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二人温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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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小寒指了指他们眼前正热气腾腾的一个温泉泉口，说道：
“咱俩得离近点——”
良子玉眨了眨眼睛，略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有些诧异地看向她，问：
“啊？小寒姐，你是和我一起吗？”
“离近点——这样，才更安全呐！你个小孩子，满脑子想什么呢？”
九小寒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染的，脸色微红了起来：
“想什么你！男女有别！你左边，我右边。背靠背，既不授受，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及时相互照应。”
“喔~~~”
良子玉故意拉长了尾音、应了她一声，却迟迟不动。
只见一旁的九小寒，已经开始背对着她他、速速退却了那一套快要冻黏在她身上的短款道袍外衫。
顾及着非礼勿视的基本仪态，良子玉心存避讳与尊重地，也扭过头去，不再看着九小寒。
随后，身着一套白色内衬的九小寒，便一步迈了出去，先于“良子玉”走下了左边的温泉水中。
为了保证安全，在充盈着蒸腾热气的泉水之下，她又足足试探性地摸走了两圈。
在反复确认温泉里十分安全、并无任何异物、一切正常之后，她才便催促着“良子玉”赶紧下来泡一泡、暖一暖冻僵了的身子。
“好了！子玉，赶紧转身下来吧！”
等待对方听话地转身、望向自己的时候，九小寒一个翻身爬进了相邻着的右边那个温泉口之中。
就这样，两个人的温泉世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以背靠着背的姿势，各自舒服地泡了起来。
那暖暖的惬意，仿佛是瞬间地，便从手指尖、脚底板一直热乎到了各自的心窝儿里。
九小寒回手一并取过了“良子玉”换下的粗布道袍，和自己的道服，一起在泉水下浸泡、搓洗干净。
她将拧干的两套外装，并排着摊晾在了温泉岸边一块面积较大、手感最热乎的硫岩石上。盘算着等他们俩泡完了热澡，应该也会干烤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由于看着眼前周围色泽单一的硫磺石时间有些久了，再加上在蒸气环境下、体力消耗得很快，她的眼睛，和身体一样，都非常需要休息。
于是，心里有些渐渐踏实下来的九小寒，依靠着身后光滑的硫岩石，慢慢地闭起了自己的那双蓝瞳。
这般死里逃生、难得舒服的温泉，水面上笼罩着一片白茫茫的湿润雾气。
鼻息之间渐渐地适应了空气中硫磺散发的味道，九小寒惬意地枕着脖颈后的暖石，任凭着热乎乎的泉水温暖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在不知不觉中，就让九小寒那种从刚才大战双蚺之后、又差点被冻死在冰天雪地中的那种竭力、疲惫和紧绷的精神，很快地放松了下来。
身后背靠着背、与她一石之隔的离勿默默地倾听着她那低沉而富有节奏感的喘息声，感觉九小寒好像已经轻轻地睡着了。
萦绕在他们二人周围蒙蒙半透明色的热气，仿佛是扬起了一曲曼妙的催眠小调儿，般的，让慢慢恢复中的离勿两只眼皮也变得越来越重了。
这些日子以来，名义上身为“小七郡王”皇甫翊的离勿，在自己母妃离世之后，却逃出了义安郡王府，在没日没夜的躲藏。
无非都是在与自己父亲为了在暗中追捕他而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各处斡旋和奔命逃亡，他也从来没睡过一顿毫无戒备的安生觉。
反而，恰恰是遇到了这个善念爆棚、又对他人族王室身份不明就里的九小寒之后，离勿这才发现了，她为他带来了真正的“人生”的希望。
她就是点亮他这一世如此黑暗生命中的那唯一一道光，有了她，他才窥见到，原来活着，也可以如此的喜悦、如此的温暖、如此的意味盎然！
“这里，可就算得上是人间仙境了！”
九小寒似睡非睡地像是在做梦，只听她那悦人心脾的声音，从离勿的身后传来，悠悠地说道，
“若是此时，能有几串黑灯笼果烤烤吃，就更完美了呢……”
听到她的话，不知是梦语、还是她真的饿了。
“我这就出去帮你采一些来！”
离勿一边答着她，便一边从自己脚下的温泉站了起来。
九小寒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眼瞧着从上到下都湿哒哒的“子玉弟弟”，也是只身着一件单薄贴身的内衬，登时，她的脸颊红到了耳后。
被对方突然起身而四溅起来的泉水打湿了头发，九小寒却也顾不上整理。
她那幽蓝的一对眸底，都映满了浑身正滴着水、内衬黏贴在身骨、体型隐隐绰绰微微显露着的他。
初遇这个“小野狼崽儿”的时候，九小寒曾经奋不顾身、冒死与十只黑狼周旋恶斗，并背着他出了那黑狼窝洞。
虽然当时，她感觉到“良子玉”这一副骨瘦如柴的身子十分轻飘飘的，但此时，这般看过去，对方却显出了一种十分有型、骨头里都是男子气概的精致美感。
而且，与此同时，伴随着从对方身体蒸发着的温泉热气，她似乎还从对方那边闻到了一种十分特别的体味气息，香喷儿喷儿的。
犹如桂花、槐花、茉莉花等混合而成，幽幽淡淡的，甚是怡人。
离勿一头乌黑发长发披肩，立在池边的硫岩石上。他的脚底，不时传来温暖的热量，可以有效地促使着让他全身的血脉流动，在慢慢加速着。
他被满溢在身体周围腾腾的透白蒸气萦绕着，就仿佛是一位隐居与这山林深处千百年的避世仙者一般。
眼前的这幅景色，竟然让九小寒着实入了迷，她下意识微微张开的唇瓣，粉红粉红的，一时间也顾不上合拢了。
在九小寒的异目之下，白日里，她眼中的整个世界都是全盲的黑色，单调而压抑。
而，在深夜里，她看到外界的一切，主色调便会变成是墨蓝色和藏青色的组合。
可，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唯有“良子玉”，他是如此别致而与众不同的，他总是那么彩夺目，他总能在九小寒的视野里熠熠生辉着。
“子……子玉……不急、不急的。我，我还不饿呢！”
其实，她刚刚迷迷糊糊的时候，心里之所以想要“黑灯笼果”，是因为灯笼果籽也是《神草物药经》中记载的、关于研制“九九天力丹丸”的一味必备药材，对师父的重病至关重要。
“可从傍晚自打破庙出来的时候，到此刻，也有些许时辰了……”
离勿反问着她。
他似乎并未明显注意到，正是因自己整个人突然站出水面、就那样湿乎乎地立在九小寒面前，而致使九小寒不敢再直面他的模样。
只见九小寒拗正了身体，背对着他，答道：
“再等一会儿吧，等衣服都烤干了，我和你一起出去找吃的！”
“果真不饿吗？”
“还挨得住，挨得住的！”
说着，九小寒也从水中起了身，连忙阻止即将要离开、为她采果的“良子玉”。她下意识地轻轻他了一把。
离勿被她那么突然一扯，脚下一滑、竟一个没站稳，又跌进了水中。
如此一来，两个人却身处在一个温泉口中，面对面着了。
彼此的发丝和睫毛上都沾满了溅起的水珠，相互对视着。
忽然都沉默了起来，显得有些尴尬。开始相互躲闪起对方不由得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来，各自的身体也自然而然地拉开了距离。
九小寒别过身去，趴在岩石边，背对着他，不再看他。
在蒸腾的水雾之间，朦朦胧胧的，
而，属于离勿的那一丝残存的仙魂，却似乎又回到了那三清境上他久居了数万年的朝夕殿……
▽▽▽▽
当年，离勿曾经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又深居简出、极少见客的上古仙君。
自从无妄谷带回了蓝净初之后，在朝夕殿的后院区域，他特意在一处天池热泉旁边辟出了一块地方，单独为她——这四海八荒六合仅剩的唯一蓝枝血脉，而新建了一座蕙蓝苑。
那个时候，蓝净初最喜欢在寒季时节泡进温泉里面很久很久，不管离勿如何催促她、怎么也不肯出来了。
没想到，这一世，转生成人后，九小寒也是一贯喜热、极其畏寒怕冷，像极了当初在朝夕殿和离勿一起生活的蓝净初。
离勿越是不自主地让自己的思绪随意回想着，被尘封在心底已经五百年的、有关于自己和蓝净初之间的前尘往昔，那些被他曾经忽略的记忆细节，就越来清晰，似的。
如果，五百年前，在那一场仙妖大战之前，他能够先收了蓝净初屡挫不馁的拜师礼，并接受了蓝净初为他准备的那枚据说是“旷世奇宝”的蓝珀天珠……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呢？
如果，他不那么执拗刻板，稍微改变一下自己原则的边界；或许，蓝净初就不会在那天郁闷至极地借酒消愁，而误吃了断羽仙君从忘川涧附近的“三界不管地带”那里带回来了“勿忘果”。
原本，那“勿忘果”，是那一阶段突然在三界内盛行流通的禁物，先前离勿曾专门命断羽取回、并准备要报请三清境进行彻查的东西……
倘若，要不是，那“勿忘禁果”的效用发作，蓝净初又怎么会神魂颠倒、鬼使神差地爬上了离勿仙君的床榻，二人难以自持地旖旎共度了那一夜呢……？
罢了，罢了……
此时，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是“太危险”了！！！
包裹在这十七岁“狼少年”良子玉的干瘦身板之下，离勿似乎可以明显地能想象得出来：
如果，此时此刻，身后的那位已经被温泉水完全浸湿了衣衫的九小寒，和当初一样再误食了那种“勿忘果”，他再一个心动难以、再一个情不自禁什么的，境况将会变得非常糟糕、难以收场……
等一下，离勿啊离勿，你想什么呢？
你说你，好歹也曾经是三清境至高无上的的仙君啊！
如今，你已经在万恶魔窟的石骨山下也历劫了七世，才好不容易转生为人。
脑子里的这般“脏东西”，简直是要比那两条巨蚺墨绿色的口水和黏兮兮的胃液，还要不洁、腌臜得狠咧！
牢记：你，现在，早已经不是离勿仙君，你是个活生生、血气正盛的人族少年啊！
而，那九小寒，更不是那个仍然记得你、心中有过你、却又无比憎恨你的蓝净初……
对于此刻的离勿而言，他深知，
除了这种表面上看似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同生共死的异姓姐弟之江湖情谊以外，九小寒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
她应该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意外捡到的可怜少年，只是出自于普度众生的慈悲之心，才会对他这么用心的好！
而，眼下，他对她来说，最大的“价值”，莫过于，成为她白天里一双最值得她信赖的眼睛，以帮助她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那传说中的救师奇药，罢了。
那么，离勿便盘算着，最起码，得在他们二人的这份根基尚且浅薄的“江湖情感”基础之上，再从自己身上找到其他的令他自己“不得不”一直“粘”在九小寒身边的理由。
而且，这理由，最好是要能和九小寒为师父无为子道人下山寻医问药的终极目标相一致，才能够让九小寒未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和他分开的那种，才好。
可，这或许，并不像他想得那么容易……
离勿总是有种隐隐的预感，这一世，他们俩的重逢，是绝对不会那么顺顺利利地达成彼此所愿的。
眼下，属于蓝净初那些多世的前尘记忆，已经被封印了。
她只是一个历劫了人间七世轮回之苦，转生为了眼前这个什么都不记得了的小笨丫头……
由此，他忽得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从这一刻开始，他心甘情愿地想要再一次与她从头开始……
而，他也深知，这一世，她对他最后究竟会是如何的，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甚至，或许，日后，她仍旧是对他恨之入骨的，对他要杀要剐，也无妨了。
深邃而炽烈的目光，望着眼前完全看不到自己身影的九小寒，已经更名改姓为“良子玉”的离勿真的没有想到：
在挨过了十七年的妖不妖、鬼不鬼的人族生活，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能够与“蓝净初”重逢。
得益于菩提祖师的点化，这一世，离勿残存的仙魂，才能够在这少年的身体里寄生复活。