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人温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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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勿攥紧起了一个拳头,轻轻地敲打了两下自己的额头,让自己的意识重新恢复清醒、回到当下的现实中来。
他抬起的臂膀,还不停滴下着温热的泉水。
“怎么了?子玉?”
九小寒听到身后传来闷闷的轻响声,微微地侧过头去,接着紧张地问了他一句:
“怎么了,子玉?是身上哪处的伤,又作痛了?让我帮你看看,可好?”
“不,不碍事儿,不碍事儿的。”
离勿一边回答着她,一边赶紧放下手臂,老老实实地泡在暖暖和和和的泉水里,继续说道,
“小寒姐,我还好。你继续泡你的。可能只是这里的温泉,太热了,让我的胸口感觉,有点闷闷的!”
“嗯,”
九小寒抬起粉白的小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
“的确是够闷的啊!”
离勿又点了点头,轻声道:
“我的身体,我自己也知道的,不太好!可是,一直没钱去瞧病医治,故此,具体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九小寒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安慰安慰他。
她便顿了顿,回想起了在那座四处漏风的破观音寺,她给“良子玉”把过脉的。
对于他天生长着的那副双心、双肝,她虽然心存好奇,但却一直也没有找到更好的机会、当面询问。
九小寒吞吞吐吐着:
“先前,出了狼窝后、在破庙里你昏迷的时候,我曾经给你把过脉的……”
在九小寒看来,万一,“良子玉”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身为奇人异类,一旦她就这么突然对他揭穿了“真相”,他还那么年少,说不定,对方根本就没有做好接受自我的心理准备,那就反而会适得其反了。
“怎么样?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呃,你只是……只是,身体的底子太薄了。气血脉象上,都太亏虚了!”
“噢,是吗!”
离勿想了想,似乎显得有些求知若渴般的,又主动问向九小寒道,
“那,小寒姐,除了食补之外,你那里可有什么道法子或者秘术,可以教教我、帮我速速调理调理?等我身体好了,以后就可以保护你了!”
他连连咳嗽着,又装作是一副体力损耗较大、久病难愈的虚弱状态来。
听着“良子玉”的病吟声,九小寒甚为揪心:
“子玉啊,你先别耗神说话!调气补血的法子,我倒是和师父学了几套。这温泉之中的环境刚刚好,正合适!来,我现在教你……”
九小寒一边说着,一边也顾不上先前自己还十分介怀的“勿视”、“不受”之礼数了。
于是,便瞧着,她在水中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朝着对方又近了一些。
二人相距一臂之遥,面对着面地,彼此身前热乎乎的蒸汽,包裹着对方之间呼吸的气息,似乎让他们周围的温度又上了些许,似的。
在九小寒那一对蓝色的眸底,满满都是“良子玉”。
而,此时此刻,九小寒的心中,也是再一次地,只有他一人……
这一幕,仿佛是,有些似曾相识的。
可是,一时恍惚着,九小寒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曾经经历过类似的情形了。
难道,莫非是在某个被自己遗忘了的梦境里吗?
一头乌发披肩入水,桃眼灼灼、柳眉弯弯、目若星辰,身体稍暖后、才有些恢复了红润血色的脸庞……
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认识他了呢?
好像,九小寒是在想着,自己如何能够将“良子玉”整个人都一笔一画、细致入微地刻在自己的双眸里一般。
由此,她那在夜色中可以把整个世界都看得更为通透的眼神,久久不能从对方的身上移开半分半毫。
在心里,九小寒不时地感慨和悲悯,暗自叹道:
这是多么清秀的一位少年啊!
倘若是往昔那十七年里能够托生在一个富贵人家里,这良子玉,一定是个既可以衣食无忧、又可以饱读诗书,既能够被长辈们呵护宠爱着长大、又能够被众多大家闺秀之女子所倾心的君子,未来也定是可以成为一方栋梁之才的吧!
离勿眼睁睁看着九小寒整个人顿在自己的对面,二人彼此间的水波,轻轻荡漾着浅浅的波浪,又慢慢地趋于着平静。
从她的目光看起来,九小寒像是一直在注视着对方,然而,她的脑海中好像却分明地在恍惚着、可能是在想着什么。
她为什么那样看着自己呢?
离勿暂时想不明白。
他多么希望,自己此时依然能够像仙界时拥有无限神力那样,甚至,可以随时读懂九小寒那些古灵精怪的小心思啊。
于是,他便只能好奇地半开玩笑地,轻声试探着对方,道:
“小寒姐姐……我究竟哪里好看,把你迷了魂窍,不成?”
在九小寒听起来,“良子玉”的声音,也是犹如天籁之音一样如此地吸引人。
他的这句话,就好像是,在九小寒那柔软的心尖上,被不经意地再一次用“银针”刺了一下,似的。
回过神儿来的她,将灰眸蓝瞳的眼神重新聚焦在对方的面庞上。
望着如此之近距离的“狼少年”,其实,九小寒特别想实话实说:你哪里都好看,就好似仙境下凡而来的仙人那般脱俗出尘。
然而,九小寒绝不会,让自己在刚刚才失了态之后,现在马上接二连三地又失了得体的分寸。
毕竟,过去在清心观里的那二十年里,九小寒也是在“男人堆儿”里长大的,她并非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美男子。
在自己的那些师兄弟们,也大都是有模有样的俊杰靓男。
先不分猎卫等级、道行能力、论资排辈儿,单要从颜值方面论起来的话,他们当中,最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清心观“观草儿”,那必然是,非九小寒的十七师弟悟彦,莫属了。
如果,一定要在悟彦和“良子玉”之间二选一的话,她指定会毫不犹豫、双手双脚地选择后者的。
然而,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良子玉”究竟是怎么个好看法儿。
反正,或许,他正是她曾读过的某本古书里描绘的那种,既美在外面的皮相、又美在骨子里的男子……
九小寒又稍微贴近了一下他的脸,端详了端详。
她又忽然不明白,为何,每次当自己望着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浑身伤痕累累的的“狼少年”,她的心底里总会莫名地升腾起一种久违又莫名的心痛感。
只要是一想到,这才十七岁的少年,在那别清坳的黑狼窝里,独自难眠的每个深夜,他应该都会做好了自己很怕是见不到第二天早起太阳的准备,九小寒总是会产生想要将他紧紧揽入怀中。
她想为他彻底治愈全身的伤口,就算是未来,他们二人由于某些原因而不能再一起同行,她也是希望他能够健健康康地活此余生。
他们两个人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感觉上,“良子玉”就好似是她失散了十七年的亲弟弟一般。
而,其他的人,任何一位师兄弟,包括和九小寒关系最亲密的十七师弟悟彦,也都从来没有给过九小寒如此强烈的一种不同之感。
“小寒姐,小寒姐?你,怎么了?”
见九小寒一直没有及时回答自己,离勿伸出了两只旧伤累累的手臂,从温池水中轻轻地抬起,在九小寒刚刚有些失魂的面前,晃了晃湿乎乎的手掌。
随手而出的水珠,溅在九小寒坚挺而的鼻尖上。九小寒晃了晃神儿,重新恢复了理智:
“啊……没事儿,没事儿……不好意思啊……我……我的神志,刚刚有点游离了。”
“没关系!我也经常这样!”皇甫翊朝着九小寒笑了笑,“时不时地发一会儿呆。”
“我是一时间回忆着师父曾经教过的日常修为心法口诀,才想出了神!”
“喔~~~!”
离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他整理一下自己耳鬓沾满水珠的乌色发丝。
与此同时,他表现出十分相信九小寒的借口之词,便接着问,道:
“那接下来,你要准备教我些什么?咱们从哪里开始,我应该怎么做呢?”
“像我这样,双腿盘膝而坐,双目轻轻微闭,力贯双臂,气沉丹田,吐故纳新……”
九小寒一边说着,边为子玉一个动作、一个范式地演示着。
“好!”离勿照猫画虎般地模仿着,跟着九小寒的姿势一起动了起来。
他的身体,也一并向水下坐去。这口温泉底很浅,就算是坐在其中,水面也顶多也就还没能没(mo)过他们的肩头去。
按照九小寒一步一步的口令,他便开始双腿盘膝而坐,双目轻轻微闭,力贯双臂,气沉丹田,吐故纳新着。
“狼少年”居然信了她的话,没有再犹豫和揣度半分。
少年心悦地答着:
“好……我都记下了!”
一提到清心观,九小寒就很难抑制住自己想要向人倾诉:
“当然了,其实,最能够药到病除你身上这顽疾的,还是我师父无为子道人,只是家师他老人家如今……”
“他,怎么了嘛?”
“哎……算了,提起来,便是我心中最难解的结啊,不提也罢!”
只要是一说起到病危的师父。
“十七?!正巧了。其实,就算是没有了我的医治,你也可以直接去清心山顶的清心观,去找我的十七师弟悟彦帮忙。他与你同龄上下的,他对解毒可谓是颇为擅长的。”
但不管前路多么艰难,这一世,离勿早就做好了对她再也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准备了。
他,绝无他选。
心里只是一直在琢磨着,倘若是,他们两个人都为了各自的疑难杂症,一起寻访各地名医、奇药的话,那么,就等同于说是,有了“志同道合”、“同病相怜”的同伴随行的另一层高度的一致目标了。
或许,也只有这样,九小寒自然而然地便无法再找到什么可以强词夺理地“推诿”、或是硬是想要甩掉他而单独上路的可能借口了吧。
但是,离勿一向的个性,便是凡事都会尽量万无一失。
尤其是在这个他毫无任何仙法天力、再也不能一己之法扭转乾坤的人世间,他自当是绝对不敢再冒险的。
尽管,纵使,此时的九小寒,是可以如此无私地善待着身为“良子玉”的他;但是,他根本无法保证,未来,当她的记忆封印被重新开启了,她会如何面对他。
极善与极恶,是在这四海六合八荒之中永存的,两股相生相斥、既可以相互转化、却又可以极端对立的天然之力……
他需要,在她再一次可能重新激活那五百年的恨意之前,让她再一次重新爱上自己。
一边思绪着这些他难以把握的各种可能性,离勿一边认认真真地学着九小寒摆出的姿势,没有表现出自己一丝一毫的分心状来。
两个人,面对面着,有模有样地打坐在温泉池中。
彼此呼吸的节奏,都在慢慢地放缓,鼻吸口吐,让蒸腾而湿润的水气,在自己的身体里循环游走着。
很快,离勿能感觉到,自己便不再需要伪装着咳嗽不止、一副旧病怏怏的神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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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了面前热气腾腾的水雾,离勿望着闭目念诵着心诀的九小寒,轻轻试探了一句:
“小寒姐,你说,如果咱们降服了蚺妖、救出了那两位侍卫大哥要找的‘小七郡王’,是不是能领到很多赏赐啊?”
九小寒暂时停下了口诀,但也没有马上睁眼,朝着他声音所在的方向,语气平缓,淡淡地问去:
“怎么,你想要?”
离勿点了点头:
“当然啊!倘若,咱们能领到钱,不管是你的师父,还是我自己身上的病,寻医问药起来,不都有了足够的准备吗?”
“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听说,义安郡的九世堂堂主人脉甚广,上至朝内大臣,下至江湖各路英豪……”
点了点头:
“嗯。我听师父,此前是这样说过的。”
“此人如此神通广大,那他是否认得‘胜扁鹊’和‘赛华佗’两位传说中的江湖名医……?”
“嗯?‘胜扁鹊’和‘赛华佗’,为何是两位?他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呃……原来是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