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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少年品评帝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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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人在夏季高照的烈日下来到城东离城门不远的位置,望着眼前深色厚实而未做别样点缀的府门与院墙时,郭昇憧憬着美味吃食的愉悦心情立马凉了大半。梁家似乎在这些表面的修饰上不愿多下工夫,大抵在吃喝上也不会太精致。

出来迎他们的是梁家的密地领队梁声,梁笑和梁琴跟在身后,随后的家丁仆从不多,各个衣着干练,倒也符合梁家军伍出身的传闻。

“三位能来,不胜荣幸!”

“劳烦梁公子相迎,多有叨扰。”

双方的寒暄都十分简单,梁声似乎不善迎来送往,挚启也落得轻松。主引客随的跨过府门,穿过一个不大的庭园之后,在一个布置简单的厅堂坐了下来。

挚启注意到庭园中并无鲜花,只有数种挺拔的树木;而厅堂中除了桌椅也再无他物。

当下人们将差点摆上桌面之时,原本还保留着一丝希望的郭昇彻底死了心。与苏家商贾之家的细致相比,梁家在衣食方面明显要粗犷了许多。

色调深沉且相近的衣物不说,便是这点心也都是一个样子,不过分量很足不会饿了肚子。郭昇一改以往狼吞虎咽的吃相,拿着一块糕点细细品尝了起来。

“哈哈哈,梁某来晚了!”

豪迈的笑声如炸雷般在厅中响起,一个面相与梁声十分相似的中年男子从后面走了进来。此人身材魁梧,黑色的铠甲只解了半身,步伐间带起沉闷的金铁碰撞声。肤色黝黑,这似乎是梁家男儿的标识,布满笑容的脸上五官舒展,但偶尔蹙起的双眉透出不易察觉的煞气。

“这就是救了我两位侄女的少年英雄?果然气度不凡!”

“见过梁家主!”

梁家这位豪爽的家主拍了拍三人的肩膀,尤其是到郭昇跟前时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他坐下猛喝了几杯茶,简单的问了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去了。

“家中忙碌,家父来去匆匆,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挚启明白梁家主的气势太盛,若是一直呆在此处,几人都会觉得十分拘束。如今离去后留下年纪相仿的几人,倒是能更放得开一些。

梁声问了一些密地之事,不过在挚启推脱懵懂不知之后,倒也没有再多问。几人渐渐熟络之后倒也相谈甚欢,直到屋外阵阵的“呼喝”声传来打断了他们。

“这是家父在练府兵。”

“能看看吗?”

梁声没有拒绝郭昇,领着一行人穿过厅堂的后门来到一片开阔的院落。说是院落,但更像是个演武场,周围除了墙边的几颗松树之外,便是摆满了兵器的架子。

一群魁梧的男子赤着上半身在场中演练着拳法,身穿铠甲的梁家主在阵中穿梭,不时的停下来指点两句。

军中拳法气势不凡,再加上场中众人随着肌肉绷紧爆发出的呼喝声,让围观的几人都有些热血沸腾。梁声注意到挚启眼神有些迷离,似是想起了往事。当他再次看向挚启时,却发现他已经退到了众人后方。

“怎么,不喜欢这场景?”

“我经历过两次惨剧,都与这些军士有关。虽然他们并不是主谋,但却是刽子手。”

“你可知南朝十四郡,除了州府之外,单独列军是为何?”梁声突然聊起了南朝军制。

“扩充军列,抵御外敌?”

“南朝东、南临海,北有万丈不可越之山,西有绵延千里的古树丛林,数千年的历史中,鲜有外敌侵扰。”

“那是分而治之,内遏叛乱?”

“驻军于外而皇城空虚,更易滋生内乱。”

“不为外患,不为内忧?”

“你可知当今南朝经历了几位帝王?”

“建朝百年,多则三四,少则二位。”

“一位!当今天子登基之后,便一直在位。并且他在两年前将国号从承乾改为应天,如今已经是应天三年。”

“在位近百年?”

“不错,世人皆道天子天佑,殊不知那龙椅上的是一位修行者。”

“当今天子是修行者?”

“是啊,正因为当今天子是修行者,他才明白这天下是修行者的天下。且不说矗立世间四百年的圣地雾隐山,便是那些遍布南朝山川的各大宗门,就能将当时表面上属于临安皇宫的王朝轻易颠覆。

皇上登基之初,将临安军队尽散于郡州,并大力在地方扩充军伍。而后开始搜罗有修行天赋之人编入军中,不仅满足其修行所需,还赡养家人让其无后顾之忧。数十年的积累,如今南朝军力如何、修行之人几何,恐怕只有皇帝才清楚了。”

“皇帝心中有宏愿!”挚启感叹了一句。

“他是皇帝,但只是这俗世的皇帝。作为天子,他可以站在紫金殿俯视着天下百姓;而作为修行者,却不得不仰望着那些端坐山川的强者。名为天子却要仰人鼻息,他心有不甘。而南朝十四郡的这些军队,就是他不甘的倚仗。”

“我曾见过甲兵聚势可敌修行者。只是宗门便会坐视不理?”

“皇帝手中的力量极为分散,并不引人注目。而且雾隐山遁世百年,天下宗门为修行界称尊内斗不断,根本无暇理会在他们眼中如蝼蚁般的俗世帝王。”

“所以南朝看似歌舞升平,实则内忧外患?”

“不错。对于俗世天子而言,修行界是外患;对于皇帝修行者的身份而言,便成了内忧。内忧外患皆在一处,倒也简单。”

“简单也好,复杂也罢,与我所经历的惨剧又有何关联?”

听到这些,挚启虽然对那位皇帝生出一丝敬佩,但并不能抹平过往的伤痛。

“当朝重武轻文数十年,世人不明所以,只当是天子好武,因此文人庸碌,武人跋扈。终日练兵而无处可用,持兵戈、覆重甲却只能对付山间匪寇,致使为将者暴戾,为兵者盲从。再加上不修吏治,地方文官武将之间或同流合污,或争斗不休,遭殃的便是百姓。”

“你是想说甲士无罪,皆因天子之欲?”

“上纵而下不治,无知者本性显露而已。”

“梁家倒是知道的颇多。”

“皆因祖辈庇荫。”

“那你父亲呢?”

“他?他因为知道始末,尽力约束了衡州军,让州城尚在平静中。但将来若是真的与修行界相争,他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但愿不要有这一天。”

“雾隐山重新入世,说不定会让皇帝断了念想。”

“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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