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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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直郡王?”
“是,昨日二爷面圣期间,只有太子和直郡王进过宫,但据闻皇上只召见了太子,直郡王则只是留下奏章便让离开了。”
菀菀沉吟一瞬,心中暗自思量,是了,这个时候正是太子和直郡王斗法最盛的时候,底下的那些皇子即便有心思,谁又敢表露出来?孙家虽然自孙思克起就是坚定的保皇党,一心只听皇命办事,但孙家长嫂毕竟是直郡王府的四格格,恐怕在太子看来孙家早就算作是直郡王一派了。
若是太子出言阻拦孙承运仕途倒也说得过去。
但她还是心存疑虑,倒也不是她看低孙家,只是现实如此,满人一向自诩高贵,汉军旗出身的大臣若非功勋卓着、政绩斐然,或简在帝心,少有能被上三旗出身的满人勋贵看重的。当初定亲时,乌拉那拉家不满,大多便是因为这个。
太子年幼得封,又是皇帝亲自教养,文才武功样样出众,自有眼高于顶的底气。他早年还有几分礼贤下士,但这几年...皇帝有了宠妃,有了新的亲自教养的幼子,加之前朝斗法,太子的处境艰难越发焦躁,行事也变得狂悖起来,少了许多早年的风度。
可即便如此,如今的孙家少了孙思克这个执掌兵权的人,孙承运只是众多御前侍卫之一,菀菀不觉得他的职位调度会引起太子的注意。只是她的人只在外围,并不清楚太子当日面圣到底说了什么,是否出手干涉。
菀菀思绪混乱,便又便多问了一句。
“那二爷出宫前,还有谁见过皇上?”
槐序顿了顿,思索一会儿,回道:“昨日二爷当值,申时六刻乾清宫宫门落钥方才换班出宫。此前皇上并未再召见过其他皇子或大臣。不过,皇上昨日是在永和宫歇晌,午后方才离开。”
槐序说完,见菀菀眉头微蹙,便问:“莫非是徳妃娘娘?”
菀菀微微摇头,道:“当年她即将我指给二爷,如今便不会轻易毁了孙家,否则岂不得罪乌拉那拉家。何况,后宫不得干政,德妃向来体察上意,她不会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妄议武将调度事宜。罢了,左不过是那几个人,早晚......”
话音一顿,也不言明便转换了话题。“调命既已下达,想来很快就要离京。此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前日额娘来信,嬷嬷给青阳已经寻好了人家,过几日便让她回乌拉那拉家待嫁。白藏孤身一人,早就回了说无心婚配,是要跟着我一起去凉州的。倒是你和元序......你们都才十六,我私心里是想再留你们几年的。
况且,京中风云诡谲,我这一去凉州,总不能对一切懵然不知。”
槐序自是清楚,她和妹妹元序都是菀菀培养专门打探宫中及京城各府消息的掌事。菀菀若是一直都在京城,她们姐妹自然是一起留在她身边效力。
如今主子要离京去凉州,京中的消息不能断,但凉州那边一样需要亲信。主子此时提起,便是为难该让她们谁留下。
京中繁华,但独自留下必将面对更多艰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而凉州苦寒,也不是什么太平之地,一旦战事起,面对的同样是生死劫难。
槐序并没有说自己想要跟着菀菀还是留在京中,只表态道:“奴婢但凭夫人吩咐。”
菀菀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道:“我知道你和元序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自是姐妹情深、不舍分离,如果只是去京郊,我定是要将你们都带在身边的,仍在一处。但此去凉州,虽是老爵爷当年驻守之地,可对我和二爷来说到底是人生地不熟,若想顺心些,我身边不能没有可用之人。
所以便只能让你们姐妹二人分离些时日。
眼下到底是那一处的人手更要紧些,便只得让你留下来了。”
其实自从知道二爷调任凉州的消息后,槐序就知道她跟妹妹之间必定会有一个被留在京城。她毕竟是做探子的,有些消息她比夫人知道的还要早,因此即便夫人没有明说,有些事情她也能看出些端倪。
槐序见菀菀一脸愧疚,福了福身子,道:“当年奴婢和妹妹被父母所卖,先是有幸遇见师傅得她庇护,学了几年舞。又受夫人恩情,得以脱离入教坊司的命运。
若非夫人,奴婢姐妹二人早已不知是何境地。我们早就立下誓言,此生必要结草衔环报答夫人,夫人但有所命,我们姐妹二人定无所不从。
何况只是分离几年。奴婢相信夫人定能达成所愿,但是总有我和妹妹团聚一处的时候。”
菀菀微微颔首,“你能理解就好。说到你师傅,如今我也不方便去见李大家,到是你和元序与她老人家正经师徒一场,趁着元序还没离京,你们姐妹便抽空去看看她吧。
李大家那边你照看着些,莫要让糊涂的人再冲撞了她。我虽离京,但额娘还在京中,若有难处也可去向额娘求助。”
槐序自是应下。
李大家祖籍扬州,本是当地大族。
顺治二年,扬州十日、血流成河,李大家的祖父散尽家财也只保得一忠仆带着李大家的父亲李家的小公子逃出生天。
然而出了扬州,又遇了兵匪,忠仆身死,小公子被一群过路的流民从忠仆尸体下翻出,从此成了小乞丐。
小乞丐识字又受了些苦难,心性坚毅,用了几年乞讨攒了点钱进了货做了货郎,又用了几年置办了些良田,盖了房子娶了一同长大的小流民,有了个家,生了女儿取名安娘。
他一个平民,是全族人的用尽心力保下来的一条命。他那三间瓦房的后院有一间屋,里面有三百八十二个牌位等着他供奉祭拜。田间有扶着腰给稻子捉虫的妻子,地头有晃着脚丫摇头晃脑背三字经的女儿,他反不了天,便只希望他的子子孙孙能平平安安。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
他真金白银买来的水田,好端端的成了荒地,被个旗人牵绳骑马的给圈走了。
他去告官却被下了狱。
怀着身孕的妻子被人在府衙门口推了一把,再也没有起来。
六岁的安娘被送进了教坊司。
长大后的安娘被福晋请来,和菀菀一起复原出了惊鸿舞。
李大家年轻时容貌艳丽,舞姿冠绝京中。即便教菀菀时,她已年过三十,早已赎身。但仍因风韵犹存和早年经历而常被人骚扰。
早年乌拉那拉夫人让她教导菀菀习舞,庇护了她一段时间。后来菀菀手上有了人,又留下了元序和槐序,便主动派人护着她。
如今她要离开,自然要多嘱咐一句。
槐序和元序是对孪生姐妹,为了给尚且年幼的弟弟攒老婆本,她们被父母卖到了最能出得起价格买女孩儿的教坊司。
若非李大家怜惜,将她们收做徒弟,又带着她们去了乌拉那拉家,送到当时的大格格身边。恐怕她们早就落入风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