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煮茶忆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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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挚启恢复几分来到冼叶的屋门外时,已经是戌末时分。屋中的灯还亮着,挚启敢接近门边,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冼叶坐在屋子中间的桌子上煮着水,腾腾的水雾升起弥漫在略带凉意的山中小屋里。
“坐!”
挚启在她对面坐下,冼叶点了一盏茶递到他身前。
“闲时从俗世学来的喝茶之法,不过无论碾茶还是点茶都差些火候,好在伏凌川的水都是极好的,勉强可堪入喉。”
挚启拿起茶盏轻呷了一口,与他喝过的茶相比,水中的灵气要浓郁许多。只是水中的气息遮住茶叶的清香,沫饽也散得极快,的确是个点茶初学者的手笔。
“你可知院外的石阶有何奇异之处?”
“途有所感,知之不多。”挚启实话实说。
“从山下镌刻宗门名号的巨石起,至云雾之下最顶部的宗门大殿,共二千一百一十九阶,是伏凌川开派祖师亲自凿刻而成。凡门中新入弟子,都会攀爬石阶评判资质;若是有弟子修为晋级,也需以登上石阶的层次来确定。此石阶是伏凌川评定弟子的根据,也是划分实力的标准。”
“原来如此!”
“以我如今的修为,不过也是堪堪登上一千九百阶。而门中的御境弟子,也都在一千五百阶便无力维持。可你年不过总角,又出生山野,竟然比伏凌川门中的所有弟子都要坚持的更久;甚至若是有所隐藏,很有可能与我这个修行了数十年的长老不相上下。若非你之前一再推辞不愿随我返回宗门,我都会怀疑你与幽炎城之人串通演了一出戏,借此混入伏凌川。”
“晚辈与幽炎城毫无干系,的确是从外郡而来,第一次到江州。”
“你救了我两位师侄,沿途为人也算良善,我自然对你有几分信任。只是明日到了宗门大殿,宗主及诸位长老身前,你要如何交代你这身本事的来历呢?”
冼叶的话提醒了挚启,他虽然一路低调不出头,还为自己编好一套有几分说服力的说辞。但无论击退幽炎城二人救美,还是登山时无意间的实力展现,都已经让他之前的所有准备不攻自破。
若是明日到了殿前,他话辞稍有不当之处,极有可能被当成心怀叵测之人,其后果恐怕难得善终。想到此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有些冒险的想法。
“前辈可曾记得四年前罗冈山脉的那处山坟?”
“你怎么知道此事?!”
冼叶闻言面色大变,握在手中的茶盏抖动了几次,溅出几滴茶水落在衣衫上。她没有在意被茶渍污了的罗裙,而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挚启。
四年前的山坟之行,除却少数几人活着走了出来,修行界中有许多宗门的长老、弟子都埋葬了那座坍塌的山体之下。至今仍有许多人试图探查那时的事情真相,而作为幸存者之一的冼叶,回来除了遭到门中长辈的询问之外,还有许多人想尽办法接近她与冼月,意图从她们口中觅得些许端倪。
这也使她为了避开这些纷扰与危险,自禁山中三年,如今不过刚刚出山行走,居然会遇到一位再次提及此事的少年。而且就在自己房中,还是由她亲自带回,这让她如何不失色!
挚启没想到简单的一句寒暄之词,会让冼叶如此失态。他不知那日在他昏迷之后发生了何事,如今冼叶的失态,是否会与这段时间的经历有关。一时思量之间,他竟然有些犹豫是否该继续谈论此事。
“你究竟是何人?从何处听得此事?”冼叶稳住了颤抖的茶盏。
冼叶虽然极力保持着冷静,但带着凶厉的质问声还是显露出了她心中的波澜。挚启明白若不将事情原委说个通透,今日怕是很难走出这个屋门。他心中一横,索性把一切都说个清楚。
“四年前晚辈曾跟在冰灵仙身后,于山坟中见过您与冼月前辈一面。”
“是你!”冼叶失声道。
“那日只是匆匆一面又时隔四年,前辈居然还记得,晚辈深感荣幸。”挚启起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因为......”
或许是惊讶于挚启的身份,冼叶支吾着说了几句他听不真切的呓语,然后她用力的握住还未放下的茶盏,深吸了一口气。
“我记得那时你不过刚入修行之门,怎会在四年的时间内就有了如此修为?而且你为何不在安庆府的偌寒涧,却是从南面的隆兴府而来?”
“数月前我自宗门历练而出,游历中恰好到了鄱西郡,前些时日路过隆兴府时救了这位同行的朋友。这次途径江州,是准备借江道而下,返回宗门的。”
挚启面不改色的将一通妄语说得十分自如,心中却暗暗的对着姜灵和偌寒涧致歉。他无意自抬身份诓骗伏凌川之人,只是他独自一人又身怀重宝,虽然当下还不曾将灵物外现,但若是明日在大殿中被他人识破,也可以倚仗这个虚假的身份博得些许与之拉扯的资格。
“原来如此,可是既是偌寒涧弟子,为何却不自报家门,却要说是个山野散修。而且你这腰间的灵物,倒像是个木修。”
“前辈见笑了,这只是我随手拾得的一件低阶灵物,至于身份之事,宗门曾有交代,历练之时不可倚仗身份寻求方便。”挚启继续胡编乱造。
“倒也符合你们宗门冰冷的做派!”
“前辈说笑了!晚辈也有一事要请教前辈。”
“说来便是。”
“那日在山坟之中,巨石砸落之时,晚辈不慎昏了过去,之后发生了何事一概不明,不知前辈可否告知一二?”
“这个......姜师妹未曾对你说过?”冼叶闻言眼神闪烁了起来。
“不曾!”
“那我也不好越俎代庖,等你回归宗门之时再去问她吧。”
冼叶的犹豫与拒绝让挚启心中疑虑更深,自从那日分别之后,姜灵与陶真便音讯全无。若不是他在几人自报家门时记下了宗门的名号,如今怕是都还在一片懵懂之中。
而如今寻到了昔日同历险境的旧人,既然也对那日的旧事三缄其口,这让挚启不得不怀疑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必然发生了令她们不敢再次提及的大事!
挚启还想继续追问几句,却见冼叶面露疲态的熄了炉火,开始收拢一应茶具,一幅送客歇息的做派。他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没有开口,借着月色出了屋门,站在门口徘徊了一阵,默默走进了自己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