存在考官沆瀣一气,互相勾结的情况。
譬如县丞,县令是流官,而县丞是由地方乡绅担任,经朝廷任命,对县令起佐贰之责,县令对县丞只有参奏权,没有罢免权,两者天然对立。
堂下有吏员端来简餐,五人吃饱喝足,继续第三阅。
一百七十五份试卷,如果文气卷达到了三十卷,本着对学子负责的态度,灵光卷依然要审阅。
这一次,只取三十卷,定童生名额!
在大郑,举人以上才能授官,哪怕是最末品的县教谕,也要举人功名,以举人进士的文才去看童生卷,几乎要耐着性子看,除非格外出彩。
“哈,此诗妙哉!”
赵明伦突然哈哈一笑。
“哦,妙在何处?”
县丞随口问道。
赵明伦诵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四位以为如何?”
“这……”
四人相视一眼,这次童子试,收银子收的手软了,不仅张家、汤家使了银子要求狙击王蠡,卫家使的银子更多,除了狙击王蠡,还要确保卫若兰高中案首。
卫家人有信心,卫若兰必中童生。
本朝科举虽然没有案首必中秀才的潜规则,但是上县案首,可以获得典狱司的奖励。
据说今科奖励是武候诸葛亮演算六爻时用过的一根算筹,内含道韵。
当然,这只是典狱司制做的赝品。
可纵然是赝品,对于考生参悟术数类神通,也有极大裨益。
卫家对这根算筹势在必得!
考试时,都要求写馆阁体,这种字体毫无美感,一笔一划,方方正正,每个人写的都差不多,而考卷要糊名,看糊名文章很难辨别个人风格,看错的几率极大。
同时考官没法事先得知考题,无从预估,只能从诗文着手。
卫若兰平时写的诗都给他们看了,讲真,有种为赋新辞强说愁的味道。
毕竟卫若兰年龄不大,又养尊处优,缺乏生活感悟。
可这首诗,表达传神,生动优美,不是卫若兰的诗风。
四人均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王蠡,因为王蠡曾填过《唐多令.雨夜》,哪怕敌视他的人,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赞一声好。
相反,卫若兰填的唐多令,陈辞滥调,无病呻吟,青楼姐儿们都唱王蠡的,市场已经做出了选择。
“呵呵~~”
县承呵呵一笑:“诗确是不错,就是带有几分不思进取之意,儿童散了学,理该温习功课,或帮着父母做些事儿,却一古脑儿的跑去放纸鸢了,这不是教小孩子学坏么?
下官以为,一日之际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明媚春日,不可虚渡呐。
当然,此乃下官一家之言,堂尊不必放在心上,咱们先阅卷,早点把三十份大名单拟出来。”
赵明伦眼里精光一闪,这分明是狗屎一样的理由。
他有八成把握断定,这份试卷就是王蠡的卷子,贴义全过,墨义与试贴诗不评分,过了在卷角写个过字。
五名考官全过,基本上稳中,如全过数超过三十,再甄选一遍,不足三十,从不全过的文章中择取。
赵明伦沉声道:“既然林大人说此诗立意不行,那请林大人给本官说说,有哪几首诗写的好,不妨指出来让本官见识一下。”
“这……”
县丞没想到赵明伦会如此较真,微微怔了怔,但是凭心而论,他所阅览过的试贴诗,无一能超过这首。
“哈哈~~”
学正周奇打圆场笑道:“堂尊,林大人只是表达自己的见解,有瑕疵未必不是好诗,其实诗文终究是小道,取不取,还得看墨义,可是?”
“堂尊如此着重,就让下官猜一猜,莫不是此卷考生是堂尊的子侄辈?哈,无论是否猜中,只图一乐,无伤大雅,堂尊莫要放在心上!”
另一个学正,江海流则哈的一笑。
赵明伦眼里,隐有寒芒闪过,这分明是起了怀疑,在套自己的话,随即也阴阴一笑:“本县乃流官,哪有子侄辈在上元县参考,只因此诗颇妙,才邀四位共赏,不想竟被江大人误会了。
江大人啊江大人,你可是给本官出了难题呐,本官若是取了,岂不是授人口舌?若是不取,本官自个儿是撇清了,可这名学子仅因一句玩笑,便痛失功名,岂非不公?
江大人给本官说说,到底该不该取?”
江海流没想到会被赵明伦将了一军,将难题踢给自己,因阅卷时的一句玩笑话,毁了一名学子,要是传出去,他也毁了。
不禁暗骂了声老狐狸!
不过骂归骂,赵明伦将过来的军不能不接,只得干笑道:“下官口误,望堂尊莫要计较,取与不取,全凭堂尊心意。”
“考纪便是国法,不仅学子要遵守,你我身为考官,更要以身作则,下次不可了。”
赵明伦不紧不慢的呵斥了句,在墨义和试贴诗后面,都打了过字。
暂时他的优势在于,四人并不清楚他要死保王蠡,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作,可以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没有人能摸清他的立场,借着敲打江海流,先把王蠡的童生给做实了,他倒要看看,有了江海流的玩笑话,谁还敢担起一言毁考生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