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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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爱过一个人,爱到为她不顾一切,放弃所有吗?
世人慌慌张张,在乱世中寻一丝太平,寻求一条生路。
有人为了钱权不顾一切,背信弃义,罔顾人伦。
也有人舍弃所有,摒弃红尘,孤身一人,却也只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而已。
其中得失如何,也由不得旁人来议论。世间很多事,从来都不是一个对错就可以论断的。
就像吴越松。
他为了给自己最爱的人报仇,亲手把自己的故国送向毁灭。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也真正的失去了所有。
他的得失,他的对错,花想容也无法来替他断论。
究竟是什么更值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而她,只不过是这场恩怨的受害者罢了,只因为她是受害者,所以她才有了资格来结束这一切。
三十多年前,她都还没出生,什么故国什么情仇,她都感受不到。无论是宋国国君还是宋国王后,还是那个亡国世子在她看来都只不过是别人口中的传闻罢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跟这个灭亡了三十多年,只存在于别人的口中传闻的国家有什么关系,而且关系还如此之大——她竟是宋国的亡国公主,是宋国国君最后的血脉。
种种恩怨牵着到三十年后的她身上,也在今天全都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虽然现在,再提起这个国家,她心里有些微漾,可这一切,也终归还是结束了。
整个吴府都弥漫着血腥气,浓烈刺鼻。花想容一行人从后门翻墙离开了,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
恩怨情仇,是非对错,也都一并消散吧。
吴越松死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阳川,受过他恩惠的百姓都为之恸哭。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白绫,连续几日。
吴越松出殡那天,许多人围在吴府,几条街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吴越松很得阳川百姓的爱戴,她知道,这些百姓祭奠的是那个帮过他们的大善人,不是那个通敌叛国的吴越松。
吴越松的死因,吴府的人对外说是突发急病,因年纪太大了,救不过来了。
可那天去了寿宴的人都知道不是这样,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吴府的人要这样对外界交待。可阳川的人虽然知道真相,但是这个死因也还是这样传遍六国了。
六国君主都对吴越松的死有所感触,纷纷哀悼。
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所感触真的伤感,花想容不知道,但她知道,吴越松在外界传闻中,还是那个忠于旧国的亡宋后人,为这样一个忠君爱国的人哀悼,就算是做给臣子看看,他们也是要做的。
毕竟哪个君主不爱这样的良臣名将呢?
那日,柳争救了花想容,在确定了她没有危险之后,便自己离开了,说过几日再回来找她。
他们三人回了院子。
南宫诩和许诺已经等了他们多时了,南宫诩和许诺待在一起,丝毫不觉得等了很久,可许诺却很是着急,看见他们安全回来了才算是放了心。
花想容把自己关了两天,文渐很担心她,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话来宽慰她好。
她知道了阿容的身世,这些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很难接受吧。流落街头的乞丐,和高高在上的公主,那么大的落差,谁又能接受得了呢?
萧子让却很淡定,似乎不怎么操心。
初冬的夜已经看不见星星了,深夜里,所有人都睡了,花想容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吹着冬日的风。
夜很黑,她只坐着,什么都没管。
一个人,提着一盏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跟前。
花想容抬头,看清了眼前之人,缓缓一笑,唤他道:“子让,你怎么出来了。”
萧子让也轻轻一笑,不答反问:“你在想什么?那么晚了,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吹风,还穿得那么少。”
“我没想什么。”花想容道。
“是吗?”萧子让在她身旁坐下,道,“不可能吧。让我猜猜,你在想吴越松?还是自己的身世?”
花想容不答。
她不说,萧子让也不再问了。
沉默了一会儿,萧子让还是问道:“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想了一想,花想容轻轻开口:“我......我也不知道。”
萧子让挑眉:“复国还是寻仇?”
花想容被他逗笑了,道:“你想什么呢?”
萧子让也笑了:“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既知道了自己是亡宋的公主,那你现在想着的不就是如何光复旧国吗?”
“开什么玩笑啊,你真是......”花想容摇了摇头,道,“宋国都灭亡三十多年了,吴越松说的这一切,离我都那么遥远,我复什么国?”
萧子让轻笑道:“我是开玩笑又如何,你笑了就好了。”
花想容一愣,而后轻声道:“子让,谢谢你......”
萧子让道:“你谢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我是真的想问你,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我……”花想容道,“我只想知道我娘亲是不是还活着,我只想找到她。”
萧子让没说什么,一会儿,花想容继续道:“其实我知道她不是故意不要我的,我就很满足了。我只怕是她丢掉了我,我只怕是她不要我。可我知道了她找过我,只是找不到,也或许她以为我已经死了……”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怪她,如果我能找到她,如果她知道我还活着,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萧子让淡笑道:“那是自然,她一定会很开心。”
花想容笑了,道:“那其他的事又还有什么关系呢?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只想能找到她,和她好好活下去罢了。”
萧子让道:“你一定能找到的。”
花想容笑道:“多谢子让,那就借你吉言了。”
萧子让看着她,一会儿,才问道:“你都已经想通了吗?”
花想容撑起下巴,看着漆黑的天空,道:“想得通想不通又怎么样呢?我都是要活下去的。我说过了嘛,三十多年前的事,都离我太遥远了。宋国在我的世界里,只存在于别人的传闻中。
“其实我也纠结过吴越松说的那些话,如果没发生这一切,我可能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宋国公主,我应该会活得很好。可转念一想,如果没发生这些事,可能都不会有我这个人,我便也没那么多纠结了。
“我既从未享受过这个身份带给我的好处和庇护,那我对这个身份自然没什么执念和留恋。宋国输给齐国,输得也不冤。你还记得我说过吗?齐国要扩展疆土,宋国首当其冲,只是因为有吴越松,让这场战争提前了而已。或许吴越松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便想着,既然是报复,那便干脆些好了。
“我已经是个平凡人了,如果没有这一切,那被这场战争所累的人应该是我。你想想,从高高在上的公主跌落到泥地里又是一件怎样痛苦的事情呢?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从未得到过,也不会遭受失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执念和妄想,再想着回到那高贵的枝头了。
“我既然是宋国国君最后的血脉,那我更应该好好活着才对。恩怨情仇已经牵扯了三十多年了,就这样让它过去吧。我活着,才是对我先祖最大的告慰。一仇接一仇,那么多仇,何时才能报完?你说对吗,子让?”
萧子让默默听着她平静的说完这些话,看着她,良久,才道:“阿容能说出这番话,果然不是一般人。”
花想容笑道:“可别再折煞我了,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我怎就不是一般人,我混得可还不如一般人。”
萧子让只道:“按你所想的活着就好,你能想通,能看得开,自然最好不过。”
花想容道:“这有何看不开的?从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我自然不求了。我现在只求能早日找到我的娘亲。”
萧子让笑道:“你是看开了,但我倒是有个问题,纠结了我两日,不知阿容可能为我解答一番?”
花想容来了兴致,她还真是好奇能有什么问题难得倒萧子让。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凑上去问道:“何事?说来听听。”
萧子让道:“我们在落云山剑会见到的那个黑衣人,也就是那日不顾危险来吴府救你人,好像是叫柳争对吧?”
花想容心里一硌哒,已经猜到了萧子让想问什么了。
果不其然,萧子让继续问道:“你和他关系何时已经那么好了?他竟是不顾一切也要来救你。”
花想容哈哈一笑,想跟他打哑谜:“哎呀,毕竟是旧时好友,他来救我也不奇怪。”
萧子让挑眉问道:“哦?是这样吗?”
花想容摸了摸鼻头,趴在石桌上,选择不说话。
萧子让见她这样,心里已经明白了个七八分。只叹了口气,对她道:“柳争不是个好人,你还是离他远些吧。”
花想容心里简直了。
她简直无话可说。
这些人至于吗?一个个都不跟她把话说明白,许诺叫她离柳争远点,萧子让叫她离柳争远点,柳争叫她离萧子让远点。
???
他们至于吗?能不能不要说话只说一半,说完不行吗?
一个个都瞒着她一堆秘密,有什么好瞒的?见不得人吗?说清楚不行吗?
她今天还非要问个明天,于是她抬起头,问道:“为何要这样说?他今日可是不顾性命也要救我,怎么就不是个好人了?”
萧子让想了一想,不答反问:“你知道明月教吗?”
明月教啊。
花想容道:“知道啊,文渐和我说过。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嘛。”
萧子让点点头,才道:“对,柳争真名楚争,他就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教的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