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以死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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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为什么把我捆在这儿?”
当皇甫翊再次看到那张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面具脸之时,他知道,此刻,绝不再是自己常年以来的梦魇,也绝不是中毒昏迷之后的幻觉。
虽然隔着那个厚厚的獠牙古兽面具,皇甫翊能够确定:
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错,此人,并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
也,绝不可能是九小寒——九小寒那一双独一无二、唯她所有的异目蓝瞳,皇甫翊早已经铭心刻骨、此生不忘了!
此人的身高,大约在五尺六寸以上、但应该还不到六尺。
藏于那个古兽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漆黑到底,好像足以能够吸入周遭所有的黑暗,似的。
听到皇甫翊的质问,对方没有回应他半个字。
他,只是,微微地眯起眼角,在面具背后传出了两声冷笑,便转身而去了。
那寒凉如冰、充满杀气的诡异笑声,在这间空荡荡的古墓室里,回响了很久很久。
这“捆仙藤”,缠绕在手脚腕上和腰间,还果真着实是,令皇甫翊难受得要命。
但是,好呆,他这算是基本清醒了。
皇甫翊没有听到墓室石门的开关声,故而,他没有办法确定:那个面具人,是否还呆在这里。
说不定,那人只是离这幅棺材的周围远了几步,从皇甫翊躺平的视角处看不见他了,而已。
此时此刻,倘若换做是离勿、亦或是良子玉的身份,祂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九小寒的下落和状况。
早在五百年多前,离勿战神追随着早已化作了血色蓝枝花的净初仙子,先后坠破了天界。
离勿本以为,自己没能与蓝净初同生,但,总可以“共死”吧?!
结果呐,祂,错了!
陨落时,离勿残存的那一丝仙魂,居然,与那位曾经企图毁天灭地、造孽深重的老妖王容啸残存的妖魂合二为一。
祂们一同被埋入了石骨山下狱魔窟之中……也一同受尽了五百年各种地狱般的折磨。
可,对于离勿来说,那些折磨,全都抵不过,祂对蓝净初的内疚和追思之情。
就如同,“良子玉”当下所处的情况,是一样的。
倘若,皇甫翊不是皇甫翊,而只是良子玉,尽管,他被困在这墓穴棺椁之中,毫无自救之力;然而,此刻,他满心想的应该也是: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用自己的“死”,去交换九小寒的“生”。
然而,他不只是良子玉、不只是离勿!
他更是,皇甫翊!
▽▽▽▽
“师父……?”
“子玉……?”
“你们在哪儿?”
神志仍然有些迷迷糊糊的九小寒梦到:
在空无一人的清心观里,自己四处奔跑呼喊着,寻找着师父无为子和结拜义弟的“狼少”良子玉。
九小寒,一边跑着,一边喊着,赶到无为子的静室门口。
然而,尚未靠近之前,她却意外地发现,从那紧闭的门窗缝隙中,正在从里往外,源源不断地渗透着墨绿色的烟雾。
乍看上去,那些缭绕而诡秘的,非常像那对雌、雄巨蚺此前从鼻孔里呼出的那种气体。
九小寒下意识地赶紧扯出始终随身携带的那条白色丝带,严密地捂住自己的口鼻。随后,飞速地跑到门前,一掌推开师父静室的门。
就在她被那一股更为浓烈的含毒雾气而呛晕倒地、闭上双眼之前,就是在那么一瞬间的时候,九小寒似乎隐约地看到了:
自己那位原本久病在床、数月未醒的师父无为子,居然,从铺榻上,直直地坐了起来。
然而,就在师父也几乎同时回望向已经缓缓地倒在门口、即将失去意识的九小寒,九小寒与他对视之时,她顿然惊呆了。
透过那一层层刚刚从屋中一涌而出、即便溢到门外却仍不见有所稀薄的烟雾,令九小寒难以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师父那双狠狠瞪着九小寒的眼睛,就仿佛是两个血淋淋的黑红窟窿。
即便是用,他好似是死而复生的活尸体一般,来形容,也不为过。
更恐怖的是,他从那两个血窟窿里,还在不断地往外爬着一只一只的怪虫子,长得十分像那些还带着胎膜的幼蚺一样。
九小寒很想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瞧着:
那些“幼蚺”爬得满地都是,犹如是被人恶意捅了窝的蚂蚁和蜜蜂,似的,它们全都朝着倒在地面上的九小寒,直奔而来。
而且,差不多也就是眨眼之间的功夫,九小寒浑身上下都被越来越多的“幼蚺”,重重地包裹住了,既憋闷、又恶心。
甚至,很快地,九小寒就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道袍之下的皮肤表面,正在被那些怪虫子啃噬着。
她,心中暗叫:好疼啊……
▽▽▽▽
“诶!诶!醒醒——给老子醒醒——臭小子!”
耳边渐渐地响起一阵聒噪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嘶哑,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破铜锣,在乱敲个不停,令人十分烦躁。
躺倒在地上的九小寒,肚子和膝盖,不知被什么人狠狠地踢了好几脚。
九小寒很想睁眼、很想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一对眼皮,就好像是被人粘了封条、或是挂上了千金秤砣一样,一时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
她体内的毒效,仍在起着作用——无法运用天力、无法施展任何法术!
而,似乎,对方应该是在看到了九小寒下意识地捂着痛处、原地缩团撺身,而感到了极为的不满。
他那副凶神恶煞般的破锣嗓音,又提高了些嗓门,对她大声嚷道:
“臭小子!别给老子装死啊?告诉你,这招儿没用,赶紧给我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在九小寒捂着肚子的手背上狠踩了一下。
“咝——”
终于,九小寒疼得一咧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
周围的光线,很暗很暗。但是,对于九小寒天生的夜视异能而言,毫无任何干扰和障碍。
就在距离她面前不到半只脚的位置,出现了两条穿着一双黑色高腰、牛皮厚底材质之武官官靴的大腿。
然而,那双靴子,四周边缘满是泥土,鞋面上也是又脏又臭。
以九小寒敏锐的嗅觉,能够所及之处的其他气味,也是不怎么好的。
空气里,不仅混杂着发霉的土沫味儿、新鲜流淌的以及凝固已久的血腥味儿,还有,一种类似于温泉池水挥发出来的硫磺味儿。
从靴子的大小长短来看,此人的身高,至少应该在五尺三、四以上。
从对方腿脚站立的姿定可以初步判断,他多少会是个有头无脑、脾气坏透了的彪形“憨货”。
与此同时,九小寒贴着地面,透过对方那两条大憨粗腿的缝隙,向那人的身后扫视了过去。
让九小寒没有想到的是:
她自己竟然是身处于一个非常大的破旧铁笼子里。
生了锈、发了霉的铁柱子,没有一根不是脏兮兮的。
而且,更让九小寒没有想到的是:
此时此刻,她还是正和很多男人们关在一起。
九小寒一打眼看过去,约莫着大致上有四、五十人的样子。
其中,很多男人的脚上都带着镣铐、身穿着死囚服装,歪歪斜斜地坐靠在铁杆旁、或者是和她一样躺在地上。
只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脸上都被刻着一个“囚”字。
有一些人赤着脚,而,另一些人穿着草鞋,还有一些人穿着布鞋。
“或许,在这么个鬼地方里,鞋子,很可能,就是一种身份等级的象征吧……”
九小寒便如此猜想着。
但是,九小寒能够感觉得到:
在那个身穿官服、脚踏官靴的彪形“憨货”刚刚走进铁笼里的同时,那些死囚犯们大多都从心底最深处发出来了,一种甚至比害怕死亡还要更加对其畏惧的情绪……
“喂,新来的,别再装死了!”
见脚下的九小寒身子又动了动,那个粗腿官靴彪汉又一声不耐烦地大吼。
吼声未落,只见他的一只脏皮靴已经往前上方抬起了,又差一点儿,险些要往九小寒的后背上去踢:
“赶紧起来,给老子干活儿去!”
幸好,九小寒提前服软。
她一边佯装谄媚状地保住对方的那只大粗腿、慢慢地又将其放回原地,一边卑躬屈膝地回了对方一句:
“是,小的遵命。别让小的这副贱身板儿,脏了您平步青云的官靴啊!”
这一套标准奴才范儿的官腔,是九小寒对先前自己在清心观时曾经见到过的类似场景的完美复刻。
当时,一个内侍宦臣面对着另一位耀武扬武、仗势欺人、有位有品的官爷,就是这样的阿谀嘴脸,来着。而,官爷也是十分吃他这一套的。
然而,让九小寒感到出乎意料的是,她面前这位官靴“憨货”,却完全不吃软嘴这一套。
他浑身上下冒着的,就是一副“你越软、他越硬”的“恶霸气”。
“哼!少跟老子耍花腔!起来干活!”
对九小寒冷哼一声地说道,这官靴憨货的大腿轻轻一使劲,便甩开了九小寒那瘦小双臂的搂抱跟拉扯。
随后,他就转身朝向笼子门走了两步,同时,极度厌恶般地驱散着,他周围的那些死囚犯们。
“怎么,你们都闲得没事儿干吗?还有功夫,围在这儿看热闹?就不怕,六爷挖了你们的眼睛?”
九小寒刚刚打算要双手撑着地面、重新坐起身来,但是,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异色的双眼,她才一直深深地低着头。
就连抱着那个官靴“憨货”的大腿时,九小寒也是微微闭眼、收敛起了自己的夜视蓝瞳。
这个时候,那个满脸横肉的官靴彪汉,又突然扭头,居高临下地俯瞪着仍盘缩在地上、动作缓慢的九小寒。
一对粗眉厉目,充斥着无比嫌弃的眼神,怒喝她道:
“磨磨唧唧的懒泼皮!”
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甩出了手中那条带着血刺的皮鞭、朝着地上的九小寒抽去了。
九小寒的听觉十分敏感,在第一时间,她便已经意识到了那皮鞭席卷着一股如刀光剑影般的血腥杀气。
一旦,那一剂皮鞭,真的要是在她细脂嫩肤的小身板儿上抽下去的话,毫无疑问,指定是皮开肉绽的。
然而,就当九小寒已经听声辨位地准确预判了那个鞭子即将落下的位置,并且她已经举起手臂、准备好了迎接鞭子尾巴落点的时候,就在那悬在空中的鞭响还还余音绕耳、鞭梢尚且距离九小寒的脸颊只差半毫距离的时候,忽然,一只带着疾风的手掌,猛地出现在九小寒和那个官靴彪汉中间。
紧接着,只听得,掷地有声而质感磁性的一字轻吼:
“滚!”
这,明显是对着自己面前的那个官靴彪汉,在厉声地训斥。
登时,伴随着在铁笼里周围响起的这声不怒自威的回音,那个官靴彪汉,原本嚣张凌人的气势也猛地衰减了下来,甚至整个人也变得哑然语塞。
彪汉还下意识地瞄了瞄,此时此刻被那声音挡在身后的九小寒。
九小寒的头,却始终还是微微低沉着。
似乎是,尽管,完全地“躲藏”在了对方的身影之后,她也仍然觉得:
自己不露任何锋芒,才是最安全的。
她,尚且看不到那男子的样貌。但是,从余光的角度,以及,也能够大致分辨的出来:
这位来者,是个二十来岁、一身白色粗布衣衫、脚踏着一双白色布鞋的年轻男子。
刚刚,他箭步上前,及时地挡在九小寒的身前,眨眼之间,一转身便将那支飞鞭狠狠地攥在手心里。
只不过,对方骤然亮相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甚至,前一刻,就连在昏暗的环境中如此耳聪、目明的九小寒,她也没有能够提前发现:
这个白衣飘飘的家伙,究竟是从哪个方向而来的。
按常理来说,白色在黑暗中会格外显眼的。
然而,这名白衣男子,似乎,就仿佛是,从另一个虚空的世间里,瞬时闪电一般、灵光乍现地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