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祝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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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太尼敛眉以相对,“艾斯,前些日子巡游时有子民问我了个问题,我答不上来。于是我回去后问臣子,他们也答不上来。你知道答案吗?”
穿堂风惊掠,他侧倚高台,问:“信命者凡,改命者贪,堂下诸君要做哪一位?”
当时金殿静如水,百官万马齐喑究可哀,如假寐般眉目尽低垂。
“答此一问又有何难?”乔雅嗤笑。
她回眸一笑百媚生,芬太尼在满树繁花似锦之下,险些乱花渐欲迷人眼。想到自己顾惜百花争艳的良辰,却常常嗤这株欠天真,唾那支甘陪衬,未及所爱者一瞥眼神。
乔雅把玩着手中夜光杯,一壶葡萄美酒是芬太尼从遥远的倪克斯洲带来的佳酿。
像这金樽酒冷排炉暖,玉盘炙尽流席添,如此佳宴,皆须谢她恩典。临连绵远山,观雾蔼山岚。身为王女,身为乔氏女,这奥罗拉,便是她的家国。
若是说起来,这便是命。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那么,她究竟是该改命?还是信命?
华盖在暮色中鲸吞,清风轻吻她双眸,飞花落在她血色的衣袂,坠在裙摆锦带的大朵姚黄牡丹之上,万言俱轻微。
她唇畔一弯,“誓为最贪那一位。”
金碧流转,满庭朱白迷乱,堪堪灼杀人眼。简直绝艳。
乔雅抬眸望着花好月圆夜,心情愉悦,“你看这天地,倒像是为了我们而欢庆。”
“简直狂妄。”芬太尼笑了。
“谁不是?独占群峰,独战群雄。”乔雅意有所指地看他。
群雄逐鹿,成王败寇。先前芬太尼遭遇群雄围攻,乔雅策马啸西风赶路,抵达的那一夜大雨滂沱。
雨下得那么大,雨色掩盖了踪迹,看清什么也非常艰难。乔雅焦虑不安,惶恐那么强大的一个人也会像曾经的那些国家一样消失。
芬太尼就站在倾盆大雨之中,手握宝剑,面无表情地低垂着眉眼,蜿蜒曲折的血雨腥风和暗沉的天空都沦为了背景。金黄色的头发贴在耳侧,遮挡住他湛蓝色的眼睛。
他听到马蹄声,抬眸就看见乔雅勒马,翻身下马,朝他冲了过来。她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像是确定他的存在,也像是恐惧他的离开。
他只是回抱住她,无言的相拥,就在这样的风雨交加之中。风雨无阻,风雨同舟共济。
芬太尼晃了晃碗里的酒,“记性还是这么好呢,艾斯。”
“那当然,也好在,花好月圆。”她抬头看着天空,神情静谧温柔。
他侧过脸,看向她,神情动容。他在看她,她却在看天空。
两个人靠近的得手,指尖似乎快要触碰在一起,岌岌可危。可仅仅是看着她,他却失去了一切的勇气。
他敢杀狼,也敢杀人,也敢独战群雄。可是在没有杀机的风花雪月之下,他却连触碰她的勇气都没有。
芬太尼握住拳头,不但没有前进,甚至后退。
对饮趁花繁,乔雅含笑替他斟酒一杯,“今日是为你设宴,便许你小酌几杯。酒是絮絮针上绵,醉渐浓时哪里还能知晓深与浅,这才教暗藏的杀机悄悄藏了尖。若是我要杀你,这时候便是最好的时机,还能彻底一统天下。”
“我当不吝这江山如画,抵给你作酒钱。”芬太尼垂眸轻笑。
这一句乔雅记它许多年,后来想来,他既慷慨至此,却教她如何还。
兴许是那时,他便预见了自己的死期,所有只希望她好一点,再好一点。且想她多陪他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她曾经以为芬太尼才是最贪的那一位,谁知他才是那个凡者。
因为他信了命,认了命,愿意死。
一霎东风,桃花杏花落瓣红莲满身,一回神,便是封喉声如花绽。明月来得姗姗,芬太尼浇余酒洗剑,独留一地残艳。
朱浆白骨相映看,花雨纷纷然。那大朵大朵雍容华贵的姚黄,沾染了点点血腥。
“你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还把人引到我这里来?”乔雅漫不经心地问,拿他问罪。
“我赔你。”芬太尼拎着酒坛,径直仰头灌了一口,淡紫色的酒液顺着他锋利的下颌角流淌,没入衣襟。
“赔我?”乔雅冷笑一声,“你赔得起吗?”
芬太尼摔了酒坛,收剑入鞘,笑:“搅和了你的宴席和雅兴,是我的不是了。你说吧,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乔雅言之凿凿:“我要卓然高立,君临万千,指掌悠悠一覆风云变。我要片语成旨,天下行传,启口无戏言。我要珠屑铺街,金粉砌殿,琉璃酒器闲来掷响玩。怎么样?”
“有志向。”芬太尼点了点头,含笑评判。
乔雅上前一步,指尖戳着他的心口,“我要你叩首跪拜,俯首称臣。我要的何其多,但教无人敢笑我贪。”
芬太尼眸色暗沉,衣袍被夜露侵染湿润了衣角,有风自鬓边凛凛长奔,远胜过故都的温存。
“那我便敬你一杯,祝你万寿无疆。”芬太尼再度举杯,眼眸深沉。不再是嬉笑怒骂的张扬,倪克斯洲霸主的风华绝代一览无余。
“我也敬你,祝你晚安。”乔雅举杯邀明月,也邀他。
杯一撞,叮当作响。
两个人都想出来最真挚最希望的祝福,却都成为了诅咒。他们的祝福,换上一换,才算是真正的成全。
万寿无疆,乔雅觉得没有比这更加恶毒的祝福了,也没有比这更加温柔的诅咒了。那之后,她夜夜难安。
晚安,芬太尼觉得没有比这更加温柔的祝福了,也没有比这更加恶毒的诅咒了。那之后,他溘然长往。
但是那个时候什么也不知道的他们,仅仅是把酒祝东风,且祝山河与共的从容。
“我今天心情好,为你跳支舞。”乔雅起身,走到桌案前。
芬太尼笑道:“我的荣幸。”
“红尘来去三五痕,对酒当歌思故人。”
“兰因絮果爱恨嗔,休教悔悟弃余恨。”
“虽是满头雪纷纷,势能去作白头认。”
“孤城至此一炬焚,只余春草三辙痕。”
“若说情是亘古恒,奈何翩然赴鸿门。”
乔雅着雪白的里衬,外边罩着猩红的外衫,红梅映雪一般。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
起了风,是幡动,是风动,是人动,亦是心动。
回眸一笑,便是心动。
“对酒当歌,山河与共。”芬太尼搂过乔雅的腰,举杯邀她。她也顺势倒在他怀里,仿佛勾人心魄的子夜狐,明眸善睐。
酒过了不知道几巡,乔雅眼尾熏红,有些迷醉,芬太尼也有些被影响了心绪。
倒载入星池,浓云沾湿。漫天星光倾洒在一池粼粼水中,满船清梦压星河。芬太尼忙去拦乔雅要上船争渡的举动,哪里料到她干干脆脆闭上双眼,张开双臂,倒栽入水,惊碎了池里的星辰,溅起晶莹的水花。
倏然,湿透的人钻出水来,捋一把漆黑的头发。不是这池水湿了她,是倒映着的,天上的浓云。
“艾斯,你喝醉了还真是讨人爱。”芬太尼笑出了声,下水把她捞起来,横抱着她,托着膝弯,往寝殿走去。
“闭嘴。”少女皱着眉,勾住了他的脖子,小声嘀咕。
芬太尼没在意,把她往怀里掂了掂,稳稳抱着她走。走到半路,就见她闭着眼,头倚靠在他胸前,枕着他乱了阵脚的心跳,显然酣睡。
“在那之前,祝你晚安。”他低眸,湛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海啸来临般汹涌澎湃的情愫,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天荒。
乔雅的眼睫颤了颤,睁眼却看见什么……灰飞烟灭。
“啊,对。”乔雅抬手接住一朵柔软的花,轻轻吻了一下它的花蕊,似乎是亲吻哪个人的眉眼,遥寄思念与爱意给了哪个留在过去的人,“祝你晚安。”
晚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和裙摆,亲吻她的眉心、眼睫、脸颊、嘴唇、发丝……
如果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
在这个错位的时空里,我抚摸不到你的脸庞,擦拭不了你的泪水,亲吻不到你的眉心,安抚不了你的伤痛。
我只能全心全意地诅咒你,万寿无疆。
我只能诚心诚意地祝福你,晚安。
……
虽然说并不被承认,但是该开的会议还是照开不误。有些必须要奥罗拉出面的会议,总会有非联合国家会的名义召开。
乔雅明白他们到底在执着着不该执着的东西,也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着必须执着的东西。
大家都在场,一张长桌,斯嘉蒂、菲戈弗各自坐在两侧对立的主座,明明互相都不想看见对方的脸,却还是憋着口气霸占这个位置。永夜阵营和晨曦阵营的国家按照实力前后,顺着斯嘉蒂和菲戈弗两人往中间坐。
乔雅因为航班延误,抵达的时间迟了些,走进会议室时人都齐了。
“奥罗拉面子真大啊,让我们那么多人等你一个吗?”斯嘉蒂讽刺道。
乔雅顺手关门的动作顿了顿,垂落的额发遮挡住了眼睛,只能看见她下抿的唇线。她转过身,“抱歉,航班延误所以迟了些。”
她看见斯嘉蒂冷淡的淡蓝色眼睛,看见菲戈弗复杂的浅灰色眼睛,看见索菲娅担忧的栗色眼睛,看见明源故作平静的紫罗兰色眼睛……千姿百态。
斯嘉蒂没说什么了,大家都知道她们闹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