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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永别了,妈妈(3.7k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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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ping——”

空气中传来沉闷的打铁声,单调又烦人。

“天天周旋在女人间,你可真是不害臊呢——”

惣流抱起双手,她下意识摆出一副防卫姿态,暗红色战斗服上布满斑驳血渍。

“从你嘴里听到【女人】这个词,我很不习惯。”

绫人立在沙滩和海水交界处,乳白色海浪拍在岸边,打湿了他的裤管。

“在【女人】之前,应该还有【战士】,【特别的人】,以及——”

绫人转过脑袋,蓝红双眸玩味地打量着惣流,棕发少女不耐烦地“切”了一声,些许绷带脱离右臂,随海风舞动着。

“【女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戳到痛处的惣流有些受不了地吼道,她左手伸开五指按住胸口,右手握紧拳头。

“少在那里给我卖关子啊——!”

乒铃乓啷的打铁声戛然而止,真嗣放下发红的铁锤,躺在铁砧上的金属薄片已经隐隐有了剑的雏形。

“明日香....”

真嗣撩起衣服一角擦去汗水,乌黑眼眸不安地瞥向绫人。

“你身为EVA驾驶员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用不着你对我指手画脚!”

惣流言辞激烈地回敬道,她戳着胸口的【02】字样,仿佛想要证明自己一般。

“我是最优秀的,永远都是!”

“别人能给你的关注,终究有限,这个世界上唯一会一直看着你的,只有碇。”

绫人竖起一根手指,蓝红双眸像是倒计时般急速闪烁,惣流一下子被震慑住了。

“是时候把【女儿】和【女人】的身份提到日程上来了。不然,碇以后可是会很苦恼的。”

“咚——咚——咚——”

空中传来隐隐的雷鸣声,星光灿烂的紫色夜空突然灭掉了一角,层层叠叠的猩红色天使光环从天而降,轰在距离惣流的不远处。

绫人大手一挥,光环瞬间粘连在一起,形成一束璀璨的红色光柱。

“哗啦——”

手臂上传来湿润的触感,明日香低头望去,右臂绷带上出现了一抹红色小点。

紧接着是第二枚。

第三枚。

细密的红色雨滴打在身上,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惣流伸手接起血雨,湛蓝色眼眸微微缩小。

“这个气味...”

像是...向日葵腐烂的泥土味。

“咣当——!”

一截看不清形状的物体砸在沙滩上,掀起漫天烟尘。

绫人云淡风轻地立在原地,飞扬的沙粒都以诡异的角度避开他飞向两边,一旁的惣流被迫交叉双臂咬牙扛下来袭的沙尘。

“扑通——!”

还未等第一波沙尘散去,耳边再度传来接二连三的物体坠地声。

“啪——啪——”

灼热的沙粒如暴雨般打在手臂,大腿以及脸上,疼得惣流微微皱眉,身体下意识倾向绫人,但惣流凭惊人的意志力杵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开。

许久,沙雨才堪堪停下。

“呸——!”

惣流灰头土脸地啐了口沙子,她费劲地抬脚抽离及膝深的沙地,抖落身上灰尘后惣流挺起胸膛,她转头挑衅地望向绫人。

“怎么会——?”

目光所及,只有尚未散去的沙尘。

绫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惣流捋去棕色长发内的松软沙粒,她不经意地瞥向爆炸留出的空白中心。

“啊——!!!”

嘴里下意识发出一声惨叫,微微眯起的湛蓝色眼眸瞬间瞪圆,在眼部肌肉的剧烈拉扯下,眼白四周出现了道道血丝。

剧烈颤抖的瞳孔黑点反射出四颗死不瞑目的橙黄色眼珠。

“妈.....妈.....”

装甲拘束器下,布满绿色粘腻皮肤的染血脚掌耷拉在半空中,末端的三个脚趾被齐齐咬断,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洁白沙地上,显得无比扎眼。

曾经歼敌无数的橙色手臂已经变成了无生气的灰褐色,被咬掉皮肤的绿色手掌从中指开始断裂,开口一直蔓延到肩部吸附翼上,森森白骨露出体表,和胸腔内的花瓣状肋骨交织在一起。

被吃剩下的青紫色肠胃组织铺在沙滩上,足足绵延了数百米远。

肩膀的残余涂装可以勉强分辨出【EVA-02】的字样,被分尸成七八块的二号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沙滩上,混合着体液的鲜血不一会就淹没了明日香的脚踝。

脚下传来的粘稠触感瞬间唤醒了呆立在原地的惣流。

“妈妈——!!!”

棕发少女张开双臂,她淌着血泊径直奔向面目全非的二号机。

“妈妈,我当上EVA驾驶员了——”

眼前浮现出四岁的自己兴冲冲奔向病房的场景,打开房门,看见的只有一具吊在空中的女性尸体。

就像洋娃娃般,在空中不停地旋转着。

眼眶四周传来湿润的触感,惣流竭力捂住眼睛,她咬牙将泪水硬生生咽进肚里。

“明日香,你是坚强的女孩子,你大可以尽情哭泣。”

慈祥的祖母如是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必须自己照顾自己。”

“我不会再哭了。”

腿被插在地上的碎骨绊了一下,惣流以脸朝下的姿势扑倒在血泊中,腥臭无比的血浆顿时充斥鼻腔,呛得她咳嗽连连。

“妈妈,我做到了,我现在是全世界唯一活下来的...女人...”

惣流连滚带爬地来到二号机荡出眼眶的眼珠前,她浑身上下浸满了二号机的粘稠鲜血。

已经扩散的黑色瞳仁无神地凝视着夜空。

“妈妈——!”

“妈妈——!”

迟疑片刻后,惣流伸手抚摸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眼珠,手心里传来毛骨悚然的滑腻触感。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你看见了吗?”

惣流拎起左眼绷带凑到二号机面前。

“我们的最后一战——”

然而早已死去许久的二号机再也不能给女儿任何回应了。

“妈妈,看着我,我是你的女儿啊——!!!”

情绪突然崩溃的惣流伸手抱住滑腻眼珠,她使劲把朝向天空的发散瞳孔挪向自己。

“看着我,看着我啊!”

惣流撕心裂肺地咆哮道。

“噗叽——!”

眼球滑出粘腻手掌,落在地上溅了惣流一脸血。

“明日香.....”

耳边传来熟悉的少年音,低沉却未完全脱离稚气。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失去理智的惣流拔下一段二号机牙齿,她转身就要捅向身后人影。

“给我死——”

“扑通——!”

染血的牙齿落在血泊中,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模糊了水面上反射出的人影。

“——!!!”

一头橘色长发映入眼帘,眼前的年轻女性身穿暗红色病号服,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她有着现实版洋娃娃的精致面容,望向明日香的湛蓝色眼眸充斥着无限爱意。

“ASUKA~”

惣流·今日子·齐柏林温柔地笑道,她弯腰拍了下手,像是招呼小孩子般呼唤明日香的名字。

“妈...妈...”

惣流喃喃念道。

“明日香真的长大了呢。”

今日子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湛蓝色眼眸弯成两片月牙。

“妈妈——!!!”

惣流兴奋地欢呼道,她胡乱抹去脸上血迹,雀跃着冲向今日子的怀抱。

来到今日子面前后,她突然停下脚步拘谨地整了整衣冠。

“都已经快十五岁的人了,还要妈妈抱——”

嘴上这么说着,今日子还是一把揽过女儿的身体,惣流把脸靠在今日子胸前使劲蹭着,淡淡的向日葵花香涌入鼻腔。

“之前的战斗,没伤到身体吧。”

今日子抬起惣流手臂仔细端详着,她伸手反复摩挲惣流右臂上的伤痕。

“都是小伤,妈妈你一直都把我保护得好好的——”

惣流扯开左眼绷带,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纱布,她自豪地把染血绷带伸到母亲面前,就像是被老师夸奖的孩子。

“不要太逞强了哦。”

今日子接过绷带重新缠在惣流头上。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明日香也该好好放松一下——”

“妈妈你在说什么呀,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今日子沉默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无意中顶撞了母亲,惣流急忙握住今日子双手放在自己胸前。

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今日子有些躲闪地想抽回手,但惣流却不打算放开。

“我曾经一直以为,妈妈你已经不在了,但其实...”

惣流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一定会哭出来,竭力忍下泪水的她慢慢松开了手。

“——!”

腰间突然一轻,惣流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被今日子紧紧抱住。

“妈妈....”

“其实,妈妈一直都在二号机里看着你,不止是现在,将来妈妈也都会一直看着你。”

惣流颤抖着伸出双臂环住母亲身体。

“所以,妈妈不允许明日香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你可以一个人默默哭泣。”

“妈妈...”

紧绷了十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惣流猛地抓紧今日子背上的白大褂。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惣流靠在今日子肩头低声哭泣着。

今日子无言地拍着惣流的后背。

“这些年,明日香辛苦了。”

原本压抑的哭泣声渐渐变响,明日香终于无法抑制地趴在母亲肩头痛哭了起来。

“妈妈...呜...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怎么走之前都不和我说...”

今日子眼眶也湿润了。

“因为妈妈知道...明日香能照顾好自己,而且以后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明日香依旧能幸福地活下去。”

惣流身体突然震颤了一下,她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

“妈妈...你又要走了吗?”

今日子抬起头,湛蓝色眼眸忧郁地望向大海。

“为了能见到明日香,妈妈一直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双手捧起惣流脸颊,今日子在惣流额头留下深深一吻,惣流懂事地替母亲擦去泪水。

“之后的路,无论是明日香想一个人走下去,还是想和别的人一同走完....”

今日子从双脚开始逐渐湮灭在光例子中,她扬起嘴角对惣流淡淡地笑道。

“妈妈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惣流拼命抱紧今日子的身体,想最后再感受下母亲的体温。

“不要说再见——”

今日子大半身体都已经化为光粒子。

“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到时候——”

“我一定会笑着和妈妈打招呼的。”

惣流松开了手,她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原地和母亲道别。

“你真的长大了,明日香....”

全身粒子化的今日子最后望了眼惣流后慢慢飘向天空,再也消失不见。

原本消失的群星,再度回到夜空中。

沙滩上的二号机不知何时也已经消失踪影。

“真像是一场梦...”

惣流坐在沙滩上喃喃道,湛蓝色眼眸倒映出群星璀璨的天空。

“永别了,妈妈....”

......

......

微风吹过,真嗣停下了敲击金属的铁锤,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后他侧过身体,乌黑眼眸反射出点点白芒。

先前飘散的白色光粒子从天而降,在海滩一角重新凝聚成形。

“全程你都看到了。”

绫人掸去身上沙尘,他有些疲惫地揉揉眼睛,夜空中的红色新月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惣流她对补完一直都是拒绝的态度,即便经历整个仪式,她依旧没有解开心结,真正在仪式中补完的人,是你。”

绫人淡淡道。

“现在,她才真正被补完了。”

真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脸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

“谢谢你,绫人君。”

绫人摆了下手,蓝红双眸慢慢合起,进入睡梦前绫人无意识地呢喃道。

“这个世界的她,我就托付给你了。”

月光下,明日香无言地注视着绫人沉睡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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