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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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雅立即像只警惕敏锐的小狐狸，往玉龙身后一躲，嗖嗖嗖地往他身上加增幅光环。增幅光环作用下，玉龙力量暴增，猛地挡开明源的攻击。
明源原来只是为了问清楚，被玉龙一挡，反而激起了火气，反手朝玉龙攻去，招招不留情面。
主帅交战，双方呐喊着交战在一起，一个个人从乔雅身边略过，呐喊声和人群几近要将她淹没。所有人都在战斗，只有她困惑着，压抑着狂跳的心脏，仿佛脱口而出就会是他的名字。
她疑惑地问：“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字字句句都像是字正腔圆地撇清关系，所有的思慕与爱都转换成滔天的悲愤和恨意，挤压在明源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可以、可以做到这样轻描淡写？！”他提着法杖猛地冲了上去。
乔雅吓了一跳，仓皇逃窜。她根本不是明源的对手，更何况她还只是个辅助。她也不清楚自己心中酸涩咸苦的滋味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她理不清楚，下意识就需要逃避。
乔雅翻身跳上白龙的背，却又在空中和明源狭路相逢。
“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他的法杖折射出暗紫色的光芒，席卷着澎湃的能量，朝她劈头盖脸砸过来。
她矮身躲过，明源趁机一个跳跃，把法杖当做剑迎面劈了下来，“你为什么会忘记我？！”
乔雅满耳都是明源愤怒的质问，连忙朝前一跃，跳到了黑龙背上。
双方交换了龙。
乔雅也说不清楚她心中鼓鼓胀胀的情绪，她讨厌昊天，讨厌明源，可当他声声入耳质问她为什么不记得他的时候，她却又有种负罪感。
面对他眼里的受伤，她居然也不知道到底该作何反应。
两条龙背上都不是自己的主人，都暴躁不安地扭转摇晃着，想要把背上的人摔下去。
乔雅死命扒拉着，运用自己副修的全系中动物系一能，安抚下黑龙，让它听命于自己。
好不容易搞定了，她抽空看一眼明源，却见他一脚狠狠地踩在白龙的头颅上，满眼阴翳，一字一句蹦出两个字：“闭嘴！”或许是来自于动物本能的直觉，感受到他的危险，白龙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被迫听命于他。
这一幕落在乔雅眼里，一阵牙酸。她就说呢，明源没有修习动物系，又是怎么让龙这种高傲任性、傲娇暴躁的生物臣服于自己的呢。
“为什么？”明源仍然执拗地质问，苦苦追寻一个答案，“为什么你要忘记我？为什么独留我一个人等待？为什么骗我？”
一连几个为什么，问得乔雅心慌慌的，她迟疑了几秒。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可是你没有来！”这样的迟疑落在明源眼里，只剩下了默认与懒得回应。他高举法杖，菱形宝石释放出黑紫色的气体，极快地凝聚成光波，层层叠叠地朝乔雅涌去。
这可不得了，乔雅当机立断，纵身一跃而下，直接从黑龙背上跳了下去。跳落的那一刻，她果断给白龙下了指令，让它回城。
白龙收到指令，立即想要掉头，却被明源压制着往地面俯冲。无奈之下，它只能暂时顺从，把他送到了地面，又立即回转飞向雅兴。
乔雅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地面升腾起巨大的藤蔓，稳稳当当地接住她，轻轻放在地上。
她环顾四周，战况惨烈。
幸存的小队灭亡。
彭蛮重伤。
紫港死亡。
熊大死亡。
崔京生重伤。
紫玉死亡。
白苏半血。
陈梓娇重伤。
江凯半血。
欣兰非死即伤，只剩下了江凯和陈梓娇两人孤军奋战。而昊天虽然重创，但却无人死亡。
昊天只要活下去，空闲时寻找天使或者人偶师给他们治愈就行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即使规则有规定，非队友的治愈只能回25%的血，并且机会只有一次。但是对于昊天来说，这些血量足够了。
乔雅茫然失措地站在原地，存活下来的人不多了，更多的是趴在地面上垂死挣扎的人，哀嚎着不肯放弃生命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听到龙吟，转头望去。明源落地后第一反应就是过河拆桥，法杖调动暗元素编织成一张从天而降的巨网，眼见就要套住白龙了。
白龙很重要。她咬咬牙，朝着明源冲过去，她奋力撞开明源，令他一时间控制不住法力，黑紫色的网落在了别处。
白龙顺利地逃离，逐渐远去，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了。
明源扭头探向乔雅的脖颈，抓着她的脖颈高举起来，眼神阴鸷。她双手紧抓着他手，苦苦挣扎，剧烈地咳嗽着，“咳咳！咳！”
他掐在她颈部的力道还在逐渐加重，她能够获取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的视线也逐渐模糊不清。而他的手臂上，也被她抓得是红痕、是血痕。
明源深深地凝视着她，他似乎只描摹得出她在树林割碎的斑驳光影中漫漫走来的惊艳与温柔，步履轻慢，蹋碎一地金色。
可是现在她的目光淡淡飘散在虚幻中，身形纤瘦而摇摇欲坠。曾经她的目光是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现在她又在看向哪里？
她苍白到病态的脸色似乎是刺激到了他的哪根神经，他骤然间惶恐不安地松开了手，却又在她坠下去的那一刻又捞了回来。
他一口泄愤似的噬咬上她的脖颈，一腔恹恹的血在齿唇间化开，如同斑驳铁锈又能够咂出一丝甜味。他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可胸腔里的器官又隐隐作痛。
报应，NaNa，这是你遗忘我的报应。
可她在颤抖，他愣在原地半晌后，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像个孩子似的哭得泣不成声。这京剧变脸一样的反应，整得乔雅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明源呜咽着说：“你说让我等，我就等。你说让我变强，我就变强。我真的真的有乖乖听话，我真的真的会乖乖听话，可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会忘记我？我一直在等你，哪怕孤岛倾覆了，可是你没有来，NaNa……”
NaNa，多熟悉的称呼，多陌生的称呼。
是什么样的呢？电光火石间她猛然回想起了什么，她从支离破碎的记忆中，翻找出了因为意外被遗忘的记忆。
风裹起大片斑驳的阳光，碎裂在肆意翻飞的红枫间。湿凉的青石板小路，像是涂了鱼子酱的长条面包。这哪里像是牢房，更像是隐居深山老林间仙人的居所。
乔雅知道，关在这里的人利用价值很高。
所以她蓄意接近了关在里面的人，那是个有着紫罗兰色眼睛和头发的孩子。
那时候的她刚刚接受了一个实验，狼狈不堪。她一靠近那里，那个孩子就贴了过来，没有一丝丝防备地打开了牢门，放她进来。
孤岛的人很放心他，他又听话又有利用价值，并且没有任何倚靠，能够依附的只有孤岛。他们把钥匙给了他，允许他在没有实验的情况下，孤岛中自由走动。
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孤岛的高层了。他说的话，比有些人管用多了。
不过他也不怎么出去，明明是个孩子，心态却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腐朽老人家，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半点好奇与期许。他觉得与其出去漫无目的地闲逛，还不如在这里欣赏风景，混吃等死。
他看上去天真烂漫，实际上在孤岛长大的他一直接受着残酷的训练和指导，他跟孤岛的人没什么区别，都是怪物。
乔雅一进去就无法控制地跪倒在地上，苍白的脸庞上有清晰可见的血痕。那个孩子蹲了下来，笑眯眯地朝她伸出了手。
乔雅抓住他的手，顺着力道站了起来，和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他睁着紫罗兰色的眼睛，看向她的眼神柔软而充满了信任，“你是谁呀？”
“我是你姐姐。”她玩心大起，突发奇想地骗他。
“可你看上去比我小。”他比划了一下手指，指了指她比他还矮一些的身高。
乔雅本来就几乎是孤岛最小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上去好骗的，想要满足一下自己作为姐姐的心，却被他这么无情地戳破了。
她恼羞成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就是你姐姐。”
“那些人叫你奈芙蒂斯。”这孩子一点都不好骗，反驳道，“奈奈。”
“不是奈奈，是姐姐！”她执拗地纠正。
他盯了她半晌，说道：“日语的姐姐是欧奈酱，奈奈也是姐姐的爱称。”
思及此处，她勉为其难地允诺了：“那好吧，就这么叫吧。”
为了让她信服，他把奈奈喊得音调更偏向欧奈酱，最后演变成了NaNa。
一个理解的奈奈，和一个理解的姐姐，最后成为了NaNa。
礼尚往来，乔雅又问：“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不过有代号。”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仿佛是理所当然一样，没有半点伤心和异样的情愫。
她同情地说：“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就叫源好了，一切的根源。”
“好哇，那我就叫源了！”他欣然接受，紫罗兰色的眼睛盛着满满一腔的信赖，好像你就是他的世界一样。
乔雅以为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其实不是的，只是她不记得了而已。
早先孤岛的一次纷乱，连腹地的实验区都遭受了波及。当时的鲜血与火光形成了异样的美丽，红色几乎覆盖了所有。
乔雅拿枪口对准了他，那种冷漠得像是蔑视一只蝼蚁一般的眼神，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时候小女孩还比他高，境地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弱势的是他，是他遍体鳞伤地跪在她面前，神情怔忡地仰望浑身浴血的她。
但她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最后收回了枪，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去。
只是时隔这些日子之后，是比她还要高了的他，以强势的处境，朝着弱势的她伸出援手。
乔雅把源当成弟弟看待，在实验期间，她经常去看望他。她身体不好，有时候会因为心脏病复发和实验观察而进无菌病房，那时候就是他去看她。
实际上一直是源在照顾她迁就她，如果放在普通人家里，她大概是那种穿得清凉性感，一回家就高跟鞋一甩倒头大睡的不着调姐姐，而他是会无奈叹息一声，然后替她盖好被子，温好饭菜的体贴弟弟吧。
有时候是她去看他，有时候是他去看她。
一个是在牢房里，一个是在病房里。
在牢房里，乔雅坐在石块上，白净的足一勾一扬，晃晃悠悠的小皮鞋没有穿进去，滑脱后掉在石阶上。
源走过来，俯身堪然拾掇起小皮鞋，套在她的脚上，而后坐在她身侧的石块上，石头纹路纵横，脉痕检引出苔印。
乔雅眼睑下垂，睫羽低垂熏出流丽的眼线，她笑眯眯地说：“源，家族是个冷漠而薄凉的地方。在那里长大，我时常会看见，有人在附庸死去后毅然离开弃暗投明，有人为了妻子的死亡痛苦不堪，有人因为孩子的来临欢跃鼓舞，有人为亲人的逝去一蹶不振。那时候我便能明白了，人类的悲欢离合是不相通的，而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吵闹？”源睁大了眼睛。
“是啊。”乔雅理所应当地点点头，不经意间流露的神情冷漠而又嫌恶，“吵死了。”
他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那我呢？”
“你是我的乖乖、崽崽、弟弟。”她扬起甜笑，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牢房里的红枫温柔得仿佛会挤出血来，透过铁窗能看到夜幕悄然绽放的烟火，一瞬即逝，洒洒洋洋落下的就是众生的寂寞。
乔雅挽着源的手，笑嘻嘻地指给他看，嘴里发出赞叹声。
她在笑，可她明明比烟花还寂寞。
在病房里，乔雅看到源的到来，跌跌撞撞地从床上跑下来，看着玻璃外的他。
她脸色苍白，双手贴着玻璃，呵出的白雾凝结在上面，指尖轻轻一抹，水滴就蜿蜒曲折地滑了下来。
源双手抵着玻璃，看着无菌病房里的她，退后两步，双手在头顶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心形，扬起一个笑容，努力做出嘴型：“NaNa，我爱你！加油！”
“嗯！”她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撑起一个浅浅的笑，但能看出她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